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鴻先一早尋人幫忙,禁衛軍的兄弟們來過戶部一趟。大家就也都知道廖鴻先今日家中有事。
待到禁衛軍的漢子們再去尋他告知事情已經辦完,已到了下衙的時辰。如以往一般,戶部還有許多事情沒處理完。
同僚們將事情攬了過去,讓廖鴻先趕緊回家。一來,他早點回去可以儘快處理家中事務。二來,讓他可以多點時間陪陪新婚妻子。
廖鴻先知道大家一片好意,就也沒推辭。謝過之後,匆匆回了府。
一進大門,萬事不理,直奔晨暮苑而去。
剛進到院中,就見紅鶯從屋子裡出來。他大步過去,問道:“昭兒可在屋裡?”
“沒有。”紅鶯遙遙指了李媽媽房間旁邊的那間屋子,“夫人去看封媽媽去了。”
廖鴻先順着她的指引,看着那間再普通不過的屋子,腳步竟然有些沉重。
慢慢走到那屋前面,他停住了步子。
雖然自己很像見到昔日母親身邊照顧的那位媽媽。可是知道她就在門內,廖鴻先難得地遲疑了。
不是不想去。恰恰相反,正是他太想見到她、聽她說說父母親的事情,反而生出一絲絲的緊張來。
不知道……平日裡的父母親,和先皇、太后口中的他們,有沒有不同。
他在門外徘徊猶豫着,許久後,終於擡指,叩響房門。
門忽地被人打開。
江雲昭將指豎在脣前,示意他噤聲,而後回頭望了眼屋內,這才走了出來將房門合上,輕聲說道:“剛剛睡着,別把人吵醒了。”
廖鴻先莫名地鬆了口氣,牽着她回了屋裡。
先前漢子們尋他的時候,並未多說其中細節,只道是順利將人接了回來,其餘的,讓他回來問江雲昭。
廖鴻先心知他們並不懂後宅這許多事情,笑言過幾日請他們吃酒,就也讓他們回去了。
如今與江雲昭在一處,他方纔問起今日之事。
誰知這話一出口,江雲昭卻是沉默了。
許久後,她輕輕說道:“母親的去世,可能與王妃她們脫不了干係。”
廖鴻先怔了下,細想一番,喃喃道:“當年先帝和太后都派太醫去看過,說是沒有異常……”
江雲昭將封媽媽說的那唯一一句話講與他聽,“……那件事有蹊蹺是必然了。只是我再想問,封媽媽卻什麼也沒來得及說便暈了過去。”
封媽媽這些年受了許多折磨,身子已經非常虛弱。再被關在那昏暗難聞的地窖中那麼久,早已支撐不住。
此刻廖鴻先眉目間一片冷凝,就連微翹的脣角,亦是帶上了十二分的寒意。
江雲昭說道:“我本打算問一問先前在府裡伺候過的老人們。只是剛纔一直在封媽媽屋裡,還未曾處理此事。”
“那便現在開始罷!”廖鴻先起身說道:“你問丫鬟婆子,我問那些家丁。”
雖抱了一絲希望,可惜的是留在府裡的那些國公府老人,都不是近身伺候魯氏的。
兩人耐下性子詢問了許久,都沒能得出個切實的結論來。
就在廖鴻先漸漸失去耐心,被那個莫名的消息折磨得坐立不安時,紅鴿匆匆來稟,封媽媽醒了。
聽聞這個消息,江雲昭剛剛站起身來,廖鴻先已經疾步出了屋。
望着少年的背影,江雲昭暗暗擔憂着,快步跟了出去。
封媽媽剛剛醒來,身子還十分虛弱。
她躺在牀上,望着一前一後進屋的一對璧人,乾澀了許久的眼眶,漸漸溼潤。
“小主……小主子,您和主子長得可真像。老奴給您、您請安了。”
封媽媽重重喘息着,一個字一個字慢慢說出口。想要起身行禮,卻因剛剛醒來而使不上力
廖鴻先顧不得這許多,當即直接問道:“你說當日母親去世另有緣故?可是當真?”
