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端王孫沒將事情完全弄明白,只說了個大概,去宮裡的路上,廖鴻先和江雲昭便設想了無數可能。
——若楚月華是因了與陸元睿生氣方纔暈倒的,兩個人該如何勸解。
依着廖鴻先的意思,陸元睿這是腦子犯渾。實在不行,關上屋子猛揍一頓也就能清醒了。
江雲昭卻不同意。
“先前他還是太子的時候,你們打打鬧鬧就也罷了。如今他身份尊貴,怎會由着你亂來?”
廖鴻先卻不太當回事。
他拉過她將她摟在懷裡,靠在車壁上,“有些人,有些事,是不會變的。”
江雲昭不贊同地擰了眉。
廖鴻先玩着她鬢邊垂下來的發,問道:“如果某天某日皇后娘娘做錯事情,你會不會原諒她?”
“那是自然。”江雲昭想也不想答道:“月華姐心地純善。她或者不是有意爲之,或者有不得已的苦衷。”
“那就是了。”廖鴻先說道:“在自己心裡,總會有一些人,是值得永遠信任的。就如皇后娘娘於你一般,對我來說,元睿亦是如此。”
“可是……”
“給他個機會。”廖鴻先在江雲昭額上落下一個輕輕的吻,“再給他一次機會。等下入宮,若是皇后醒了,你勸勸她。我去陪太后說些話。”
帝后離心,不是好事。原本二人的關係已然和緩,正是由於太后的這個決定,才引發了又一次爭執。
江雲昭聽他這樣說,雖對他能說服太后不抱太大希望,但是有一絲的機會,總還要努力爭取下。於是便贊同地應了一聲。
廖鴻先本就可以在宮內隨意行走,而江雲昭有那塊沉香木牌子,也可自由進出。兩人入到宮中,片刻也不敢耽擱,直接就朝楚月華的寢殿行去。
路上看到的宮人,皆是低眉斂目行色匆匆。很顯然,皇后暈倒的事情,大多數人已經知曉了。
廖鴻先攔住幾名宮人問起楚月華的情況,所問之人皆是一臉茫然,只說太醫和陛下都過去了,其餘的,還不知曉。
廖鴻先和江雲昭再不敢耽擱,忙加快了步子。
楚月華的寢殿外,跪了一地的人。有太醫,有宮女,還有年老的嬤嬤。他們的前面,是身着明黃色的一個挺拔身影。
——正是帝王陸元睿。
江雲昭心中一緊,更是擔憂楚月華,腳步變得愈發沉重起來。
廖鴻先握住她的手,輕聲道:“不怕。看元睿的模樣,倒是有些歡喜的。”
江雲昭這才仔細去瞧年輕帝王的神色,竟是真的在他眉目間發現了一絲喜悅,不由愕然,繼而憂慮更甚。
廖鴻先低聲安慰她幾句後,通稟的宮人也已到了陸元睿的跟前。
陸元睿顯然沒料到會在這個時候看見二人,猛地迴轉過身,面露驚喜,揚聲說道:“你們怎麼來了?”
看到他這毫不遮掩的笑,江雲昭一個恍惚,只覺得又看到了相識多年的陸元睿,而不是那年輕的帝王。
但是想到屋內或許還在暈倒躺着的楚月華,她心中升起憤怒。再看陸元睿的笑,便覺得扎眼異常。只是爲了不給身邊人添麻煩,故而硬生生忍住,沒有表露出來。
廖鴻先察覺了她心情變好,往前側邁了半步將她護在身後,這才往前行去。待到行至陸元睿跟前,方纔說道:“聽說皇后暈倒了。怎麼回事?”
陸元睿一聽他這話,就知道是端王孫傳出去的。只是說起楚月華暈倒的緣由……
他環視了下跪了一地的人,朝廖鴻先微微頷首,這便朝着旁邊行去。
廖鴻先低聲對江雲昭說了句“等我下”,就跟在陸元睿身後,走到了一側的迴廊邊。
陸元睿伸手撫上回廊柱子,長長地嘆了口氣。
“月華有喜了。只是她不願見我,把我趕了出來。”然後這些人就陪着他跪在外面,靜等皇后娘娘消氣了。
“什麼?有、有喜了?”
