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這話,在座之人尤其是那些年紀相仿的姑娘們頓時臉色各異。羨慕嫉妒有之、鄙夷不屑亦有之。這馬屁拍得也太明顯了吧!可話說回來,有膽子上前去搭話去拍馬屁那也不容易。端看定王妃給不給臉了!
“你是哪家的姑娘?”葉卿清笑容柔和。
看着這小姑娘年紀不大,最多也就十三歲左右的模樣。這年紀,到底還是差了些,膽量倒是不錯,看樣貌也不算差。
旁邊一婦人剛剛恨不能趕緊上前捂住她的嘴,這會兒聽到葉卿清問話,只好硬着頭皮站了起來:“回王妃娘娘,臣婦與小女乃是禮部郎中李歡的家眷。”
“嗤,原來是一個區區從五品小官呀!”
“就是,這般的家世也想着攀上榮國公府!”
“……”
李夫人的話音剛落,下面就響了一陣微弱的議論聲。
葉卿清嘴角勾了勾,也不怪乎這些人反應如此之大。今日來的大多數都是高官名門之家,而李歡只是一個小小的禮部郎中,上頭又壓着禮部侍郎和尚書,況且六部之中,禮部本就沒有什麼至關重要的實權。可以說到了已經到了這個年紀,基本上以後也不會有太大的發展了。
剛剛李夫人這麼一說,葉卿清倒是想起來了。前幾日她派人去工部尚書胡大人家中送帖子時,胡夫人因爲近日身子不適所以婉拒了,只不過倒是和派去的人提了一下這位遠房親戚李夫人。
“李夫人請坐吧,這是府上幾姑娘?”葉卿清的聲音依舊柔和,並未像大多數人一樣有輕蔑之意。
不待李夫人開口,那小姑娘便搶先一步開口道:“回王妃娘娘的話,臣女在家行四,閨名玉婉。”
剛剛她還因爲那些人的私下議論而覺得氣氛羞愧,可葉卿清這般柔和的態度,讓她即刻又恢復了過來。
和今日來的大多數人的目的一樣,她也存着想要給定王妃留一個好印象的心思。畢竟那傳說中的俊美兒郎,又年輕瀟灑,誰人會不動心思?可好不容易找上了胡夫人今日得以來參宴,卻發現自己被淹沒在了茫茫人海里。母親又不肯幫她,她可不得劍走偏鋒來這麼一着麼,否則定王妃怕是連她是誰都不知道!
反正,在知道定王妃去國色坊之後跟着追去買國色坊東西的姑娘又不止她一人,但她們都沒這個勇氣,只是……不知道定王妃對她的印象究竟如何?
其實身份問題她是不太擔心的,如果不能做正妻,貴妾她也是能接受的,最關鍵的是能得了定王妃的心!
看着這李玉婉悄悄擡眼打量她的樣子,葉卿清眼底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算計,她淡淡地吩咐身邊的人道:“如梅,去將本妃屋裡的一對嵌珠珊瑚蝙蝠花簪拿來贈與李四姑娘。”
李玉婉大吃一驚,回過神來之後立即喜出望外地朝葉卿清謝了個恩:“多謝王妃娘娘賞賜,玉婉感激不盡!”
李夫人顯然也沒想到李玉婉居然會得了葉卿清的眼。今日雖是走了後門拿到了賞菊宴的帖子,可也只是抱着僥倖的希望想讓女兒在葉卿清面前露個臉的,沒成想居然會有如此意外的收穫,看來這該表現的時候還是得表現!
與李夫人有着同樣想法的便是坐在離葉卿清身邊不遠的徐子衿。
她緊緊地咬着自己的脣瓣,心裡不知道將徐夫人怪了多少遍,剛剛王妃的注意力明明全都在她身上的,結果全被李玉婉這個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給攪和了,這讓她如何能不生氣!
不就是用了國色坊的脂粉麼,這在座的諸位閨秀還有夫人們哪個沒用過!特別是年紀輕的小姑娘們,最喜歡國色坊裡那些用起來清爽乾淨效果又好的新奇玩意兒了,就她李玉婉拿出來顯擺!