淚水溢出封媽媽的眼角。
她平息了片刻,身上恢復了些力道了,就將事情講與他聽。
初時,封媽媽的口齒還不是特別利落。待到說了幾句後,就也順當一些了。
“當年世子爺,他們過世、的時候,主子……尚在月子中。先皇和太后,生怕她受不住這、個消息,本打算瞞她一段……時間,等她身子康健些後,再慢慢、告知。誰知有次姓董、的女人進屋探望後,主子就知道了這個消息。”
剛生產完,身子極其虛弱。魯氏聽聞噩耗後,當即就暈了過去。十幾個太醫和大夫守在榻前,救了二十幾個時辰方纔甦醒。但是身子已經虧了。苦苦捱了幾個月,便過世了。
說起這個,封媽媽便忍不住老淚縱橫。
“老奴的錯。當時老奴想着,那姓董的女人、是個惡毒的,應該攔着她,不讓她見夫人。可她說得情真意切,老奴眼瞎,竟是信了她。”
封媽媽撐起身子挪到牀邊,不等江雲昭她們反應過來,她已經咚地下滾落到地上。
忍痛慢慢支起身子,她跪在地上重重磕了幾個頭。淚水一滴滴順着她乾瘦的臉頰滾落地面。
“老奴愧對主子,愧對小主子。苟活這許多年,不過是求得當面給小主子磕個響頭,認個錯。求小主子責罰!”
廖鴻先猛地起身。
他在屋子裡快步來回走了兩圈,驀地頓足,擡腳踢翻了一張太師椅,深吸口氣,大步朝着門外走去。
江雲昭小跑着去到外面,喚來紅鴿去照顧封媽媽,趕緊去追廖鴻先。好歹在他出院門前拉住了他,急道:“你去做什麼?”
“砸了他們的老窩!滅了那惡毒之人!命都沒了,看他們還能怎麼算計自己的親人!”
“倘若真的這麼做了,你的心裡能夠好過嗎?傳出去,你倒成了那最惡毒的一個了!”
“名聲什麼的,我何時在乎過?我不要那些了!不然怎麼辦?”廖鴻先猛然回頭看她,眼圈都泛了紅,“難道我母親的事情,就只能這麼算了?”
“斷然不會就這麼算了!”江雲昭死死拉住他,望着他,認真說道:“聽我的。法子千萬個,切莫用這最衝動的。難道你想住進大理寺的刑牢嗎?”
廖鴻先扭過頭去,胸口劇烈起伏着,雙手緊握成拳。
江雲昭轉到他的面前,雙手探到他的背後輕輕抱住他,將臉頰靠在他的胸前,“如果你真這麼去了,到時候,道理反倒往他們那邊倒了。我不要你擔那惡名。該身敗名裂、受盡天下人的唾罵與指責的,應是那些惡人。並非你。”
初時,廖鴻先全身緊繃,僵持不動。慢慢地,他放鬆下來,環臂攬住了她。又俯下身子,將頭埋靠在她頸側。
“昭兒。我很難過。”
“嗯。我陪着你。”
“我爹孃不在了。我最親的,只有你了。”
“我會一直陪着你的。”
“你可不許反悔。”
“定然不會。我何時騙過你?”
