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小閣對於這十里公子後院的女人是並不在意的。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是她並不將希望放在這個男人的身上。自小命運多舛的她就明白一個道理,在這個世界上,只有將希望寄託在自己的身上纔不至於會失望。
而別人?
丁小閣用茶蓋子輕輕的颳了一下手中的茶碗上漂浮的茶葉沫子,這是上好的六安瓜片,喝一口舌下生津。蓋上了蓋子,放在了一邊,伸手就接過了南姑姑給她遞過來的手爐,那略略有些燙的溫度從手爐壁上透了過來,讓她感覺到一種難以描述的舒服。
她歪靠在了炕頭上,饒姑姑立刻上前給她將腿上的小被子攏了一下,笑眯眯的問道:“側妃,公子身邊的荀千過來遞話了,說是公子晚上過來,看看要不要小廚房準備些什麼?”
丁小閣微微的皺了皺眉毛,用手撫摸了一下自己的背部,昨天晚上折騰得太狠了,讓她得腰背有點受不了了。
不都說這十里在這男女之事上淡的很嗎?怎麼她是一點都覺察不出來,自從那夜過了之後,他進後院的日子倒是不算多,十天內也就是有個兩三次吧,除了初一一定歇在六公主的房內,其他的時候倒是都進了自己的屋子。
而他只要每次過來,自己這天晚上就別想好好睡覺,不折騰到下半夜那就別想好過的。
饒姑姑看她這個動作當然知道是怎麼回事,立刻就給邊上的一個小宮女遞了個顏色,便立刻有個小宮女爬上了炕,跪在了她的身後開始輕輕的給她捶背。這宮裡面的宮女多多少少都學會一些按摩,那力道和穴位都拿捏的很準,這敲打在身上說不出的痛快。
南姑姑說:“這樣的疼,側妃得受着。”
丁小閣不動聲色的哼了一聲,表示自己知道了,接着嘆了一口氣說:“讓小廚房隨便弄一點東西吧,這看樣子是不過年就要啓程了,還講究那麼多做什麼。”
“側妃,這食不厭精啊。”南姑姑總覺得這丁小閣很是不將十里公子放在眼睛裡,對待他也是頗有些敷衍,雖然這是主子自己不好怎麼說,可是到底還是想要提醒一下,這後宅的女人,哪一個不是將所有的幸福和指望都放在這男人身上的?
現在十里公子對側妃正是嬌寵的時候,可千萬不能恃寵而驕,讓十里公子厭棄了,那纔是真正的得不償失。
丁小閣自然是明白南姑姑是什麼意思的,她彎了彎嘴角沒有馬上說話,心裡不免冷笑起來。這就是南姑姑和饒姑姑的不同之處,南姑姑總是讓自己依附在男人身上,而饒姑姑則看的更是明白,雖然她琢磨不透自己的意思,可卻也不會出什麼餿主意。
她又想到了自己的位置,側妃……
嘖嘖,他們難道真的以爲這個名號是從天而降的嘛?如果不是那一夜,如果不是自己亮出了底牌,他們真的以爲,這個側妃的封號最後還能落在自己的頭上嗎?真真的幼稚。
所以說啊,女人千萬不要將希望都放在了男人的身上,倒不如好好的謀算自己身上的有的,才能保得自己將來萬事無憂。
吃飯得時候,十里是從來不說話得,丁小閣雖然原來在家裡的時候很喜歡跟姐妹們一起嘰嘰喳喳,但是現在也是遵守着十里的規矩,從來不吭聲。
今天的菜色是丁小橋特地給丁小閣準備的川菜菜譜裡面的菜色,主菜是水煮魚,配菜是回鍋肉和涼拌三絲,菌子野鴿子湯,素炒茭白,還有四碟小菜和四碟子小點心。
雖然都是家常菜色,可是,卻是丁小閣的心頭之好,她原來在家的時候時常吃這些,而南姑姑卻並不是贊同的,總覺得這些吃食實在是太粗糙了一些。配不得自己現在的身份,不過丁小閣卻並不管她。
這人生在世已經夠苦難了,如果連自己的這張嘴還是要繼續的受罪的話,那這日子還能過下去嗎?所以,在吃食上,丁小閣從來不屈就自己,她向來是喜歡吃什麼就吃什麼。
而十里也是極喜歡丁小閣這裡的菜色的。
雖然他早就已經練就了一副波瀾不驚的本事,可是,在吃飯這一點上,他多多少少還是不太願意將就。他有很長時間是在上河鎮度過的,也經常跟丁家打交道,這對於丁家的菜色也是極爲的熟悉的。
口味上確實略微有些刺激,可是卻是十里很喜歡的,人生本來就已經夠隱忍的了,若是連這些口味上還要寡淡,也真是過不下去了。
不過,就算他喜歡這裡的飯菜,他也並沒有表現出來,畢竟上位者,若是讓人摸清楚自己的喜好並不是一件好事。
他用筷子在那紅豔豔的油湯裡面撈出了一塊去了刺的魚肉放進了碗裡,就着那經營的白米飯就扒拉進了嘴裡,那刺激的紅色看的一點都沾不得辣椒的南姑姑饒姑姑還有荀千心驚肉跳的。
他將口中的這口飯嚥下去之後,就對丁小閣說:“十天之後就走了,你準備……”他剛想說什麼,擡眼就看見這屋子裡大部分的裝飾都已經不在了,不由得奇怪道:“你這屋子裡面的東西怎麼都沒有了,看得空蕩蕩的!”