李玉婉喜笑顏開地接下了葉卿清的賞賜,雖然匣子並沒有打開,可定王妃賜下的東西定是極其貴重的物品。最關鍵的是,她得了王妃的青眼,說不準以後還能嫁進榮國公府做正牌夫人呢!
然而李玉婉只想到了葉卿清對她的態度,卻忽略了今日在場的其她人暗暗射來的那幾欲噴火的嫉妒目光,也完全沒有意識到此刻她幾乎已經成爲了衆矢之的。
“映菊、映蓮,你們給諸位姑娘們指路去園子裡逛逛,看看咱們府裡其它的奇花異草。”葉卿清淺笑着朝衆位夫人們打趣道,“咱們這會兒就在這聊聊,只是這些姑娘們怕是一個個地都坐不住了。”
徐夫人笑着附和道:“到底都還是一羣雲英未嫁的姑娘們,可比不得咱們這些常年操持府中的。讓她們在這聽着咱們聊天,只怕還覺着煩呢!”
聞言,衆位夫人們全都掩帕低笑了起來。
沈夫人看徐夫人不順眼,覺着她怎麼說怎麼錯,在對面扯了扯嘴角,心裡暗道:“她也還年紀輕着呢,和這老女人那絕對不是一個層面的!”
映菊、映蓮將人帶到後面的花園裡便笑着福身告退了:“諸位姑娘們慢慢欣賞。若是累着了,府裡的涼亭都備着點心瓜果呢,也可以去附近專門用來休息的小榭裡歇歇腳,若是有什麼事只管派丫鬟前去喚奴婢們一聲即可。”
有那上道的立馬就上前虛扶了一把,善解人意地笑道:“兩位姐姐不必多禮,你們先去忙你們的吧!我們自己帶着人在這園子裡逛逛便可。”
定王府裡爲了今日的宴會將花房裡那些極其珍稀的花兒都搬了出來,除了各式各樣的菊花,還有一些叫不上名兒卻奇蹟好看的花兒,引來一陣陣讚歎。
衆位姑娘或三五成羣、或兩兩一雙,但只有李玉婉一人落單了下來。身份不合羣是一個原因,最關鍵的還是她得了葉卿清極其珍貴的賞賜。
要知道,就算之前徐子衿這堂堂侯府嫡女被葉卿清稍微看重一些都會引來不少羨慕嫉妒的集體圍攻目光。更何況李玉婉只是一個小官之女,而且她還不是被定王妃高看了幾眼,而是直接和了眼緣、賞賜了首飾。
這些年,有幾個人有這等殊榮啊!平日裡,定王府那是想攀都攀不上,定王妃更是如天上的星星一般遙不可及。
何況現在還是處在一個如此敏感的時期,定王妃的這番舉動說明了什麼?
就算不是板上釘釘地要讓李玉婉嫁進葉家,那至少也是對她有好感的。既然李玉婉今日會千方百計地出現在這、表現自己,打的什麼心思便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無疑,葉卿清對李玉婉的態度於任何一個想要嫁進榮國公府做當家主母的姑娘來說都不是好事。
就算李玉婉的身份配不上正妻之位,可不還有妾室麼!這要是有定王妃在背後撐腰,那以後還不得欺到正室的頭上來啊!
不過一個小官之女,李玉婉憑什麼有這等好運!
“站住!”李玉婉正百無聊賴地帶着自己身邊的丫鬟獨自在園子裡逛蕩之時,一羣人走過來攔住了她的去路。
李玉婉皺着眉擡眼望去,剛剛開口喝止她的是光祿寺卿於大人家裡的於六姑娘,於馨。一介庶女,但仗着自己得於大人的寵,平日裡沒少對着身份不如她的人囂張跋扈,以前就和她有過過節。
只見此刻於馨正昂着自己的下巴,眼中帶着鄙夷挑釁還有濃濃的不甘與嫉恨。
李玉婉見對方起碼有四五個人,垂了垂眸子沒有理會她的挑釁,準備繞道開去。
可於馨顯然沒打算見好就收,剛剛若不是顧忌着這裡是定王府,她只怕是第一個就要衝上前去找李玉婉的麻煩了。
她是庶女,可因爲她爹爹的官位,好歹比李玉婉這個嫡女還要高貴一些,以前便沒少逮着機會找她麻煩。
現在,她怎麼能允許曾經被自己欺負的小可憐有可能一躍壓到自己的頭上呢!
