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膳的時候,傾心倒是乖巧了不少,只是有一天未見慕醉,黏的不行,直到奶年抱着要去哄她睡覺也不撒手,又怕強行抱走,會傷到她哪裡,慕醉便留了下來,耐心地又陪着她玩鬧了一會兒,看這個樣子,慕醉喜歡女孩子多一些這個結論也能夠成立了。與傾心不同的是,流景任由我抱着去洗了個澡,也不哭也不鬧,非常的配合我,將流景哄睡了,才發現傾心被慕醉抱在懷裡,一瞬間的晃神,似乎看出了傾心與他也有幾分相似,即使表面上,傾心與我像得厲害。
“詩雪,詩雪?”他的輕喚將我遊離的思緒拉了回來,“傾心已經睡着了,剛剛本王也已經給她洗過澡了,天色不早了,本王先回逸韻殿了。”
我這才注意到,他的袍子有些溼,髮絲也也是溼漉漉的,傾心洗個澡不像流景,總像是要打個仗似的,人仰馬翻,“你袍子有些溼了,讓黃福海拿個披風過來吧,免得着了風寒。”我偏過頭,不願去看他的臉,那張臉,在這樣的燈光下,總是一種迷障,剛想說些什麼,想想又閉上了嘴,只是淡然地道了一句:“王兄早些回去吧。”
“慕詩雪,本王倒是沒看出來,你的心倒是比誰的都很。”他壓低了聲音,生怕驚擾了好不容易哄睡着的傾心,在這一點上,不得不說,慕醉的角色扮演的挺好。
“彼此彼此,詩雪只是在向王兄靠近罷了。”我偏過身子,往內室走去時,也不忘記提醒一句:“天色已然不早了,詩雪就不留王兄了。”說我心狠,還真不知道狠在哪裡,就像彩雲說的那樣,外人都認爲我心狠手辣,卻不知道,有些時候,我心軟的厲害,連對着慕莫言那樣出生的孩子,也能承諾留他一條命。
身後傳來重重的腳步聲,不過兩步,又是輕得幾乎聽不到,不由得覺得那樣一個殺伐決斷的男子,也會有遮陽幼稚的時刻,不願理會其他,轉身看了一會兒搖籃裡的孩子,吩咐守夜的侍女注意着孩子,便上了牀榻。
第二日,倒是未曾見到慕醉的身影,想必是朝堂上有些麻煩的事兒被拖住了,他一向寵愛傾心,之前幾次都是送到宮門口才將傾心交給我,不過半日,便印證了我的猜想,烈夙的麻煩事兒來得挺快,不得不讓慕醉放棄了年後征戰南昭的計劃。
廖叔帶着黃福海站在我的面前,彼時我正在陪着孩子,也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公主,南方的流民暴動了,今年因爲雨水過多的關係,南方原本足以交上賦稅的糧食據報是顆粒無收,現在有大量的饑民在等待着救援,大王傳您進宮商量對策。”黃福海的到來,意味着我剛剛到來的安寧的日子消失,兩百年前也曾發生過饑荒,然後前朝便開始走下坡路,直至被慕驤與容徽聯手取而代之,這一次……
“黃公公,本夫人這纔回府半日,”我微微瞥到了一旁的侍女中有些微的不屑之色,應該是爲了這段時間的流言,時不時地在王宮裡住着,終歸是影響不好,儘管我一直不想爲別人的目光而活着,但是慕清的名聲不容許有任何的污衊,“這樣吧,本夫人會進宮商量這件事情的,廖叔,你讓車伕備好了車,夜裡還是要回來的,總是把孩子挪來挪去,也不好,更何況傾心的風寒也剛剛好了一些。”
“公主這般安排甚好,那老奴先告退了,公主早些進宮,免的大王等急了。”黃福海也瞭解我的處境,便轉身回宮去覆命了。
待廖叔送走了黃福海後,我吩咐他將所有的侍女小廝帶到大廳來,有些話要交代下去。看着面前的不過四十人,比起其他的王公貴族,清的侯府裡,服侍的人算少的了。“本夫人自回府後,也不曾與你們正式打過照面,今日讓大家過來,只是想說些話。坊間的謠言,本夫人也有所耳聞,不過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你們抹黑本夫人,可以,但是清,絕對不可以,否則,本夫人不介意讓她知道本夫人的手段,聽懂了麼?”