丁小閣連眼睛都沒有擡一下,繼續吃着那麻辣的水煮魚,只覺得過癮極了,她淡淡的回答道:“賣了。”
這個回答真是讓十里張着嘴半天都不知道怎麼接下去了,好一會兒之後,他的臉色古怪,聲音中戴着幾分不可置信的顫抖說:“你賣了!?”
“怎麼?心疼了?”丁小閣擡起了眼睛瞟了十里一眼,半點都沒有在意。
丁小閣平日裡跟十里在私下說話,是從來沒有什麼恭敬的,反正自己的心思他知道,他打着什麼主意自己也明白,說起來他們是夫妻,可是說到底也不過是一對合作者。
丁小閣向來對於自己的定位很清楚,既然她跟十里是合作者,那麼他們就是平等的。平等的兩個人說話的時候自然就沒有那麼多虛頭巴腦的客套,大家不如直來直往的乾脆利落。
“你很缺錢?”十里公子想了半天,才最終問了一句一直在心裡面盤旋的話,這個話其實說起來挺傷人的,不過確實也是十里心裡面想着的問題。丁小閣的出身不好,丁家就算在平城算是個富戶,可是放在全國來根本就算不得什麼,這樣的家庭嫁出來的女兒,就算有皇帝的填補,想來也不會太有錢。
說了這句話之後,十里公子覺得自己有點傷人,於是連忙又說:“我的意思是,你要是沒錢的話,就只管跟我說,我這裡還有錢,你沒有必要將自己弄得這麼……”
不能十里公子的話說話,丁小閣就冷下了一下,她放下了筷子,伸手端起了一邊的湯碗,一邊用那白玉的勺子輕輕的攪動着碗裡面的湯,一邊接過十里的話頭說:“寒酸是吧?”
十里沒有吭聲,雖然他沒有說話,但是他的態度已經說明了,他覺得這個概括還是很準確的。
丁小閣米眯着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十里問:“公子的私庫加起來有多少錢?”
十里對於這個問題微微有點謹慎,他看了看丁小閣,也沒有給準數,“我沒多少錢,不過幾十萬。”
丁小閣呵呵的笑了笑,也沒有追問,反而說:“你覺得我現在將所有的東西都賣了,是因爲沒錢?”她不等十里的回答,只是冷笑道:“你以爲我真是沒有見識到這個地步?身爲你的側妃還要靠變賣東西過日子?我就算是鄉下人,也沒有寒酸到這個份上。”
“那你這是?”十里倒反有些奇怪了。他跟着丁小閣也算是相處了將近兩個月的人了,他們之間雖然隨時都是這兵戎相見的模樣,可是十里對於丁小閣還是有幾分的瞭解,那就是這個人從來都不會做些沒有必要的事情,也不會做些表面文章。
“這次我們回去是跟着你去奪權的,又不是跟着你去踏青的,到時候這些東西全部帶上的話,這隊伍要有多大?”丁小閣笑了笑,其實,有時候十里並不是什麼事情都想得到,如果放在原來她才懶得提醒呢,但是現在他們是捆在一條繩子上的螞蚱,她少不得要多操心一些,畢竟只有這個人成功了,她才能舒舒坦坦的活下去。
“興國是什麼樣的國家,你應該比我知道。別的不說,那彪悍的馬賊就是不好應付的,你帶着麼多的錢財,又帶這麼多的如花美妾,這是明擺着告訴別人要搶劫你吧?”丁小閣越說越覺得無趣,最後乾脆將手裡的白玉勺子丟進了碗裡,拿過了帕子壓了壓嘴角的油漬,道:“這個世上,帶什麼都不如帶錢方便,這些屋子裡面的東西,看起來名貴,其實華而不實,不過這外面喜歡這東西的人大有人在,不如全部賣了換成錢。你以後要登上那個位置,少不得是要用錢的。”
說到這裡,她脣邊的笑容更豔,挑着的眉眼,像是妖精一樣勾得十里心裡癢得厲害,“我還是多一句嘴,不光是我得東西,其他人得東西還是都處理了好,除了必須要的人和東西,最好還是輕裝上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