慕清只是看着我,良久,纔開口道:“悠舒,我不是想要逼你,只是想在你看着他的時候,也能看到我。我可以等你,等你想清楚了,再……”
“我那天跟他說了賜婚的事情,他不同意。”我靠着他,聽到他的心跳聲,一聲一聲地,比剛纔快多了,“你相信我,雖然現在還沒愛上你,但對他的感覺開始減少了。”在那天他毫不猶豫的將我與卓曖交換時。
慕清扯開話題,不願在這上面多做口舌,不過可以感受到,他的心情還是不錯的。
我倚在他的懷裡,也不願再說什麼話,決定徹底放棄慕醉之後,心情莫名地覺得好受多了,也許是不愛了,便不那麼計較了。
一路上緩緩而行,等到小廝在外面吆喝一聲“到了”,慕清才攬着我下車,剛下車,似乎便聞到了若有若無的清香,雙眸一亮,快步走進侯府,只見到西北角上一片紅雲,清香便是從那邊飄來,“梅花已開?”
“是啊,開了有兩天了,先前只想着去尋你,倒也辜負了這園中的景緻,如今你來了,若是喜歡,不入便多住些日子。”慕清一襲白袍站在那邊,顯得清俊至極,映着梅香,真覺得恍若仙人。
“大好的景色,你也捨得辜負?若是我,定是不會忘記了那院中的紅梅,日日待在那邊。”我靠在慕清身邊,只覺得歲月靜好,擡起頭望着他溫潤的眼眸,驀地開口:“慕清,你當真不介意,我的心裡還有他?也許一年、兩年,他都不會走出來,那——怎麼辦?”
他撫着我的髮絲,微微一笑,直讓我覺得彷彿當年在暗中偷偷看過的先王一般,“悠舒,我先前不是說了麼,現在如何,我不介意,以後,我希望以後,你的心可以完完全全地屬於我,至於你幼年時許下幫他奪取天下的諾言,我也不會干涉,若是你願意,我可以幫你實現它。悠舒,我愛你的日子——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你愛了他多久,我就愛了你多久。”他頓了頓,有些一改適才的溫柔,帶着些許打趣,“嗯,本侯說的公主如此動容,不知公主可有什麼獎勵?”
我微微低頭,思索着,驀地擡頭吻在他的臉頰上,稍後便覺得舉止狂放,紅着臉扭過頭去不看他,生怕他生了氣。
“悠舒,我今天很是歡心,不僅找回了你,還求得了你的承諾,除了當初父王母妃在世時,這麼歡喜的日子實在是少了。”他的聲音伴着梅香,和着微風,顯得斷斷續續,溫溫潤潤。
我捏着他的衣襟,上好的冰蠶絲,抓在手上,有些冰冰涼涼的,“慕清,我今天也很高興。”是的,發自內心的高興,這便是我選中的一生相伴的良人,溫潤如水,清俊風雅,這樣的人誰不會愛上,只是我要用的時間比尋常人要多一些,以後——我會愛上他,還會有我們的孩子,看着他或者她長大,白首不離,相濡以沫。
這樣的溫馨,偏偏被人打破了,年邁卻依舊精神十足的老管家匆匆趕來,“哎呦,我的侯爺啊,您可算是後來了,大王的傳召都已經來了一炷香的時間了,再不去覲見的話,指不定又要有什麼了呢!”頓了頓,似乎是發現了我的存在,“這是哪家的姑娘哦——公公……公主?!侯爺,這……”
慕清點點頭,“廖叔,這件事別說出去,悠舒在這裡休養一段日子,住在西北的絳雪軒,其他的事一切照舊。”轉身對着我說:“可能要去宮裡一趟,若是回來的晚了,你先用膳,別餓着自己了,聽到沒?”見我點頭才又道:“這些日子要忙着他大婚的事情,也許要忙一些,平日裡,你自己按時用膳休息?”