剛剛李玉婉站出來拍馬屁的時候她還在心裡幸災樂禍,想着她定要偷雞不成蝕把米了,說不定還會被性子冷淡的定王妃直接趕出府去。可萬萬沒想到事情的發展會跌破了衆人的眼球。
早知道提起國色坊如此有用,她應該早一步站出去的!她比李玉婉長得好看,今日也是悉心打扮了一番。
當然,她沒有想過要嫁做榮國公夫人。就算她爹是王爺,她庶女的身份也是一道硬傷,這點兒她還是有自知之明的。但是,這不妨礙她現在想着先討好極有可能成爲榮國公夫人的人,以後若是也進了榮國公府也能有個好日子過啊!
她是庶女,就算嫁做旁人家的正妻,對方身份也不會太高,不然就是給上了年紀的去做填房。可這些,還不如進榮國公府做個貴妾呢!
上一次葉卿嵐帶兵凱旋的時候,她曾經帶着丫鬟悄悄地去了街上看熱鬧。
那高坐馬上的俊俏銀甲將領,姿容挺拔、相貌俊美。不過弱冠之年,臉上卻隱隱有着不輸壯年人的成熟和氣度。可想而知,若是再過幾年,登上巔峰之位,會有怎樣迷人的風範。真真稱得上是時下大多數女兒家的春閨夢裡人!
於馨見李玉婉一聲不吭地就要離開,直接上前去抓住了她的胳膊:“不許走!沒見咱們這麼多姐妹在這嗎?難不成你還是個眼盲的啊!”
於馨嘲諷的話一出,立馬就有人笑出了聲來:“於六妹妹,你這話可就不對了!人家不是眼盲,只是這會兒一朝得了勢,不將咱們放在眼裡了!”
咬牙切齒、刻薄冷厲,一雙雙冒火的眼睛恨不能直接在李玉婉的身上燒出洞來。明明平日裡一個個地也是高門大族裡教養出來的貴族小姐,可狠起來看着遠遠不似才十幾歲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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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婉身邊的丫鬟見自家小姐被人欺負,剛要喊出聲來就被對面幾人的丫鬟合力制住了,而且還緊緊地捂上嘴巴拖到了一邊。
這地方偏僻,她們是特意見到人走過來纔出現的。
一牆之隔,徐子衿的丫鬟透過牆上的雕花小孔看到不遠處的情景,有些擔憂地問道:“小姐,咱們要不要派人去稟報定王妃?這好歹是在王府呢,萬一出了些什麼事情怎麼辦?”
徐子衿聞言回頭瞪了她一眼,低聲斥道:“你長沒長腦子?出了事兒和咱們有什麼關係?現在只管看着便是了!”
真出了事兒纔好呢!
白蓮嫿帶着那幾個沒腦子的挑事兒,到時候再把那個礙眼的李玉婉給拉下水,輕輕鬆鬆地一大票想跟她爭搶的人就沒了!她幹嘛要吃飽了沒事兒幹自找麻煩,反正也不會有人知道她在這偷窺!
不得不說,有些時候,徐子衿也不是完全沒有算計的。
她沒想着因爲一段姻緣就狠心到想要李玉婉等人的性命或者怎樣,也知道這幾人根本就不敢在定王府裡鬧得太過,最多是小打小鬧罷了。
到時候,這邊出了事兒定王妃自然就會將這一羣人都厭棄了。
多好的事兒啊!這幾人鷸蚌相爭,她在後頭漁翁得利!