以廖叔爲首的衆人低頭應着,有幾個大着膽子的,還不死心地嘀咕着:“什麼清者自清,住了那麼多天的王宮裡,指不定發生什麼了呢!”
“哦,照你這麼說來,本夫人回趟孃家也不行了?若是清真的像你們所說的那樣,這兩個孩子不是他的,那麼,廖叔跟着清也有了多年了,流景長的那般像清,還有問題麼?”就知道,總有些毒瘤潛藏在府裡,這下忙起來了,總是要清一清的,不然即便是有影衛護在周圍,我也不太放心。
“夫人的話所言極是,小侯爺長得的確是像侯爺小時候,這一點老奴可以作證,大家也別被外人的謠言動搖了心志,夫人比誰都希望侯爺能平安回來。”廖叔蒼老的聲音帶着濃濃的傷感,失去慕清,不僅僅是失去了一個主子,更像失去了一個兒子。
訓完話後,便讓衆人都散了,獨獨留了廖叔,“廖叔,您別擔心,我還在命人找他,相信總會找到的。現在留你下來,就是爲了一件事情,剛剛不滿的幾個人,我懷疑是卓曖派過來的人,找個由頭,把人打發走吧,侯府裡的人不多,完全沒必要請這麼多人。”
“夫人說的是,老奴待會兒就去辦。大王宣您進宮,您還是早些動身吧,早去也早回,免得小公主鬧着要您。”
“嗯,你吩咐人去備車吧。”我起身去換了一件衣裳,只覺得在心裡暗暗思量的東西,有幾分可怖,南方今年都是多事之秋,不相信什麼天降大災,不過既然不是天災,那便是人禍了,南方靠着南昭那邊,想想可能是南昭的人做的,便覺得一陣冷汗冒了出來,尤其是,清的出事,是不是也與他們有關係。
進了宮,便直奔逸韻殿,黃福海一路上已經將局勢告知了我,這才知道爲什麼今早他未能去送傾心,果真是被煩透了。因爲懼於上面朝廷的人,地方的那些人隱瞞了許久,直到被朝臣在鄴京看到了幾個流民,便再也掩不住了,這才上報,而經過了這麼多天的發酵,流民的情緒已經呈現出了反叛性,在南方組織了一個軍隊,成日裡從其他地方搶掠糧食,惹得鄰近的幾個地方怨氣沖天,並且那所謂的軍隊還有愈來愈壯大的趨勢。
進了逸韻殿,才發現一干朝臣都在裡面,個個臉上都是愁容,我徑直行了一禮,受了他們的禮後,纔在一旁的位置上坐下。
“公主想必也聽說了南方的形勢了,不知道有何見解?”說話的是許大學士,平日裡最恨女子涉政,總認爲女子是禍國殃民的根源,卻不知男子的昏庸才是,多次嚮慕醉彈劾我干政,只是每次都不了了之。
我微微瞟了他一眼,笑道:“怎麼,許大學士改性子了,平素不是最恨本夫人干政的麼?又何必拿這樣子的問題才問本夫人,否則再被您在摺子裡說上一本,本公主可吃不消。”滿滿的譏諷的意味,讓他老臉一紅,“南方的流民暴動,說來說去,就是缺了糧食,王兄命人開庫購糧,再發放便是。”
“你認爲只有這一個原因?”慕醉扯了一下嘴角,目光較之昨夜更顯出幾分深沉,隱隱有些微的流光在裡面流動着,不得不說這樣子的慕醉還真是少見,不,是沒見過。
“當然不是了,這一場陰謀尚需時日來破解,王兄原本的計劃只怕是要擱淺了。”我看着腳上精緻的繡鞋,逸韻殿裡很少如今天這般暖如春日,一般他會認爲,他有內力護身,這暖爐地龍,不用也罷,也不知道是從何日起,逸韻殿裡幾乎完全按照了傾心的需求來安排了,“目前最需要做的是開庫放糧,有了糧食,那些流民總會安分些,這也給了我們時間去查一查是誰在背後做了小動作。”
“嗯,就按照公主說的去辦,至於這糧價,別給了那些商販擡價的機會,原本該是什麼價,就按什麼價購進。大量囤積糧食不賣的,一律以叛國罪論處。”慕醉說這話時,纔將目光轉到了許大學士的身上,頗有幾分意味深長的說着:“許老這次的摺子就不必上了,本王知道你要彈劾什麼。”
