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見過李氏。”
“去過。”
“是你殺了她?”
“不是。”
“那她爲什麼會死!”
“我不知道。”
“你再騙我!莫思歸!是不是你殺了她!你告訴我是不是!”丁小橋猛地就站了起來,而因爲她太用力的緣故,她身邊放着的那個小炕桌直接被撞得歪了一下,一隻腿兒就直接掉到了炕下面,然後那炕桌因爲整個身體傾斜便直接掉在了地上。
莫思歸飛速一攬,便將丁小橋直接給抱進了自己的懷裡,遠遠的躲開了那個掉在了地上的小炕桌。
而丁小橋卻猛地推開了莫思歸,她說:“你不該殺了她,你可以殺了所有李家人,但是你不該殺她!”
莫思歸忽然擡起頭看向了丁小橋,聲音裡從來沒有過的冷靜和悲涼:“小橋,我說,不是我,你爲什麼不信。”
丁小橋的聲音抖了很久,她說不出對不起,或者別任何一句話,她只能站在那裡,她的胳膊上還扶着莫思歸的手,就這樣,莫思歸一直看着她。他說:“我沒有辦法跟你形容我昨天聽到那一切之後的心情,似乎任何的言語都形容不出來,任何的話語在這面前都是蒼白的。我承認,我當時心中是恨的,是沒有理智的,雖然你沒有告訴我你去了哪,但是小橋我要想知道你去什麼地方很容易不是嗎?所以,我去見了她。”
說到了這裡之後,莫思歸忽然就停住了,他的臉上的表情很痛苦,他那扶着丁小橋胳膊的手也忍不住顫抖起來,他越是這樣勉力自己平靜,就越是讓丁小橋說不出的心酸。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之後說道:“我真的只是去見了見她。你能感受到我的想法,我只是單純的想去看看曾經跟杜家還有關係的人。對於我來說,杜家不能碰觸,不能提起,可是,我還是想要去看看她。我怎麼會殺她,對於我來說,她雖然有錯,可是,她畢竟是過我家裡的人,是我童年裡很重要的一部分,我怎麼能殺她?就好像殺我自己一樣。”
“可是她死了。”丁小橋的嘴脣終於抿了起來,然後大滴的眼淚落了下來,她不知道爲什麼要流淚,是爲了李氏?是爲了杜家?還是爲了莫思歸?亦或是爲了自己?她根本就分不清楚,只是覺得有一種沒有辦法抑制的痛苦,一直在她的身邊迴盪,讓她沒有辦法控制住自己,眼淚就這樣掉下來。
“每個人都會死。”莫思歸垂下了眼瞼,似乎在說一件很簡單的事情,可是他聲音裡的沉重可以把所有人都壓得喘不過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在子裡面想起了一聲悠揚卻又綿長的哨聲。這個聲音經常會聽到,以至於丁小橋都已經對於這個聲音到底是什麼沒有了探尋的感覺,可是,莫思歸聽到這個哨聲之後,便放開了丁小橋的手臂。
他直接走到了窗戶邊推開了窗戶然後伸出了胳膊,接着用手指放在脣邊也吹響了一聲哨聲,片刻之後,丁小橋就看見了一隻渾身漆黑的鷹便落了在了莫思歸的手臂之上。
直到這個時候丁小橋才知道原來那曾經她一直沒有去探尋的聲音是這隻鷹的腿上帶的哨子發出來的聲音,而這哨子正是呼喚莫思歸的聲音。有了那麼一瞬間,丁小橋忽然很想知道,不在丁家的莫思歸到底是做什麼的。
莫思歸從那黑鷹的腿上解下了一個小小的竹管,從裡面倒出了一張小小字條,看的時候,他的眉頭微微皺着。看完之後,他就將那紙條在手裡輕輕的碾了一下,這紙條直接變成了粉末,做完了這些之後,他轉頭看向了丁小橋說:“小橋,我不知道怎麼對你說,但是,請你相信我……”
“你到底是什麼人?”丁小橋似乎並不想聽莫思歸那些沒有任何意義的保證,她只是靜靜的看着那還停在窗戶邊上的黑鷹,面色沉靜如水,根本看不出任何的心思。
莫思歸想了想,說道:“我做的是航海上的生意。”
“只是這樣嗎?”如果說這之前,丁小橋會相信這些話的話,那麼今天她覺得自己可能不會相信。
莫思歸笑了笑沒有說話,他低下頭過了很長時間才緩緩說:“小橋,你昨天問我,如果我找到了那些讓我家破人亡的人會怎麼樣,我跟你說的是我不知道,我確實是不知道的,這一點我並沒有騙你,可是,在我的心底裡我是有想過的。”
“你想要如何?”