雖然她還沒見過葉卿嵐到底長什麼樣子,但關於他的傳說簡直稱得上是如雷貫耳了。再加上母親一直和她說她嫁進榮國公府的勝算很大,所以,潛意識裡她已經將葉卿嵐歸爲她的未來夫君了。
看着別人打她夫君的主意,她要是還大度地出手去幫忙,豈不是傻了?不落井下石就不錯了!
至於獨佔夫君這回事兒嘛,有定王妃這樣的姐姐,到時候若是她開口的話葉卿嵐肯定也會考慮考慮的!
母親總是和她說做妻子的要大度,小妾通房那些不過都是些玩意兒,根本不用放在心上。可是每當父親寵着那些妾室的時候,她總能看到母親眼裡的傷心落寞。所以,她以後絕對不會死要面子活受罪!
其實,徐子衿現在想得再多都沒用,因爲她似乎忘記了現在一直都是她自己在單邊兒做夢呢,葉卿嵐甚至根本不知道她這個人的存在。
這邊廂,李玉婉沉着臉將自己的袖子從於馨手裡一把扯出來,沒有正視她,而是將一雙黢黑中帶着點點陰鬱的眸子投到了爲首的白衣姑娘身上。
這白衣姑娘不是別人,正是當今太子少傅白崇正唯一的嫡女白蓮嫿。
誰都知道,皇上待皇后娘娘有如珍寶,更是罷黜後宮獨寵椒房,連帶着皇后娘娘的所誕下的太子和公主也是擁有獨一無二的寵愛。
太子少傅,以後必然是前途不可限量。
再加上白蓮嫿貌美才高,後頭的追隨者們可不少。至少,這會兒跟在她身後的皆是平日裡競相討好她的姑娘們,其中尤以於馨最甚。
這些年魏靈兒、胡秀秀等原本頗負盛名的才女都相繼嫁做人婦,不便再拋頭露面。因此,前一次的才女盛會以及這兩年閨秀們的詩學聚會上基本就是白蓮嫿和徐子衿兩人的戰場。最關鍵的是,白蓮嫿還壓了徐子衿一頭。
而最近傳得沸沸揚揚的定王妃要給榮國公選妻一事,大多數人都覺得最大的勝算應當還是在徐子衿和白蓮嫿之中,端看此次是誰佔得先機了!
雖然不乏有人都存了自己的小心思,但綜合比較起來,優勢都比不上這兩位。
而且,說起來徐子衿一向清冷高貴,性子看起來倒是和定王妃有些相似。而白蓮嫿則是屬於那種嬌不勝衣、需要別人來呵護的性子。這二人,各有優勢,但看好白蓮嫿的人更多。
也正是因爲白蓮嫿家世高貴、品行容貌皆是上乘。若是她當了榮國公夫人,衆人心裡的不平也會少一些。這也是於馨自發奮勇地要替白蓮嫿出氣的時候,好幾個姑娘跟着後面響應的原因。
白蓮嫿比她們強,得到她們得不到的那是應該的。可李玉婉算個什麼東西,憑什麼一躍枝頭變鳳凰!
李玉婉顯然也是知道這羣人裡面最有話語權的便是一直柔柔弱弱地站在一旁的白蓮嫿,直勾勾地盯着她道:“白姑娘,你們攔住我,這是何意?可別忘了,這可是定王府,不是能隨意撒野的地方!”
“李玉婉,你別以爲今日定王妃給了你賞賜你就能狐假虎威地來嚇唬咱們了,你算是什麼東西!”於馨忍不住罵出了聲。
狗仗人勢的傢伙!
“就是!”其她幾人也不滿地嘟囔了起來。
約莫過了一會兒,白蓮嫿笑着解圍道:“李姑娘是否誤會些什麼了?咱們幾個姐妹將你攔下來並無惡意。”
“那你們想做什麼?”李玉婉並未因此放下戒心。
白蓮嫿柔聲道:“只是剛剛咱們見定王妃給妹妹賞賜了首飾,一時好奇,想來看看罷了!李妹妹該不會這麼小氣吧?”