待衆人都退下後,我才鬆了一口氣,這樣子鋒芒畢露的我,其實說起來,並不想在衆人面前表現出來,看着慕醉的樣子就知道他的意思是讓我把剩下的話說完,“王兄早就知道詩雪尚未說完,南方今年不可不謂是動盪不安,南方又與南昭接壤,所以詩雪懷疑這些事,包括清下落不明的事,都有南昭在其中作祟。”
“嗯,南昭目前的朝堂人數不足,安肅亦登位之後便將昔日反對他的朝臣都殺了,墨熙因爲隆裕太后的原因,算是險險地避過一劫,不過其他人可沒有這麼幸運,幾乎是血洗了南昭朝堂,現在人心惶惶。”慕醉微微地勾起一抹弧度,有幾分詭異的感覺摻雜其中,這樣的不能稱之爲笑容的笑,還是那年他即位時纔出現過。
“王兄打算命誰過去南方查探?朝中並沒有適宜人選。”既然肯定了與南昭有關,按照他的性子,定是要先派人過去查清楚的,有個理由,總比沒有理由地向南昭開戰的好。
“詩雪,你去怎麼樣?”他偏過頭,依舊帶着那抹弧度,讓我有幾分觸目驚心,彷彿他在試探着什麼。
“王兄擔心詩雪隨你出征,傾心會哭鬧,此刻便不怕了麼?”我內心對南方那個地方排斥的很,若不是那裡的官員稅收上出了問題,清也不會過去,卓曖也找不到機會,所以對南方的抗拒不是一丁半點兒。
“怎麼,不願意去?”他頓了頓,下一句說出來的話,恨不得讓我掐死他,“就因爲慕清死在那裡?你就那麼牴觸去那邊?”
“慕醉,我再說一遍,他沒有死。”我的聲音雖然低,但是,卻顯得很堅決,只是,清,你知不知道,若你再不回來,我的堅持還能有多久?我的心裡還能堅持多久不對你失望?“他會回來的,一定。”
他嗤笑了一聲,滿滿的嘲諷,“慕詩雪,自欺欺人罷了。”他的話一落,我也不願再與他說下去,逸韻殿內便陷入了可怕的安靜中,“本王會命楊瓊走一趟,這件事,你就別擔心了,好好待在侯府裡便是了。”
“楊瓊?那個剛剛上任的刑部尚書?”記憶中對這個人沒什麼大的印象,但是據說民間對他在做刑部侍郎時,風評很好,一時間也算是名揚烈夙了,派他去,南方的百姓也能更安分一些,“他倒是個挺不錯的選擇。”既然慕醉選擇將話題扯離慕清,我也不願意再過多的糾纏,生怕一直堅持的,被他悉數擊垮。
“嗯,他有膽有謀,年紀雖輕,但也是個好官,做的事情,也的確漂亮,將來更進一步也無不可。”他嘴裡的“將來”讓我不禁有幾分迷茫,有“將來”麼?
“嗯,其實這麼一想,征戰南昭的計劃,也沒必要擱置了,暗中進行也是不錯,分批將軍隊轉移到南方,也能讓南昭措手不及。”從卓曖的身上學到的是,攻敵不備,打敵人一個措手不及也是正理兒,“只是便是不知道王兄的國庫可否承擔得起購糧與出征這兩項費用了?”
“慕詩雪,你當本王這些年這個位置是白坐的?國庫沒什麼大問題,不過若是有人藉着賑災大發橫財,本王便不知道,這國庫養不養得起了?”他丟下手上的摺子,“有人彈劾了南方的巡撫趙知祥,說是私自剋扣了稅收,上次慕清過去便是爲了這件事情,結果不了了之,本王懷疑慕清的事,跟他也脫不了關係,這件事本王會額外跟楊瓊講講的。”慕醉臉上的表情已經不能說詭異了,他很憤怒,因爲出了貪官這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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