……
那日晚上,廖鴻先心中大慟,瘋狂索取。江雲昭知他心裡難過,就也不抵抗,放軟了身子任由他施爲。
二人纏綿一夜,居然前所未有的酣暢。累極之後,相擁而眠。
歇息了一會兒,廖鴻先就起了身。
見江雲昭掙扎着也要起來,他忙將她按回去。
“這才睡了多久?好生歇着。睡醒了再說。”廖鴻先給她掖着被角,柔聲說道。
不經意看到她身上的斑駁痕跡,他到底是心疼了。剛想要與她說聲抱歉,江雲昭卻是伸出手來,攬住了他的手臂,半眯着惺忪的睡眼,含糊地說道:“晚上早點回來。還要準備寒食節吃食呢。”
再過幾日,便是清明節了。那日又是寒食節。一整日都不能開火,只得吃冷食。這些食物,自然要提前幾天便開始準備方纔妥當。
廖鴻先知道她是不願他難過,說些別的讓他放寬心。
他心中一片柔軟,道歉的話便沒說出口。只俯下.身子,吻了吻她的額角,輕聲道了聲“好”,頓了頓,又道:“我保證。”
半晌沒聽到她的回答。
廖鴻先聽着她的呼吸已然綿長,便慢慢地將她的雙臂拿開,輕輕放好。擡起頭來一看,果然,江雲昭已經睡着了。
這天,基本上要到午時了,江雲昭方纔再次醒來。
看到那高懸的太陽,她羞得臉都紅透了,對着拿了衣裳立在牀側的紅鶯埋怨道:“怎地不早點叫我起來?都這個時候了……可真是……”
真是難爲情。從小到大,都沒這麼晚過。
大新夜的第二日都比這早。
紅鶯樂呵呵道:“姑爺一早兒走的時候,特意說了不準叫您起來。還說,誰若敢違抗,今兒晚上就得領十個板子。”
說着,就幫江雲昭掀開被子換衣服。搭眼瞧見身上的斑駁痕跡,紅鶯忍不住驚呼:“哎呀,這也太……”
後面的話,到底嚥了回去,沒有說出口。
李媽媽看着江雲昭羞得擡不起頭來,笑道:“姑爺這是真疼您呢。姑娘可是好福氣。”
大家圍在一處誇廖鴻先,便很自然地用了侯府的稱呼。
就算再難爲情,江雲昭磨磨蹭蹭地到底也起來了。
紅鴿知曉了,便過來將封媽媽的境況回稟給她聽。
“……昨兒得了世子爺的話後,封媽媽晚飯好歹是吃下了小半碗。晚上睡得也還踏實,中途醒了幾次,不多會兒也能睡着。”
江雲昭說道:“那就好。你與她說,查庫房的事情不急,讓她多歇息幾日,養好了身子再說。”
昨日封媽媽說過,查看魯氏的嫁妝一事,她也要參與。
當年那些東西她可是一件件看着擺進去的。若是裡面出點岔子,她只一眼便能認出來。
江雲昭看她身子纔剛好轉,生怕累着後還會反覆,就叮囑紅鴿那番話。
誰知封媽媽也是個脾氣硬的。
聽說江雲昭醒來了,她就再也不肯入睡。非得掙扎着起身,要與江雲昭一起將那庫房給徹查一遍。
江雲昭本欲拒絕,後想到昨日封媽媽那愧疚難當的模樣,暗歎口氣,說道:“她既然堅持,那便今日開庫房吧。”
魯氏過世後,府裡的鑰匙自然而然地由董氏接手了。
廖鴻先娶妻前,就將晨暮苑的鑰匙盡數要了來。而後怕董氏在其中搗鬼,又把院子裡的鎖全部換了新的。
院中庫房的門,只在換鎖那日打開過一次,其餘時候,皆是閉合。如今裡面的情形,便與董氏交出鑰匙時一模一樣。
江雲昭拿出匣子,將其中魯氏的嫁妝單子取了出來。正要攤開看,旁邊的封媽媽出言制止了她。
“夫人不必如此。那些東西,老奴盡數記得。”
江雲昭沒料到她會說得如此肯定,不由愕然。
封媽媽笑了笑,努力挺直了脊背,淡淡說道:“老奴在那邊十幾年,無甚事情可做,便每日回顧在府裡生活的時候。日復一日的,這些嫁妝在心裡不知道回想了多少遍。如今閉着眼睛也能細數出來。”
她說得雲淡風輕,但江雲昭知道她這些年過得不易,聽在心裡,頗爲難過,便也不再與她爭執,笑着答應下來。
庫房門打開。沉積了十幾年的味道夾雜着灰塵迎面撲來,讓門口的人都忍不住輕咳或是打噴嚏。
江雲昭先前就吩咐人準備了抹布。如今開了門,幾個粗使的丫鬟進了屋後,好生擦拭着表面的灰塵。
待到差不多幹淨了,又等了片刻,讓屋裡飄着的灰塵慢慢落好,江雲昭這才與封媽媽走了進去。
封媽媽又紅鴿扶着,一步步前行。望着這些箱子和物什,心裡一陣恍惚,好似又看到了當年故人的身影,聽見了故人的聲音。
她跟在江雲昭的身後,留戀地貪婪地看着四周的一切,伸出手指,撫上物件的表面。突然,她停下步子,失聲說道:“這個不對!”
