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暫時收容,其實就是變相的募兵,如果衙門追究起來,肯定是要費一番口舌。⊙,可是有王妃背書,這事也沒什麼可怕,通過這事不但是儀衛司擴充了人馬,更重要的是,儀衛們對於楊承祖,更爲忠心。
他不但能爲大家搞來錢糧,更重要的是,背後有王妃撐腰。這麼一個年輕人,來安陸沒多久,就有了孫家、王妃兩個大靠山,誰如果跟他對着幹,那肯定是沒好下場。
但反過來說,誰要是肯配合他,得到他的青睞,難道還怕不能獲得提升?加上楊承祖將王妃的賞賜半數拿出來,作爲激勵士卒操練之用,整個儀衛司的向心力,倒是大幅度提高。
楊承祖瞭解了一下,現在萬同怕是也沒什麼氣力跟自己糾纏這個問題,一方面是那堤壩的事,一方面就是安陸自己的事,都足夠萬同受的。
在楊承祖提出南岸大堤的問題以前,萬同對那裡確實沒怎麼在意,可等到他真的試圖去了解時,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原來那裡的堤壩,已經危險到這個地步了。如果不是自己現在瞭解,怕是真的要出大亂。
萬同絕不是一個庸官,在發現問題後,也及時的去想辦法解決。從邀請士紳籌措糧款,到招募民夫,進行施工,這些工作推進的都不慢。但是工程是個勞心勞力的事,萬同又想把這段大堤命名爲萬公堤,換句話說,就是把這段堤壩修繕做成自己的功德工程,所以經常去河堤蹲點,找興王府麻煩的事,就得放一放。
再者,就是現在安陸的情況也不大好,已經有不少難民開始涌入安陸,對安陸的治安是個嚴峻考驗。每年秋收之後,都會有難民出現,這似乎是個悖論,豐收之後,居然會有難民。
可是每年秋收時,各種租賦乃至借貸,都要在這個時候徵收、催討,農人的支出在這個時候反倒是到了一個峰值。支付不起的人,要麼就只能選擇賣妻賣子,或是上吊尋死,再不然就是要逃。
還有的是在債務中失去了賴以生存的土地,又租不到田,也只好跟着來逃荒。即將到來的嚴冬,能將這些人中的大半帶去地府,剩下的人,則有春荒、第二個嚴冬等等考驗,只不過是多殘喘幾日。
湖廣產糧,這種場面還是能應付的了,可問題是今年的情形特殊,據說順德軍已經打進了湖廣,與官軍打了幾戰。現在湖廣經過緊急動員後,也湊不出兩萬戰兵,沒有什麼勇氣和亂軍接戰,大多是守城。
那些住在城外的人,不走的就被亂軍捉了丁。編入白頭隊、少年隊、敢戰隊、不回軍等等,爲順德王朝貢獻出自己的生命。至於婦人,那便更不消說,每個村子的井裡,都能找到她們一絲不掛的屍體。
原本一些不用逃的,爲了避兵災,也加入了逃難的行列,安陸面臨的難民就有點多。難民一多,接下來自然而然的,就是治安問題。沒錢買米的,就要想辦法活下去,不是偷了錢袋,就是去搶米,還有的直接進入別人家中搶奪。
這其中本就有不少是爲非作歹之徒,到了陌生的環境裡,並沒能讓他們變的懂規矩,而是很快就和這個城市裡自己的同類匯合,融入黑暗的環境中,越發的如魚得水。
之前在綺香館的衝突中,樑威等公人的受傷,也讓安陸的治安力量被削弱了許多,因此現在應付這種情況,就感覺人手不足。爲了維護安陸的局面,現在衙門那邊已經全力動員,經常通宵辦公,王府這邊,現在只要不主動給萬同找麻煩,萬同也想不起來理會。
靠着這個便利條件,楊承祖短時間內,就從軍戶裡吸收了約莫三百來人填充進來。只是他挑選士兵的規矩十分古怪,即使是儀衛司的老人,也看不明白。比如家中有人擔任胥吏的不要,本人練習拳腳的不要,臉白的不要,機靈的不要,曾在城裡做過小商販的不要等等。
按這種條件選出來的,都是最老實本分的鄉下黑臉後生,腦子簡單,人也淳樸,多少還有點木訥,與人說話都會臉紅。上面讓做什麼,便去做什麼,沒有那麼多心思,就連使些心眼耍滑也不敢。
這樣的三百人填充進來後,隊伍的素質和紀律並沒受到影響,他們雖然起步慢,但是勝在聽話,加訓加練不出怨言。只一看到那大米飯和七天一次的葷腥,外加按月發放的糧餉就心滿意足。乃至過了幾天,有些老軍咂摸出點滋味來:選他們入伍,多半就是因爲他們聽話,讓做什麼就做什麼。
房間內,楊承祖也在陸炳解釋着,這半大孩子小老弟,現在雖然頂個儀衛副的頭銜,實際管不了人。那些人兒子的年齡可能都比陸炳大,他哪有什麼權威,只不過是跟着楊承祖身後跑,讓做什麼就做什麼,偶爾也會來提點問題,或是轉達一些人的要求而已。
“練兵麼,第一步就是要選兵。選兵,就是要選聽話的兵,讓做什麼就做什麼的兵。所謂身強力壯,武藝高強,是沒什麼用的。我在邊塞上見過打仗,千百個人混戰在一處,你什麼武藝也沒用,保住自己的命更多是靠運氣,而不是靠功夫。仗着自己懂拳腳,有功夫,不肯服從命令的,非但沒用,反倒有害。若是他懂武藝,但是知道不炫耀的,我其實也就收了。黑臉的,就是因爲這樣的人一般都是幹活多,肯吃苦的,沒有那麼多抱怨,也能沉下心去做訓。只有這樣的人,纔能有機會成爲好兵。”
他這法子,其實是另一個時空裡,戚繼光的招兵標準。安陸雖然沒有義烏那邊礦工那麼好的資源,可是這些軍戶子弟日子過的也不怎麼樣,從中選些老實本分的,戰鬥力比不了浙兵,卻也能強過這時代一般的戰士。畢竟自己不需要跑的比熊快,只需要跑的比隊友快就行了。
陸炳道:“大哥,你這麼選卒的法子,可是安陸真的可能打仗?”
“不好說,希望不會如此吧。但是這事,誰說的好呢?畢竟叛軍五萬下湖廣,聲勢很大,誰知道打到哪一步。如果我是朝廷,肯定是先集中兵力跟他打一仗再說,說是五萬,實數能有兩萬就不錯了,就是亂軍。官軍一萬,就可以和他們開打了。可惜啊,非要守城,搞的他們四處抓人充數,現在怕是真能有五萬了。不過兵裝是問題,按說還是打不過官健,可是有備無患麼。總歸是不打仗的好,太平日子誰不想過,就怕老天要爲難咱們,所以咱還是要做好準備。”
他知道這話是陸炳替興王世子甚至是興王妃問的,自己也好安一安她們的心,只要上面的人不亂,下面其實也亂不到哪去。
相對於這些,他自己的事,纔是真正的頭疼。張嗣宗沒找他的麻煩,可是那場詩會的後遺症在逐漸發作,現在找他麻煩的人不少,而且這種麻煩,正在慢慢發酵,擴大,朝着讓他頭疼且無可奈何的方向擴散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