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樁樁的罪行寫在摺子上,慕醉臨了將摺子摔在地上,而容隨一副不在意的表情,“怎麼,你們以爲就憑你們兩個毛娃娃就能殺了我?告訴你們,我半個時辰內不出宮門,我的人就會殺進來,到時候,有你們給我陪葬,死而無憾!”
“哦,既然如此,那黃公公,你告訴容大人,現在幾時了?免得容大人年紀大了,腦子不好使。”我冷笑着放下手中的茶盞,轉向慕醉,“動氣了?不是說過這兩日不能動氣麼,等着待會兒喝藥。”瞥見慕醉不正常的臉色,便知他身體不好受,這些日子肯定也沒有按時喝藥。
“容大人,現在已經申時三刻了。”黃福海低頭回道,“您是未時一刻踏入宮門的,已經有一個多時辰了。”
“不會的,怎麼可能?禁衛軍那羣飯桶怎麼可能會殺了我的死士?你們騙我,騙我!”他目光一狠,緊盯着我,下一瞬,四根毒針已經飛向我,真是,在我面前玩暗器,還嫩了點!剛想出手,卻被慕醉扯到他身後,我愣怔着看着他的背,突然有些不合時宜地想哭,他幾時顧過我的安危?
“爾等小輩也敢在我面前猖狂!若不是我容家百年來爲你慕家賣命,能有今日的烈夙嗎?立後不立容媚,卻要那個不知從哪裡來的野丫頭;封侯也不封,你慕家欺人太甚!今日,我就是死也要拉你們做墊背的!”
我瞭然地點點頭,對容隨的話倒是絲毫不反對,自古以來,分贓不均都是會引發內訌的,更何況,這“髒”還是烈夙江山!
一百多年前,前朝雖存,但已是搖搖欲墜,再加上當時的天災,不亡國都是不可能。當時身爲左相的慕驤與身爲大將軍的容徽聯手,除去靖惠王。事後,不料合沐侵犯邊境,慕驤使計將容徽派往西北定邊,暗中派人於路上刺殺容徽,卻獨獨留下了容徽幼子——容驍,即慕驤的外甥。
我已在慕醉的身邊,眼睛不離容隨,看看這症狀,換了妖軒,應該是要定爲失魂症了吧,那小子!
“累了吧,本王命黃福海送你回去,剩下的事你在這裡不安全。”他不動聲色地退了一步,眼睛依舊盯着容隨,而此時團團的禁衛軍已經把容隨圍得不漏一絲縫隙。
我掩住臉上的失落,他雖是爲了我的安危送我回去,但不知怎的,我卻從那一句話中聽出了一絲寒意,“那我先回去了,你小心些,辦完了記得喝藥。”
臨走看了一眼,中央的容隨已被捆綁住,他卻倏地朝我笑了笑,笑得我背脊一寒,快步跨出了昭陽殿,甚至顧不得黃福海在後面追着。是的,這一次是容家,那麼下一次就是詩家了?當初位極人臣的容氏一族終也落得如此下場,那麼詩孟辭官倒不失爲明智之舉,該死的老頭,也不會提前說一聲!
次日,一道聖旨降臨容府,容隨處斬,官居二品的容府二老爺被革職,與一衆女眷發配邊疆,而未曾及笄的一羣兒女,男子世世爲奴,女子代代爲娼,永生不得赦免!至於宮中的容貴妃被遷居冷宮,至死不得離開冷宮!
“公主,奴婢覺得大王這麼做有些狠了,那些小姐還沒有及笄,就要去那煙花之地,這……”香袖聽聞旨意後,一直欲言又止,捱到午膳終於熬不住了。
“香袖,你也跟着我這麼些年了,也該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下次再說這樣的話,小心被他聽到,就算是我也救不了你。”我正色道,香袖已然犯了慕醉的大忌,若是被聽到,恐怕……回頭看到她駭住的臉色,才緩緩口氣:“以後少說這些話。其實,我怎麼會不知道,他這次做的有些過了,算了,他發泄出來就沒有什麼了。命你去接的人接到了沒有?”
“奴婢辦事,公主就放心吧。”
待我走到殿外,往宮門處一看,才發現慕醉往這裡走來,斂了斂臉色,笑道:“用過午膳了嗎?”
他點點頭,不發一言地走進殿內,只是脣角緊繃着,想來沒有什麼好事兒。
“你幾日不曾來了,我都覺得像飛鳥盡,良弓藏了。”我揮了揮手讓人退下去,免得他待會兒殃及無辜,伸手倒了茶,給他遞過去。
“詩雪,”他接過茶盞,卻轉而置於桌上,“你幫本王除去容氏一族,於烈夙有功,這很好。只是,你是從得知影閣四位護法失敗而回的消息,嗯?”
我的視線從茶盞移到他的臉上,靜靜地看着那張脣吐出那聲“嗯”,聲線很低,卻勾回了我的思緒,原來這些天沒有踏足傾雲殿,是在懷疑我?呵呵,這已經不是飛鳥盡,良弓藏了,而是狡兔死,走狗烹了。
“那麼,大王你現在是在懷疑我?”我呡了口茶,不似剛泡時熱,微涼,卻一路涼到了心底。
“不,是詩家,”他撥弄着眼前的一盆已呈敗勢的胭脂點雪,不溫不涼地說道,“詩風依舊任吏部尚書,詩劍任禮部侍郎,更重要的是,你二哥是兵部尚書,自容隨這個太尉一撤,那半塊虎符便落到他的手中了。詩雪,你不笨,好好想想,你說,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眠?”
我莞爾一笑,不以爲意,不過是些正二品的官職,便勞他如此惦念,看來是真的要杜絕像容隨一般的後患呢。“所以呢?”窗外又開始飄雪,近日來大雪連綿,想必那日繁香榭的腳印已化作虛無了。
“所以,最好的辦法是,他主動交出虎符,相安無事。”他這才端起茶盞微嚐了嚐,“茶有些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