一向英明神武的廖大世子顯然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一下子,難得地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該作何反應了。
江雲昭離得稍遠,沒有聽到。見廖鴻先滿臉震驚,更加焦急,恨不得馬上進屋探病。
她剛挪動了下腳步,廖鴻先就瞧見了。擡手示意然她停住,頓了頓,招手讓她也行了過去。
陸元睿見江雲昭邊往這兒走邊頻頻望向寢殿大門,知她擔憂楚月華,等她靠近後,便道:“月華剛查出身孕,情緒不太穩定,你來了剛好,去陪陪她罷。”
江雲昭也沒料到會是這個結果,愣了好半晌,遲疑着問道:“有孕了?那月華姐她暈倒……”
“情緒波動過大的關係。太醫瞧過了,無妨。”
聽陸元睿這樣說,江雲昭又是驚,又是喜。原地來回走了幾步後,到底按捺不住,丟下一句“我去看看她”,拎着裙襬便往那邊跑。
離開一段距離了,她纔想起來不合規矩。回過身遠遠地向陸元睿行了個禮,這便繼續往前小跑而去。
陸元睿莞爾,對廖鴻先道:“昭兒現在見了我客氣了許多。今兒難得和以前一樣了。”
廖鴻先沒好氣地橫他一眼,哼道:“誰讓你對她姐姐不好?你若善待她姐姐,保管她對你還如以前一樣。”
江雲昭是侯爺唯一的女兒。但是她與誰情同親生姐妹,大家都是知道的。
陸元睿想到楚月華剛纔躺在牀上時憔悴的模樣,再想到她趕他出屋時眼中劃過的哀傷,心裡便一陣發堵。
“……喂,喂……”
廖鴻先用手肘搗他半天,看他終於回了神,擰眉問道:“想什麼呢?叫你半天都沒反應。”
陸元睿揉了揉額角,強笑道:“沒什麼。就是覺得有些累罷了。”
廖鴻先盯着他看了會兒,忽地笑了。
他抱臂斜倚在廊柱邊,朝寢殿方向揚了揚下巴,問道:“怎麼?後悔了?”
陸元睿垂下眼簾,極爲不在意地嗤了聲,“有什麼可後悔的。”
“你就嘴硬吧。”廖鴻先站直身子,撣撣衣袖,“她貴爲皇后了,還會親自拿針拿線給釗哥兒縫衣裳。往後等你發現這宮裡頭尋不出第二個這麼好的來,後悔都晚了。”說着,就邁步朝寢殿那邊行去。
剛走沒兩步,被人一把拉住。
陸元睿看了眼不遠處跪着的那些人,將廖鴻先往角落處又拉了拉。估摸着肯定沒人能聽見他們說什麼了,方纔問道:“母后那邊你能不能去說聲?”
廖鴻先隱約猜到了些,卻故作不知,“說什麼?”
陸元睿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句話。
廖鴻先眉端微挑,“什麼?我聽不清。”
陸元睿又小聲說了遍。
廖鴻先眨眨眼,看着他。
陸元睿無奈,哼哼道:“易大將軍家的那個妹子。你能不能想辦法幫忙勸回去。”
廖鴻先便笑了。
他半眯着眼上下打量陸元睿,說道:“怎麼着?人都被你收了,現在要讓人回去。姑娘家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他說話聲音不算太小。陸元睿忙一把將他扯過來,推到角落處站着。
“昨兒晚上我在御書房睡的。”陸元睿說道:“與月華吵了架,我心裡不舒服,誰也沒讓陪,自己在御書房睡的。”想了想,他又補充道:“易姑娘來宮裡的事情,還沒公開說,就我們幾人知道她這次入宮的緣由。如今讓她走,倒也來得及。”
“還沒公開說?易家都要準備嫁妝了!你讓人姑娘家臉面往哪兒擱?眼看着皇后不理你了,差點動了胎氣,現在顧及她的孩子,才說後悔。早幹嘛去了?”
“早先……”陸元睿滯了滯,別開臉,道:“母后就想多子多孫開枝散葉。如今月華有了身孕,應當也好拒了。”
廖鴻先還有滿腹的話要說,而後想到江雲昭先前勸他的那些話,遲疑了下,到底沒有把陸元睿逼得太狠。
——他現在好歹開始改變了,是個好的開始。就讓他慢慢來吧。
廖鴻先立在那裡,思緒飛轉。忽地想到一點,說道:“我倒是有個主意。不太有把握。我去問問。若是可行,我等下再來見你。”語畢,不待陸元睿開口,自顧自地往院外行去。
陸元睿腦中煩亂不已。一會兒是大喜,因爲知道自己又要做父親了,一會兒又大悲,因爲太醫說皇后身子發虛,胎並不太穩。
好在廖鴻先在,會盡了最大努力幫他。
陸元睿鬆了口氣,暗道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冷眼掃視着跪了一地的人,聲音凜冽地道:“都起來罷!往後要好好伺候着!但凡有一丁點兒岔子,立刻拉出去杖斃!”
跪伏在地上的人忙大聲應了。
陸元睿再不理會他們,大跨着步子往寢殿內行去。
他去到屋裡的時候,正好看見江雲昭拿着帕子拭去楚月華眼角的淚。
陸元睿有點尷尬,面上不顯,只是放柔了聲音問道:“怎麼樣,好些了沒?”