江雲昭忙回身問道:“怎麼了?”又朝這邊行來。
待到她離得近了,封媽媽指了自己身邊的一口箱子,說道:“主子的嫁妝,是京城裡一頂一好的。不只木質上乘,就連木匠的手藝,都是頂尖。夫人您看這個箱子的邊緣,明顯有些扎手。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封媽媽說着,上下打量了這箱子片刻,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變得鐵青。
紅鴿忙問怎麼了。
江雲昭亦在仔細觀察木箱。聽到紅鴿的疑問,她當即接道:“這箱子顯然是被人動過手腳的。”又指了一處顯而易見的破裂處,“你看這裡。”
封媽媽撫着那處痕跡,恨聲說道:“沒錯!這些嫁妝的鑰匙都沒有拿出來,還在我的手裡。那人定然是貪圖主子的錢財,就使了蠻力去撬!”
然後在撬的時候,將木箱的周邊給蹭到了。
幾句話說完,封媽媽的臉色驟然變了,急切道:“那裡面的東西……會不會被他們給盜走了?”
江雲昭也在擔心這個,就示意身邊的紅鶯去將箱子打開。
魯氏嫁妝豐厚,箱子足足摞起佔了大半個屋子去。單單嫁妝箱子的鑰匙,就有幾十個,串成了好幾把。
封媽媽當年是被突如其來的一個藉口趕走的。在離開王府之前,她覺得鑰匙藏在身上也不安全,就將庫房裡的那串鑰匙悄悄埋在了院子裡不易察覺的一個角落。今日準備查探庫房了,她纔將此事說出來,又把埋鑰匙的位置點明。
江雲昭讓丫鬟們去挖,不多時便尋到這些物什。進屋之前,她交給了紅鶯拿着。
因着年代頗久,中間又沒有人來修護,這些箱子的鎖早已生了鏽。紅鶯本以爲這鎖頭會不容易打開,正想着若是開不開,少不得要尋了專人把它撬開。突然‘啪’地下輕響入耳,那鎖竟然被打開了。
她不可置信地望向手裡的鑰匙,奇道:“沒道理啊。那麼久沒開了,怎麼一下子就成了?”
封媽媽想到了最壞的可能性。
她掙脫了紅鴿的攙扶,一步步朝前邁着。走到箱子的跟前,又駐了足。
江雲昭吩咐紅鶯:“打開它。”
紅鶯將箱子蓋慢慢扶起託好,問道:“怎樣?”
封媽媽望着裡面的東西,伸手小心地拿起幾樣看了看,又放了回去。
她把表面的那幾樣東西往旁邊撥了撥,又盯着裡面瞧了片刻,忽地伸出手,在裡面大肆扒拉着。
紅鶯看着她大開大合的動作,驚得心驚肉跳,悄聲問江雲昭:“夫人,這是怎麼了?這些東西最怕磕磕碰碰。不會壞掉吧?”
江雲昭望向封媽媽的動作,心中明白了七八分,“八成是裡面的東西不太對勁。”
而且,起碼一大半有問題。封媽媽纔會這樣毫無顧忌。
她的話音剛落,封媽媽拿起一個茶壺朝裡面狠狠砸去。
瓷器相撞,出碎裂的響聲。
“這些個渾人!居然敢使了這樣的下作手段!”
“怎麼了?”江雲昭輕聲問道。
“這些東西!分明不對!”
封媽媽氣得狠了,說着話的時候,胸口劇烈起伏着,面上怒容更盛,“這個箱子裡擱着的是各色茶具餐具。雖說不是古董,不如前朝古物值錢。但是,這些東西都是買的最好最頂級的。也是極其難得了。但是這些人,卻是把東西給盡數換掉!全部不對了!”
江雲昭雖有了心理準備,現在也十分震驚。
全部不對……
這一整箱子,居然沒有一件是跟了婆母來到廖家的?