“你以爲我會再殺了他嗎?”莫思歸忽然笑了起來:“現在知道了對方是李家我就要全部殺了李家的人爲我們杜家償命嗎?”
丁小橋望着莫思歸沒有吭聲,雖然她的心裡覺得莫思歸會這麼做,可是她說不出這樣的話,她雖然不是白蓮花,可是總歸覺得,當那樣一個杜開霽爲了報仇而變得渾身血污和沉重,那麼這些年來莫思歸努力的生活還有什麼意義呢?
“我不會殺了李家人,至少,我不會親自動手。”莫思歸只是說完了這句話,便再也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他而後又說:“我要離開一段時間,會很快回來。”
丁小橋還是沒有說話,她只是靜靜的看着莫思歸,眼前的人讓她微微有些陌生。莫思歸看了一眼丁小橋,然後嘆了一口氣,走了過來,輕輕的將她抱在自己的懷裡:“這是最後一次了,最後一次離開,再也,再也不會有下一次了。”
丁小橋的心一下子就軟了下來,莫思歸總是這樣,總是能輕易的就看明白自己心裡想要什麼,在意什麼。
“你保證?”
“是的,我保證。”莫思歸嘆了一口氣,將自己的雙臂收得更緊了一些,接着他將脣湊到了丁小橋的耳邊說:“記得我給你的那塊玉牌嗎?如果我不在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情,你一定要記得帶着它去四海客棧,千萬不要忘記。”
“會發生什麼事?”
“不會最好。”莫思歸對於現在的耳鬢廝磨的時光總覺得舍不下,最後他皺了皺眉,嘆着氣放開了丁小橋,轉身快速的離開了那個房間。
望着莫思歸背影在陽光下被拉得長長的,丁小橋有一種天地間都失去了顏色的悲傷。
莫思歸跪在丁修節的面前,臉色的表情認真而又慎重:“叔,是我的錯,當年的我因爲失去了心智來到了丁家,真的沒有想到會帶來今天的事情。”
丁修節安靜的看着莫思歸,臉上一片平靜,他說:“你覺得我會怪你?”
莫思歸沒有說話,可是他的沉默說明了他的擔心。
丁修節卻搖搖頭:“我不會怪。我跟你父親算不什麼至交,但是在我需要幫助的時候,他毫不猶豫的伸出了援助之手,我丁修節也是一條漢子,不要說他對我有恩情,就算沒有恩情,一個自小在跟前長大的孩子落到那般的田地,我也會如此做的。而且,我救你從來都不是衝動。”
說着丁修節去看了一眼坐在一邊的米氏,米氏十分安靜,可是一點都沒有擔心的神情,一如平常一樣,不管自己做出什麼樣的決定,她都是這樣,靜靜的接受。不由得他心中放鬆而又覺得有些虧欠,他伸出了手輕輕的拉住了米氏的手,才又繼續說道:“當年,我就想過,你們家的滅門是誰做的,我想是人尋仇,可是你爹那個人最不會結仇。但是你曹大叔卻想得更多,所以,當年讓你們改名換姓,甚至也讓你戴上了面具。”
“但是,我們做這些,並不是代表我害怕,只是,只是不想招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可是,思歸,在我決定留下你的時候,你所擔心的這些事情,我全部都已經考慮過了。只是我沒有想到是李家人做的,更沒有想到李家人是這樣睚眥必報的人,只是爲了一個顏面掃地,就要讓你們杜家滿門全亡。”
“李家貫是如此,他們背後的靠山是馬太后,自然不講道理一些,更何況,當年的事情無論對於杜家還是李家都是奇恥大辱。再加上他們一家人本身的性格,能做出這件事來,現在想想看也沒有什麼不可能的。”莫思歸的聲音很平靜,冷靜的就像是再說別人的一件事。
“你有什麼打算?去殺了李家一家?”
莫思歸毫不猶豫的搖搖頭:“這樣做傷人傷己,更何況,我現在不能這麼做,因爲我是莫思歸,在所有人心中,杜開霽早就死了。”
“那你有什麼打算?放棄報仇嗎?”
“我對付不了李家,但是有人可以,我不對李家出手,但是有人卻願意這麼做。”莫思歸的臉上透着一絲冷漠的笑意,他望着丁修節說:“大叔,我不過推波助瀾而已,而且,我是商人,商人便要牟利,損人不利己是世界上最愚蠢的事情,我不會做。”
“你會回來嗎?”米氏忽然開口:“我是說,安安全全的回來。”
莫思歸說着又朝着兩人磕了一個頭,當他再擡起頭的時候,臉上都是笑意:“當然,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