他顯然問的是楚月華。但楚月華合目側躺着,沒有理他。
江雲昭說道:“姐姐剛纔不是說想吃酸梅湯麼?我讓人去煮。”
她正待起身,被楚月華伸手拉住。
“等下再去讓人做吧。我現在還沒胃口。”
江雲昭有心想要讓他們兩人好好說說,就笑道:“姐姐可不能這樣由着性子了。你不渴不餓,卻也別委屈了小傢伙。”
提起腹中孩兒,楚月華神色瞬間柔和起來。
江雲昭順勢抽出手,給她掖好被子,這便往外行去。
路過陸元睿的時候,她準備向陸元睿行個禮。被陸元睿一把拉住,沒能成。
出了屋後,她並未立刻離開。而是立在門口,靜靜聽着。
男子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又停了下來。應當是走到牀邊了。然後便是低語聲。
江雲昭仔細聆聽,確認低低的話語聲中再無半點抽泣,這才放下心來,走到外面,與候在殿門口的嬤嬤說起楚月華想要的吃食來……
陸元聰聽說了楚月華的事情,前來探望,帶來了方纔與他一同玩耍的陸應釗。
陸應釗還小,不懂得太多。但陸元聰神色間卻滿是擔憂。
江雲昭攔住了他,沒讓他去楚月華的寢殿,與他一同帶了陸應釗去到旁邊的偏殿,邊飲茶邊閒聊。
她時不時地遣了宮人出去看,知曉陸元睿一直未曾離開,又吩咐道若是廖鴻先回來了,和她說一聲。
直到一個時辰後,廖鴻先的身影方纔再次出現。
江雲昭安撫住陸元聰和陸應釗,出屋去看。廖鴻先朝她揚了揚手,她便又回了屋子靜等。直到一炷香後,廖鴻先纔過來尋她。
見他神色凝肅,江雲昭一個字也沒多問,和兩個孩子道了別,又喚來嬤嬤照顧二人,這便與廖鴻先一同匆匆離去。
上了馬車後,廖鴻先一下子將她攬在懷裡,緊緊抱住,一句話也不說。
江雲昭安撫地輕輕拍着他的後背,半晌後,他繃緊的身子終於漸漸放鬆。重重嘆了口氣,鬆開懷抱,摟着她一同靠到車內軟枕上。
“怎麼了這是?”江雲昭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只知道廖鴻先的離開應當和帝后二人的爭執有關係,箇中緣由並不清楚。
廖鴻先問道:“皇后娘娘如何了?”
江雲昭剛纔出來後問過太醫。對楚月華的狀況有所瞭解。沉默片刻,說道:“情況不是太好。若是她還這般憂鬱,對胎兒極其不利。”
“那麼希望這件事過去後,她多多少少能放開些心結吧。”廖鴻先喟嘆道。
江雲昭問道:“你想了什麼法子?”
“元謹與我們也是一起玩大的,他和易家兄妹也很熟悉。我便想着,能不能說服他讓他娶易家姑娘爲妻。”
江雲昭瞠目結舌,好半晌,憋出來一句:“你瘋了!這種事情,怎麼能隨便……”
“不是隨便。易姑娘進宮之事,只是雙方默許了有個苗頭而已,易家頂多是在準備她要許人,旁的不敢多說。”
“可是凌太妃她們怎麼會輕易答應?”凌太妃乃是五殿下陸元謹的生母。
廖鴻先道:“所以我勸元睿低一下頭,服個軟。太后那邊好好說一聲後,給元謹個保障。這事兒也就能成了。”
皇帝給弟弟們的保障……
“分府封王?”江雲昭脫口而出道。
凌太妃的性子並不和軟。若讓她鬆口,必然這個好處得大到一定程度才行。
廖鴻先輕輕“嗯”了聲,將頭埋在她的頸側,重重嘆了口氣。
他不過是給這件事搭個線。能不能成,還真得看陸元睿的決心有多大了。
江雲昭將陸元睿的態度細細琢磨了會兒,也理不出個頭緒來,只覺得兩種可能各佔一半。
廖鴻先稍稍定了會兒神,到底緩過勁兒來了,這便坐好了重新攬她入懷。撩開車簾可了眼,臉色微變,揚聲問車伕:“朝哪兒走呢?”
“回世子爺,這不回府呢麼。”
廖鴻先當即惱了,“誰說要回府的?去侯府!”
