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丁小橋很好奇王氏那麼厲害的人怎麼會搞成這個樣子的,但是這畢竟跟他們來辦的事沒有多大的關係,更何況,無論是米氏也好,還是丁小橋和丁七郎也罷,他們每個人都不願意自己家跟正房這些人沾染了一點點的瓜葛,要知道,正房的這一羣人,都不是普通人啊,平日裡能遠離就最好離得遠遠的,如果靠得太近的話,你都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被他們給咬了一口。正是因爲這個原因,丁小橋對於王氏現狀的那一點點好奇心立刻就被掐滅在了搖籃裡,只是跟丁七郎兩個人恭恭敬敬的給她行了一個禮,道:“大伯孃好。”便頭也不回的跟着劉氏和米氏進了正去了。
只是他們沒有看見,站在院子裡角門邊上的王氏卻因爲這一聲恭恭敬敬的問好而又垂淚不已。
還沒有進子,就已經聽到了子裡面傳來一陣陣的笑聲,還有一個人在不停的說話,更她的話音一落,便有更多的笑聲想了起來,更是襯托得那個人圓滑世故,分外會做人。
這不是丁雨兒嗎?丁小橋想了一下,也就釋然了,算起來,這丁大郎可是她親親的外甥,跟他們這些沒有半點血緣關係的人不一樣,丁雨兒過來當然是理所當然的。這麼想着的時候,劉氏已經帶了他們進了子。
子裡面倒是比較寬敞的,大大的窗戶,下面是炕頭,炕頭上面放着小炕櫃,炕櫃的上面擺放着不少的裝飾品,都是一些貝殼啊、木雕、瓷器之類的,看起來也是富貴得很,窗戶上早就已經貼滿了紅紅的窗花,而在炕上則鋪着厚厚的褥子,擺放着一個小炕桌,張氏就坐在了那炕桌的邊上。她的精神矍鑠,臉上皺紋也少了不少,甚至還泛着滋潤的光澤,頭髮梳了一箇中中老年人常見的髮髻,並且綁了一個孔雀絨鑲翠玉的抹額,帶着一副金耳墜子,手上也帶着一個玉鐲子,身上更是穿着嶄新的一套醬紅的襖子。那臉上的笑容真是燦爛得讓丁小橋想到了自家院子裡那株到了秋天就會競相開放的萬壽菊。
許久不見張氏,對於她全部的記憶,丁小橋都停留在了兩年前那天車輪隆隆的煙塵裡面。現在陡然這樣一見,她還真有點覺得陌生的感覺。不管心裡是什麼樣的感覺,這個該行的禮都要行,該問的好也是要問的。於是米氏三人向張氏問好,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兩年的城裡人生活讓張氏的心情舒坦多了,雖然她對於米氏和兩個孩子還是很不以爲然,但是臉色卻好多了,甚至還帶了一絲笑意道:“你來了。老三呢?”
“這兩天還有些活計沒有做完,這要趕着過年前給弄完,所以就沒有空過來。”米氏點點,輕聲回答。
張氏哼了一聲,算是迴應過了米氏的話,不過,她脣角翹起的冷笑還是讓人心裡不太爽快。她也不用正眼看米氏,更不用正眼看丁小橋和丁七郎,倒是一邊的丁雨兒衝着人揚起了笑臉,連忙從炕邊下來,穿着鞋就走到了米氏身邊,拉着她的手就往炕上牽:“快點快點上炕來,這天兒冷的。”
不等張氏說什麼呢,那丁月兒就冷哼了一聲道:“這炕上都坐了這麼多人了,哪還坐的下啊!”