“我知道了,快去吧,免得他又生出什麼事端,找個藉口對付你,到時候你落馬了,可別怪我狠心決意不嫁了,聽到沒?”我故意板着臉,想要掩去那被廖叔撞破的尷尬,急切地想要催促慕清趕快進宮。
“是,夫人,本侯絕對不會給你機會的!”話完便往門外走去,一副急匆匆的模樣。
我對着廖叔一笑,便往府內深處走去,循着那愈發濃郁的梅香,直到快到梅園,我纔看着廖叔,“廖叔,有什麼話便說吧,本公主聽着呢。”
“這……本來也不該是老奴來說這句話,可是侯爺是老奴看着從小長大的,如今蒼黛夫人和純妃娘娘都已薨世,也沒個人給侯爺提醒着。侯爺自小較之大王,是得先王寵愛,只不過那宮裡也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受的寵愛越多,危險就越大。一直不斷地什麼下毒誘騙,都被那些人使個盡。老奴也不清楚外面人說的什麼公主一心喜歡大王,只希望公主不要對侯爺做出什麼傷他心的事情。”廖叔斷斷續續地說着,整個人都顯得格外激動。
“廖叔你放心,既然清尊你敬你,那詩雪也不會辱你污你。對於清,現在詩雪雖不是死心塌地,但終究會的。本公主只要在一日,便會保他一日。不知這樣,廖叔可否滿意?”我心裡打着鼓,蒼黛夫人和純妃,這是第一次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說起她們,似乎其他的人都不願提起當年的事。
廖叔不住地點頭,“老奴適才冒犯公主了。老奴這就帶公主去絳雪軒,說起這絳雪軒啊,可是要好好說道一番,這可是當初侯爺回府後,急着命人改的,說是爲了將來的夫人。當初可是把先王給高興了好一陣子,以爲是要有人陪着侯爺了。不過後來,侯爺漸漸地淡了下來,對着絳雪軒常常就是一坐一個晚上。現在看來,可不就是爲了公主你麼?咱家侯爺可是個癡情種子,公主好好把握,可莫要錯過了。”
我狀似不經意地問了一句:“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那可就久遠了,好像是八年前吧,從大王的慶功宴上回來就開始命人改造了。”
廖叔的話讓我不由得一怔,待到踏進絳雪軒,整個人似乎都不知所以了。那明明是……當年我與安夫人在假山從裡閒聊時,提過我將來想要住着的屋子,沒想到——他真的是建出來了。本來還以爲慕清那些“他愛了我八年”的話也不過是打趣我,原來從八年前,他就真的上心了。至於後來淡了下來,想必是我以詩相女兒的身份發出助他奪取江山的豪言壯語,並且一心只是念着慕醉,他——傷心了。“那廖叔,你下去吧,本公主想要一個人靜靜。”
緩步走進屋中,滿室的梅香從窗邊飄進來,顯得極是風雅,窗邊的軟榻鋪着厚厚的軟被,閒暇時倚在窗邊看書,累了一擡眼便能看到那重重疊疊的紅梅。慕清他,當真是有心了。
慕清這一進宮直到次日早朝完畢才得以回府,撥過來的侍女翠兒顯然是個玲瓏人兒,慕清一進絳雪軒,便低聲通報着:“公主,侯爺回府了。要傳膳麼?”
我看着走進門的慕清,梅香中混進了一股雪頂含翠的清香,煞是好聞。雖然熬了一夜,不過看上去精神倒是不錯,“傳吧。你早些用了膳,趕緊去歇一會兒,一夜不睡,不累麼?”放下手中的書,起身接過他身上的狐裘,交給翠兒,“商量了什麼事情,弄到現在才能回來?”
他坐下呡了一口茶,開口道:“左右不過是他大婚接待各國來使的事情,五日後便是他大婚了,你要去麼?”
我替自己倒了杯茶,搖搖頭,啓脣道:“看着卓曖那般模樣,很是不舒服,唔,可以說是胃口不好,再說,他們也不定希望我過去,擾了他們大好的興致。不過說來也是奇怪,卓瓔死後不過一月,卓曖大婚,這合適麼?”
他彈了彈我的額頭,笑說道:“莫不是這兩日日子舒坦點,便失了腦子了?他是王,何來的不合適?”
我一愣,似乎是已經忘記了慕醉說一不二的身份,笑了笑便扯開話題:“這次他的大婚,想必其他兩國來使都不同尋常吧?”
慕清放下手中的茶杯,點了點頭,“烈夙剛剛擴張了版圖,又加上他大婚,來的人都是一個比一個分量足,一個不慎發生什麼事,影響都會迅速波及到烈夙。”他微微一笑,看着我道:“怎麼,擔心我?”
我看着翠兒招呼侍女上膳,注意到其中一名侍女的眼睛偷偷地往慕清身上飄過去,“嗯,擔心你。若是卓曖生個事端尋個理由,你不就麻煩了?到時候可就娶不到本公主了,這損失可是大了。”
慕清握住我擱在桌邊的手,微微用力捏了捏,“就算是爲了以後能紅袖添香,本侯也不能招惹上麻煩。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我掙了掙,沒能抽出手來,索性由着他,“嗯,你小心些。”擡起另一隻手給他布着菜,待侍女都下去後,我才瞥了他一眼,“這皮相是真好,玉樹臨風的模樣,惹得那小侍女眼睛控制不住地往你身上飄,恨不得要紮根在你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