看似溫柔沒有殺傷力的話,實則將李玉婉想要拒絕的話都給堵死了。人家不過是好奇想要看看首飾,如果她還藏着掖着豈不是顯得太小家子氣了?可是……憑着直覺,李玉婉又覺得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
於馨則看準時機添油加醋地冷聲嗤了一句:“怎麼,你這是捨不得?果然,小門小戶出來的就是比不上咱們,不過是看上一眼罷了,難不成還能給你搶走了?”
李玉婉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說實話,站在這些家世比自己都強的女子之中,說不自卑是不可能的。可是,即便是自卑,她還是要硬着頭皮擠進來,這樣纔有機會改變自己的命運,嫁入真正的名門世家。而不是惡性循環下去,尋一個家世與自己差不多的嫁了!
父親雖然口上沒有明說,但她知道他也是站在自己這邊的,所以,她這次可算是爲了進榮國公府、爲了以後的榮華富貴豁出去了!
這些人現在一個個都在自己面前趾高氣揚的,等有朝一日她得勢翻身,定然要讓他們好看!
李玉婉咬着脣,小心翼翼地將手絹包着的簪子從袖口掏了出來。
於馨一把奪了過去,只見那嵌珠珊瑚蝙蝠花簪在陽光的映射下泛着淺淺的光芒,碩大的東珠嵌在花心上格外地耀眼,用來打造花瓣的乃是東海那邊進貢過來的極品紅珊瑚玉。
僅僅這一對,只怕是價值千金!
於馨幾乎是瞬間眼就紅了,連帶着見過不少好東西的白蓮嫿都在心裡倒抽了一口冷氣。
這對簪子絕非一般的手筆,就算是往常宮裡的貴人娘娘,有的也未必會有這種好首飾。可眼下,定王妃居然將之送給了李玉婉?
這是不是說明……她有意要讓李玉婉做自己的弟媳婦兒?若是定王妃在背後支持的話,身份根本就不是什麼大問題,大不了就是讓定王幫個忙,看能否將李玉婉的父親升職罷了!
原先還沒有真的將李玉婉太當回事兒,可眼下饒是慣來鎮定的白蓮嫿,都有些慌了心神。
本來,照着她的年紀,可以說是是恰生逢時。
天子未足而立,若是她能進宮,生下小皇子,將來還能和太子一爭皇位。可是,之前以身犯險的那些前車之鑑太過慘烈,即便她有這樣的心思也不敢付諸行動。更何況,她爹爹一開始就沒打算要將她送進宮去。
眼下,未婚男子中未來最有前途的便是葉卿嵐無疑。雖是年紀輕了些,可聽爹爹說他緊追着當年定王的腳步,至今在戰場上未嘗過一敗,沉穩睿智讓人難以望其項背。
她白蓮嫿若要嫁,自然要嫁最好的。既然不能進宮,榮國公府就是她最好的選擇,她絕對不會讓人將屬於她的東西搶走!
嘴角勾起,眼眸微動。
於馨會意,在看夠了簪子之後便將其遞還給李玉婉。
只是,李玉婉的手還未觸及,於馨便直接將手送了開去。
“哐當——!”一聲脆響,兩根簪子同時掉在了地上,各自默契地摔成了兩截,連暈出的光圈都恰好對稱。
“呀——!”於馨極其驚訝外加不可思議地大呼一聲,“李四姑娘,你要是不想給我看着簪子你可以早說啊!何必將氣撒在這簪子身上,這可是王妃娘娘的一片心意,你怎麼能將它們給摔了呀!”
“你胡說!”李玉婉陡然睜大了眼睛,下意識地就叫了一句反駁了回去。
剛剛分明是她故意鬆開的!
“我哪有胡說啊!”於馨雖然嘴裡說着抱歉,可臉上的幸災樂禍卻怎麼都止不住,甚至還故意朝着其她姑娘們問了一句,“你們剛剛有沒有看到簪子是從李四姑娘手裡掉下來的?”