炕上確實坐了不少人,除了張氏和丁雨兒、丁月兒還有丁雲兒,除此之外,丁小和丁小臺也坐在那裡,不過比起張氏、丁月兒以及丁雨兒的春風滿面,丁小臺的臉色可是難看到了極點,而丁小還是那一副笑眯眯的樣子讓人看不出什麼心思。而丁雲兒則是從一家三口進來之後就一直直盯盯的望着他們,也沒有什麼表情,不知道在想什麼。
丁雨兒的臉上微微有些難看,她擡眼就瞪了丁月兒一眼,而丁月兒則一點都不在意的扭頭繼續跟丁小說話去了。丁雨兒扭頭看了米氏一眼,可是現在的米氏怎麼可能跟原來的米氏一樣,她現在自己開着店子,每天都是十數兩銀子的收入,見得多了,想得也就寬了,早就已經不把這些小丫頭片子的那點點小心思放在心上了,她連眼風都沒有撩起來了,就着丁雨兒的手就直接坐在了炕下面的一個空着的椅子上,然後又揚手將丁小橋和丁七郎招呼過來了。
丁月兒雖然在和丁小兩個人說話,但是,卻一直都偷偷的注意着這邊呢。這些年雖然他們在舟平縣,可是因爲這雲通鎮跟舟平縣的距離並不是太遠,所以,這丁修節家的事情他們多少還是有點耳聞。特別是聽說從他們走了之後,這丁修節家又是買地,又是蓋了大宅子,又是開小飯館,這銀子花花的掙,丁月兒的這個心裡面那叫一個不舒服。在她的心裡,這米氏一家就應該一直活在泥土裡,一直應該受窮,這樣纔是理所當然的,而她就是應該比他們過得好。雖然現在她覺得自己是官家小姐,而丁修節一家就是個鄉下的泥腿子,不管怎麼說她還是高高在上的,但是隻要一想起他們每天掙銀子,住大房子她的心裡就不痛快。
既然自己不痛快,按照丁月兒的性格自然而然是不能要別人痛快的,再加上丁小在一邊時不時的撩撥着丁月兒,她心裡早就已經憋着一股子氣了,只等着這米氏一家子來了,她要好好的給這一家子的鄉巴佬一個下馬威。而剛剛丁雨兒的話一出口,她就迫不及待的開始實施自己的計劃,她就是要從一點一滴的小事中告訴這家子人,他們不配!按照丁月兒的想法,以她對於米氏的瞭解,這麼一來,就算是米氏不會走,只怕下面的也會呆得很難受了,而她只要一次又一次的擠兌她,讓她知道自己的斤兩就行了!
可是,讓丁月兒想不到的是,就算她說出了這樣的話,就算是張氏依舊縱容她沒有呵斥她,但是米氏居然一點都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甚至只是坐在了一邊連看都沒有看自己一眼,這讓她本來已經舒坦的心情頓時又不快起來,她用着不大不小的聲音道:“鄉下人就是鄉下人,悄悄那點德行!”
丁小橋的眉頭揚了揚,不等丁七郎開口便說:“城裡人就這樣規矩?長輩在說話,小輩就可以插嘴,原來如此,二哥,看來先生教的不對啊!”
“你這個丫頭片子,怎麼說話呢!你立刻給我道歉,不然我今天……”丁月兒猛地就拍了一下桌子整張臉便肅了起來,而坐在她邊上的張氏,就好像根本沒有看見她一樣,依舊在繡花。
“你今天要如何啊?”米氏這個彈了彈衣服,然後悠悠的揚起了頭,看了丁月兒一眼,不慌不忙的說,隨後她的脣角勾了勾,轉頭看向了張氏道:“娘,爹娶哪了?老四讓給我講今年地裡的租金帶給爹。”
張氏這個時候終於有反應了,雖然剛纔米氏對丁月兒的話讓她心中很是不快,不過她的後半句話讓米氏更加感興趣,她看向了米氏道:“老四不來了?”
“嗯,聽說老四不是給您帶了信兒了嗎?信裡應該說了。”米氏坐在那裡笑眯眯的看着張氏是,說的話也是不鹹不淡,不卑不亢,並不將張氏那豎起來的眉毛當成一回事。
“多少的租金,拿給我就成了。”對於張氏來說,就算過了那麼久丁縣丞老太太的富貴城裡人日子,她還是改不了原來的習慣,最是愛錢的。聽見米氏帶錢過來,別的也就顧不上來,連忙就問道有多少錢。
米氏也沒有說話,轉臉看了看丁七郎,丁七郎從自己的肩膀上取下了包袱交給了米氏,米氏也沒有打開,只是伸手進去摸出了一個小錢袋來,交給了一邊的丁雨兒以後才笑着說:“這個可就不知道了,我也沒有打開看看,上車之前老四怎麼給我的,我自然是怎麼交給您了。”
米氏的話半點都找不到錯處,張氏那不快的臉色又陰沉了分。張氏早就已經習慣了米氏在自己的跟前那畏畏縮縮的樣子,也早就習慣了對於她的趾高氣揚,現在聽這米氏的聲音話語大有一種跟自己平起平坐的味道了,她便越發不痛快,心裡忍不住暗自罵了老丁頭句,覺得就不該寫信讓丁老三家過來給自己添堵。“
不過張氏雖然心裡這樣不痛快,但是到底沒有跟丁月兒那般的幼稚,她只是臉色難看了一點,也沒有發難米氏。況且,她身邊有一個丁雨兒呢,張氏他們不再雲通鎮不知道丁修節家現在具體情況到底是怎麼樣的,可是丁雨兒知道啊。丁雨兒最是一個會看人眼色的人了,雖然現在的丁修節看起來只是比原來過得好些,但是她聽說似乎他跟這皇廟工地上的個工頭的關係都不錯,便不太想得罪這米氏,所以,就算是張氏想拿捏這米氏,丁雨兒也一直在身邊勸解着,竟然也讓張氏忍下了那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