封媽媽只當她是不信,忙拉了她到一旁指着給她看。
“夫人請分辨。這幾件,這幾件,還有這幾件。它們本該是一套,可是如今細瞧它們的花紋……上面的花草粗看一樣,但仔細留意些,便可看到相互之間有幾筆明顯是不一樣的。比如這個葉子的方向,再比如這一邊的花瓣……當年主子的這套茶具,上面的卻是頂級畫作,丁點不同都無。一看便是出自於名家之手。”
江雲昭仔細看了下,頷說道:“沒錯,着色也不甚相同。而且這瓷器質地,也只比普通的強一些罷了,並算不上最好。”
“是了。正是這樣!”
兩人慢慢討論着,將裡面的器具盡數對比過,十分確定東西已全然不同。
然後,她們的神色就都沉重起來。
這裡面的茶具餐具雖然金貴,但好歹是市面上買得到的,只要肯花大價錢。
但是,就算是這樣好弄得的物什,都被那些人給偷走了……
可以想象,那些名貴衣料字畫古董器具,會是個怎麼樣的下場了。
江雲昭讓人將這個箱子的蓋子暫時合上,這便準備去開下一個箱子。
紅鶯找準鑰匙後,再一次將鎖頭輕鬆打開。
江雲昭忽地想到了先前紅鶯開上一個箱子的經歷,說道:“剛纔我還奇怪,怎地這般順利就打開了十幾年前的鎖。難道是之前有人撬開過,故而裡面鬆動了,沒有鏽死?”
再仔細看了看這兩把鎖。
邊緣上,有撬開過的痕跡。雖有些日子了,卻依稀可見到劃痕。
封媽媽氣極,正要開口,一股氣堵在喉頭,卻是重重咳嗽了許久。
待到稍微平息了,她冷冷說道:“那人嫉妒大房已久。好不容易得了掌家的權利,可不是要急着證明自己的實力,將這些東西盡數斂爲自己的?那個箱子裡的東西值不得多少銀子,故而被盜得晚一些罷。”
江雲昭想到婆母已故,有人卻覬覦她的東西,暗暗將東西盡數換走,心裡更是憤怒。
“將這些箱子統統打開!”她揚聲命令道:“一個也不許落下。鏽住了打不開的,就先撬開。”
她倒要看看,那些人到底有多麼‘能幹’、究竟盜走了多少東西去!
這天廖鴻先回到晨暮苑,便現院子裡氣氛不太對勁。
丫鬟婆子各個行色匆匆,低着頭走路,大氣也不敢喘。
他隱約猜到了什麼,叫住紅舞問道:“怎麼了這是?夫人呢?”
紅舞小聲說道:“夫人正在屋裡喝茶。”
廖鴻先點點頭,邁步正要往屋裡去,又被紅舞小小聲叫住了。
“世子爺,您小心着點。夫人正在氣頭上,您可別惹她。”想了想,她又道:“夫人若是說了什麼您不愛聽的,還請您多擔待些。”
廖鴻先笑笑,不甚在意地擺了擺手,入到屋中。看了一眼窗下人影,笑問道:“怎麼了?誰又讓你不高興了?”
江雲昭本在望着窗外的春景出神。聽到他的聲音,她轉過身來,慢慢放下把玩了許久、一口也沒喝下的茶。
“沒有誰。自己跟自己生氣罷了。恨自己太冷靜,沒那個氣勁兒,衝到新荷苑將人揪起來暴打一番。”
廖鴻先挑眉看她,“怎麼?昨兒還說讓我冷靜,今日你倒是起火來了。”
他剛剛回府,還不知今日查庫存一事。江雲昭就將今日事情說了。越說心裡越來火。
——至親的遺物,最是寶貴。哪怕被旁人動上一絲一毫,心裡都能疼上半天。
如今廖鴻先母親留下的東西被這些人糟蹋了大半去……
一想起這個,她心裡的憤怒就壓也壓不住。
廖鴻先的笑容慢慢冷了下來。
“沒事。”他走到她身邊,輕聲安慰道:“你沒必要爲了那些人氣壞了自己的身子。”
“可是……”
“無妨。”廖鴻先摟着她,親了親她的額角,“就算她們不願意,爺也自有辦法逼着她們交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