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升得很旺,沈妙言一路走過去,不時有路過的小姐們對她投之以不屑的目光。
在她們看來,沈妙言完全是抱上了國師的大腿,才能過得這般滋潤。
可沈家同國師府並無親近關係,可見,沈妙言同國師,必是有着什麼見不得光的交易。
“瞧她生得圓潤可愛,可小小年紀便做出那等事,如今還招搖出現在這種場合,當真是臉面都不要了!”
“以前沈國公和國公夫人倒是正氣浩然,可你看他們生出的孩子……”
“什麼正氣浩然啊,都犯了謀逆罪,哪裡還有什麼正氣?”
“是呢。”
她們手持團扇遮面,輕聲議論着,輕紗羅裙衣香鬢影,美眸之中都閃爍着鄙夷。
沈妙言聽而不聞,只是乖覺地跑到君天瀾身邊坐下,指着對面那幾個議論的小姐:“國師,她們說我跟着你,是我不要臉。爲什麼呢?爲什麼跟着國師是不要臉?國師很見不得人嗎?”
她的聲音清脆稚嫩,不高不低,卻恰恰讓隔着篝火的那幾位小姐也能聽到。
在場的人逐漸安靜下來,紛紛將視線投向沈妙言,沈妙言無知無覺,一臉的天真無邪。
那幾位小姐心中一咯噔,她們只是隨口議論罷了,即便沈妙言聽見,她們也覺得無所謂,反正一個孤女,能對她們造成什麼威脅呢?
可是這沈妙言,居然將事情大大咧咧直接捅到了國師跟前!
她們不禁暗自埋怨沈妙言多事,紛紛戰戰兢兢在位置上坐好,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君天瀾手中握着一杯茶,連看都沒看這羣小姐,只是伸手,淡然地將沈妙言額前被風吹亂的劉海兒攏好,“眼中景色美好,心境自然美好。眼中的旁人不要臉,那麼本人,也必然不要臉。”
四周的人紛紛吸氣,國師大人這是明着爲那沈妙言撐腰啊!
沈妙言都要忍不住爲君天瀾拍掌稱好了,對那些嬌嬌小姐們如此毒舌,真的好嗎?
不過……
她好喜歡!
對面幾位小姐的面色一變再變,其中爲首的乃是張丞相家的嫡次女張敏,她素來與沈月彤交好,本就對沈妙言厭惡得很,如今又因爲沈妙言受到如此傷害,心裡自然不平衡。
她冷笑一聲,“沈妙言,你躲在國師大人背後搬弄是非,讓他給你出頭,算什麼本事?”
沈妙言挑眉看去,見是張敏,不由輕笑:“張姐姐,可不是每個人都能讓國師大人護着的。再說,你們幾個人欺負我一個,又算什麼本事?”
張敏氣惱,還要再說,忽然有個柔軟的聲音插了進來:“妙妙,我可見着你了!”
沈妙言循着聲音偏頭看去,只見一位身着月白色掐腰廣袖羅裙的少女正笑盈盈站在篝火邊。
少女眉間一點硃砂痣,身姿纖弱,宛如弱柳扶風,我見猶憐。
“安姐姐!”沈妙言驚喜,提起裙裾,不等君天瀾說什麼便跑了過去,一把握住她的手,“安姐姐,你身子不好,怎麼也來參加春獵了?”
這一位乃是安尚書家的嫡女,名爲安似雪,從前很是照顧沈妙言。在沈家出事後,也曾求過自己父親幫助沈家,只是終究無法違拗皇帝的心思。
安似雪反握住她的小手,仔細打量過她,才鬆了口氣:“妙妙,你被赦免的時候,我曾派人去尋你,只是他們回來後都說你去了國師府。他待你,可好?”
沈妙言回她一個甜甜的笑容:“自是好的,安姐姐不必擔心。”
兩人正說着話,安似雪的貼身丫鬟冬蘭過來請:“小姐,皇上要來了,老爺讓你回去準備呢。”
“我知道了。”安似雪眉頭涌上一絲憂愁。
“安姐姐?”沈妙言不解。
安似雪笑得有些勉強,“你且記着,若是國師待你不好,就來找我。我視你爲親妹妹,無論什麼事,總有我爲你出頭。”
說罷,轉身離去。
沈妙言望着她的背影,想說什麼,卻終究是沒說出口。
她回到君天瀾身邊後不久,便有太監高唱道:“皇上駕到!皇后娘娘駕到!”
沈妙言擡眼看去,只見那個穿着明黃色龍袍的男人負手而來,一身風華,端得是少年天子的風流霸道。
而他身邊的女人,身着奢華鳳袍,頭戴嵌寶玉黃金鳳冠,面賽芙蓉,妝容精緻,一點櫻脣抿着溫雅大方的笑,高貴美豔至極。
圓眼睛裡的光芒暗了暗,這是她的大堂姐,沈月如……
在場的人紛紛起身出列,朝着上方跪下:“臣等參加陛下、皇后!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沈妙言靜靜坐在君天瀾身邊:“國師,我可以不跪嗎?”
“你不想跪,就可以不跪。”君天瀾淡漠飲茶。
楚雲間的目光從沈妙言身上掃過,卻也不追究,只擡手淡淡道:“衆卿家平身。春獵期間,不必拘禮。”
“謝陛下!”
衆人齊聲,紛紛起身入座。
早有侍女將烤好的肉片、蔬菜等送到各席位上,一時間肉香四溢,美酒的香味兒亦是漂浮於空氣之中。
一旁的太監李公公一甩拂塵,拉長調子,唱道:“上歌舞!”
篝火前方,早搭好了圓形舞臺,十二名教坊樂伎身着統一宮裝,絲竹管絃等一同拉響。
沈妙言吃了會兒烤肉,再擡頭時,卻見圓形舞臺上,一名身着月白色舞裙的少女正折腰而舞。
那少女眉間一點硃砂痣,面若芙蓉,身姿宛如弱柳扶風,我見猶憐。
“安姐姐?!”
沈妙言望着她,圓眼睛裡起初是不可置信,最後逐漸化爲無奈,“安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