兩人先前離開的時候,因着擔憂楚月華,和侯府衆人匆匆道別。
今日是江雲昭回門之日。雖說因着要事方纔離開,可廖鴻先一想到小妻子的重要日子耽擱掉了大半天,就心裡不舒坦。
眼看着現在太陽還沒完全落下,便打定了注意,回侯府去。
江興源和秦氏聽人說起姑爺他們又回來了的時候,還有些不敢置信,齊齊迎了出去。待到真的看見兩人相攜而來,雙胞胎高興地拍手大笑,侯爺夫婦和江承曄夫婦也都笑了。
一家人聚在一處用了晚膳,天色已然黑了,廖鴻先這才帶了江雲昭回去。
廖鴻先十分忙碌。雖然大婚,也只不過有這三天的假期而已。
第四日一早,他就不得不套上官服,與新婚的小妻子道別。
這天早晨,江雲昭聽到他起身的動靜,不顧他的反對,就也穿衣起來了。
二人一同用了早膳,江雲昭親自給他穿好衣裳,就有人在屋外稟道:“爺,您要的單子,國公府給送來了。”
廖鴻先去到門外,把門虛掩上。
江雲昭聽到外面有說話時,聽不甚清。過了許久,一時沉默,而後廖鴻先才行了進來,把一個合着蓋子的匣子交到江雲昭的手裡。
這匣子裡有一份長長的單子。江雲昭打開細細看了,方纔明白過來,先前說的‘國公府’是魯國公府。
廖鴻先說道:“這是我母親當年嫁過來時的嫁妝單子。我舅舅手中存了一份備用。昨兒我讓人過去要這個,沒想到今日一早就送來了。”
“你的意思是查存着嫁妝的庫房?”
廖鴻先笑道:“果然娘子最懂我的心思。”說着,在江雲昭臉頰上重重親了一下。
江雲昭羞紅了臉,看看丫鬟婆子盡皆退出去了,周圍沒有旁人,這才放心些許。
她看廖鴻先有點心不在焉,想到他在外面逗留的那一會兒,便問道:“可是還有什麼事情?”
“嗯。雖說這事兒必然要做,但還不是太急。”廖鴻先又給了她另外一張紙,“今日你得挑個可靠的人往這裡跑一趟,去尋個人。”
江雲昭聽說要尋人時,心裡頭已經明白了七八分。等到看見那個地址是在遠離京城的郊外一處地方時,心中更加肯定起來。
“封媽媽?”
“沒錯。”廖鴻先拉了她在榻上坐下,這才說道:“剛剛來人也告訴了我封媽媽當初的情形。其實母親去世後,魯國公府問過她要不要回去。”
江雲昭凝視着他,輕輕頷首。
他們也曾疑惑過,爲什麼封媽媽會留在廖家,而後被董氏弄走。
“封媽媽拒絕了國公府的提議。”
廖鴻先停了會兒,似是在斟酌詞句。最終重重一嘆,將封媽媽拒絕的緣由慢慢說與她聽。
當時,封媽媽說,雖然夫人走了,但是小主子還在。她若是回了國公府,便再也不是廖家的人。到時候小主子回來,身邊連個舊人都沒有,怎麼辦?她不回去。
江雲昭沒料到她留下來的根本原因居然是廖鴻先。
“那她可以先回國公府,等你大些了再……”
說起這個,廖鴻先輕輕搖了搖頭,“封媽媽不肯。她說母親傷心過度鬱鬱而終,是她沒有照顧好。她要守着母親。”
江雲昭悄悄握住他的手。
廖鴻先回握着,說道:“我想今日你安排人去看看她在那個莊子上如何,好生把人接來。”
他鬆了鬆官服領子,在一旁側靠下來,望着窗外明媚的陽光,慢慢說道:“先前的僕從,能夠留下來的,都是處境不堪的。”
江雲昭也發現了這一點,微微頷首。
昨日裡被李媽媽帶回來的那些人,或者是在做粗使雜役,或者是變成了灑掃的婆子,都是在做着府裡最低等最累最髒的活兒。
“所以,像封媽媽這樣硬氣的,怕是處境更爲不好。”
——董氏生性冷漠,不是能容人的性子。依着她的脾氣,怎會讓一個忠於原主人的忠僕好過?
只怕封媽媽現在的境況,比起這府裡頭的粗使丫頭婆子還不如。
廖鴻先看着一言不發的江雲昭,輕聲道:“你尋幾個妥當可靠的人,將她接回來。到時我會派幾個人跟着去。萬一莊子上不肯放人,就算是搶,也得把人搶回來。”
如今廖鴻先已經回到廖家。
董氏看廖鴻先和江雲昭不順眼,自然要找途徑發泄一番。府裡頭的那些人有廖鴻先護着,她不能把他們怎麼樣。極有可能會朝她能對付的人下狠手。
封媽媽定然首當其衝。
江雲昭明白他的意思。
她也很是擔心這種狀況出現。爲今之計,便是儘快把人帶回來。
偏偏那處莊子上的人都是董氏手下的,這便麻煩許多。
細想了下,她打定主意,說道:“不如我親自帶人過去一趟,將她接回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