“看到了,你都將簪子交到她手裡了。也不知是在拿簪子撒氣還是故意要陷害你!”一個姑娘煞有介事地指責起了李玉婉,彷彿她是故意要陷害於馨一樣。
白蓮嫿皺了皺眉,出口替李玉婉說話:“我想李四姑娘肯定不是有意的,她只是不小心沒接住而已。”
言罷,悄悄地朝四周張望了一下,上前拉着李玉婉的手小聲道:“四姑娘,眼下並沒有人,咱們也不會將這事兒說出去,反正王妃送出去的東西總不會再要回去的。這樣,你不說,我們不說,你也不用擔心會擔上不敬之罪了!”
語氣誠懇,差點兒連李玉婉自己都以爲簪子摔斷的罪魁禍首是她自己了!
今天這局布得還真是秒啊!於馨這個頭腦簡單的女人,絕想不出這種招數,而能夠使得動她的……看了看一臉真誠笑意與期待的白蓮嫿,除了她,這裡面恐怕還真沒有人能使得動於馨!
呵,看着白蓮嫿這柔弱真誠的面孔她真是覺得諷刺、覺得噁心!
李玉婉將她的手狠狠地甩開,冷笑道:“你們都當我是傻子是不是?此事分明都是你們串通好的,想將此事嫁禍到我頭上,好讓王妃厭棄了我是不是?”
這件事的關鍵還不是在簪子摔斷這裡,而是她會不會依着剛剛白蓮嫿所說將此事瞞下。
若是她所料不錯的話,假如她真的一時慌張,按着白蓮嫿佈置的路子來走。稍後簪子摔斷的消息便會傳到葉卿清耳朵裡,她若是否認便已經給葉卿清留下了一個撒謊的印象,然後即便她說出實話說簪子是於馨摔斷的,又會被刻上陷害他人爲自己開脫的罪名。
這樣一來,即便定王妃真的動了讓自己嫁進葉家的心思,也會因此消散得無影無蹤!
真的是……何其惡毒!
白蓮嫿沉默不語,於馨嘴角卻是噙着一抹得意的笑容:“那又怎麼樣?現在我們這麼多雙眼睛都看到了難不成你還能狡辯不成?”
李玉婉抿了抿嘴角,未再答話,而是蹲下身子準備將摔斷的簪子拾起來包在帕子裡。
餘光,撇到了離她不遠處的一盆滿是尖刺的綠色盆栽上……
“不管王妃娘娘信不信,我都會將事情如實告知!”李玉婉蹲在地上音色無波地說道。
“你什麼意思?”於馨咬牙切齒,截然不同的急躁與氣急敗壞。
李玉婉連頭也沒有擡,繼續蹲在地上將帕子慢慢悠悠地道:“誰摔斷的,我相信王妃娘娘聰慧,聽了之後自有決斷!”
賤人,賤人!於馨的心裡在不停地叫囂着,她要她不得好死!想着便衝着她衝了過去想將她推倒在地狠狠地打一頓。
而李玉婉此刻正背對着於馨,她的對面便是那盆在深秋即將來臨時依舊生機勃勃的盆栽,豎滿尖刺,但渾身都透着頑強的生命力!
也不知是不是背後長了眼睛,恰好於馨奔過來時,她的身子挪了開去。於馨來不及控制自己的身體,又碰巧腳下踩到了一顆小石子,身子一滑,霎時向前傾去……而她的臉,則是正對着那盆尖刺……瞳孔,因爲恐懼,梭然間放大……
“啊——!”慘叫聲劃破天際……
於馨第一時間被擡到了定王府的客房裡,顧青蘿在裡面替她診治。
花廳中,李玉婉抿着脣沉默不語,而李夫人慣來膽小,一副惴惴不安的樣子!
聽完白蓮嫿和她的同伴們將事情的前因後果都說了一遍,李夫人更是冷汗直冒,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撲通”一聲跪到了地上:“王妃娘娘明鑑,婉兒她……她絕不會做出這種事情來的!”
她不敢相信,白蓮嫿說她的女兒先是故意摔了王妃賜的簪子來企圖陷害她們,而後一計不成,又再生一計故意引得於馨摔在了有刺的花草之上,想要毀了她的容貌。
白夫人一聽李夫人的狡辯之詞,頓時怒目瞪道:“就你們一個小官家的女兒也配讓我們家嫿嫿來撒謊?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李夫人蠕動脣瓣,卻是好半天都沒有說出一句反駁的話來。
都怪她的!就不該心軟聽了女兒的話上門去找胡夫人幫忙。若是今天沒有來定王府,就不會發生這麼多事了……
這邊葉卿清一直注意着李玉婉臉上的表情,卻發現她從始至終都是保持着抿脣淡漠的姿態,甚至都沒有開口爲自己辯解一句。
葉卿清正想問她,便看到一團黑影快速地竄到了李玉婉面前,左右開弓直接甩了她兩個響亮的耳光,是於夫人!
“你做什麼?”李夫人回過神來之後趕緊站起來將李玉婉護在身後,看着她雙頰如火燒般的通紅腫了起來,心口一片抽疼。
即便她再膽小懦弱,可都容不得別人欺負她女兒!
“做什麼?”於夫人,咬着牙,冷笑着一字一句地道,“我們家馨兒的臉這輩子都不會好了,我打你兩巴掌還是輕的!”
其實,於馨出事,於夫人最高興不過了!她和她那個狐媚子姨娘在於府時沒少給她氣受,現在好了,看那母女倆還有什麼驕傲的資本!於馨說到底,不過就是用來聯姻的棋子罷了,要不然老爺會好端端地這幾年突然對她疼愛備至?無非是覺得她的相貌以後能給他帶來好處!
但是,該做的戲她必須做足,否則回去之後沒法和自家老爺交代!
葉卿清皺眉,示意如蘭上前將於夫人先拉到一邊。
而後,她問向一直沒有張口的李玉婉,眼神晦暗莫名:“這件事情的經過,你怎麼說?”
白蓮嫿的帕子緊緊地絞了起來……
“簪子是於馨一定要拿去看,但還回來的時候掉在了地上,摔斷了。但是我可以肯定我的手還沒碰到簪子於馨變鬆開了手,所以此事與我無關。再有,於馨受傷一事,當時我正蹲在地上撿斷掉的簪子,根本不知道她衝我後面而來,是她自己腳下滑了沒控制身體,亦與我無關。”李玉婉的話聽起來機械但卻並不蒼白,至少比起剛剛白蓮嫿她們的牽強來說,李玉婉的話要可信的多。
但是……總覺得有哪不對勁。
葉卿清眉間微微皺起,恰巧映蓮走了進來,將一份類似於摺子狀的小札遞到了她的手裡。
她隨手便翻閱了起來,屋子裡的人屏住的呼吸還在。葉卿清隨着小札上內容的深入沒有太大變化,臉色平靜,眼底也沒有絲毫波瀾。
末了,她將小札合上,對着下面站着的一排人恍若無事地道:“於夫人,若是你家姑娘回頭需要什麼藥的話,儘管派個人前來定王府,我們必會相助。至於你們其她的人,各自回去吧!不過一對簪子而已,摔了便摔了,我想於六姑娘應當確實如李四姑娘所說的那般,是自己摔了。今日的事便到此爲止!”
白蓮嫿一顆高提着的心終於落了下來,同時偷偷地覷了一眼那放在桌上的小札。裡面究竟寫了什麼?莫名地,她覺得要是沒有這個小插曲她今天肯定不能毫髮無傷地回去!
而李玉婉的垂下的眸子裡卻劃過了一道濃濃的狂狷。原以爲,事情都到了這個份上了,定王妃肯定會處置白蓮嫿那幫人的。沒想到……這到底是哪裡出了錯!
待人都離開之後,葉卿清將手邊的小札遞給了葉卿芳,冷笑着道:“原以爲今日是我給她們設的局,沒想到她們這精妙的局中局竟讓如此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