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 好似約會
何大官人離開後,何潤之就留在了鏢局。看他一副大少爺的模樣,神情倨傲,對人愛理不理。燕君也懶得理他,繼續帶領着弟子們訓練,將他晾在一邊,讓他自生自滅,先煞煞他的氣焰再說。
穆青雲從賬房出來後,就看到院子裡多了一個人,頗有些驚訝,拉了個弟子詢問了聲,才知是燕君新收的徒弟。徒弟杵在一邊,面色碳黑,師傅呢,則領着弟子們自顧自地練習,他還真從沒見過這樣當人師傅的。
他走至何潤之的跟前,跟他打招呼道:“你叫何潤之?”
何潤之一直在那裡生着悶氣,說是收徒,他的父親一走,她這作師傅的就再也沒搭理過他,擺明了就是坑他父親的銀票,這口氣他哪裡吞得下?
忽然聽到有人過來詢問,他稍稍轉頭,見到來人,不由地呆住了。事實上,在所有人的眼中,穆青雲就是個如神仙下凡一般的人物存在於世間,舉手投足間盡是出塵之氣。無論男女看到他,都不由地讚歎,也就是眼光異樣的燕君纔將他視作凡夫俗子,又是差他算賬,又是差他端茶送水,完全無視於他。
而何潤之第一眼見到穆青雲,就被他身上的出塵氣質所震懾,原本惱怒的目光也在瞬間變得柔和。他默默地點了點頭,好奇地望着他,不知他是何身份。
穆青雲莞爾一笑,瞄了眼正在打沙包的燕君,回頭說道:“你師傅她比較喜歡運動,等她運動完,她會教你武功的。你先跟我去賬房吧,聽說你在幫着你父親打點生意,或許你能幫上我些忙。”
何潤之聽他說要自己幫忙,這樣神仙一般的人物卻要讓他幫忙,他一下子就感覺自己的身份地位上去了,很是榮幸。他淺淺地笑開,欣然點頭,乖乖地跟着他去了賬房。
燕君在打沙包的中途瞄見了兩人離去的身影,手上的動作也停緩了下來,兩眼不由地眯起。這小子對穆青雲這麼客氣,對她就一副鄙夷的神情,莫不是他有那方面的傾向?
嘶——
她倒抽了口氣,越想越覺得有這個可能性。
穆青雲本來就長得挺妖孽、挺小受的,有男人喜歡他也不無可能。可問題是,這小子看起來更像小受些,這兩人要是搞在了一起,到底哪個攻,哪個受呢?
她伸手摸了摸下巴,頗爲困擾。
穆青雲要是知道她有如此想法,一定非想掐死她不可!他好心幫她調教徒弟,她卻在這裡天馬行空地胡思亂想,而且對象還是他和她新收的徒弟,他不氣得吐血纔怪。
在她身旁一起練沙包的陸鏢師見她忽然停了下來,若有所思,不由好奇地問道:“總鏢頭,你在想什麼呢?”
燕君還沉浸在方纔的思緒中,突然問了句:“你覺得穆副鏢頭長得美嗎?”
陸鏢師一聽這話,立即鬧了個大紅臉,這話問的,叫他怎麼回答?男人看男人,還有用美來描述的嗎?
燕君看他紅了臉,以爲他是害羞,立即嘖嘖地嘆道:“想不到穆青雲的魅力如此之大,不得了,不得了!”她一邊嘆氣,一邊往院子的另一頭走去。
陸鏢師徹底傻了,呆愣在原地,不明所以。他方纔貌似什麼也沒說,總鏢頭這麼快就洞悉了他的想法嗎?果然不是普通的人物,怪不得她能成爲他們的總鏢頭,對總鏢頭的敬意又增進了幾分。
門外又是一陣騷動,一隊侍衛勒馬停在了鏢局門口,在侍衛隊的後面有一輛馬車,算不得華麗,但足夠寬敞。馬車內走下四女,看她們的服飾應是侍女或丫環,儘管是侍女或丫環的身份,但每個人身上的氣質卻是極爲高貴,那不是普通人家的侍女或丫環所能擁有的。
在侍衛隊的護衛下,四女依次步入鏢局大門,來到院中。其中一名女子長了張鵝蛋臉,容貌秀麗,氣質清雅,最重要的是她極有觀察力,一眼就認準了燕君是所有人當中的翹楚。其他三名女子雖也是在觀察着院子裡的人,臉上卻是一片茫然或羞澀的模樣,唯有此女一臉的鎮定和自信,她盈步走向燕君,朝她微微欠了欠身,輕柔的語調說道:“這位一定是君彥公子了?”
她的語氣是肯定的。
燕君衝她微微頷首,等待她的下文,她不確定對方究竟是何來歷。
那女子嫣然一笑,繼續說道:“奴婢紫語,奉太子殿下之命,前來送上衣物。太子殿下還吩咐了奴婢四人一齊留下,服侍公子更衣。”
燕君斂了斂眉,原來是秦翊的人,不過,送件衣裳,有必要搞得這麼誇張嗎?看這女子的神色,理當知道自己是女兒身的,她定是怕給自己造成尷尬的局面,這才改口稱呼公子,想來也是秦翊特意吩咐的吧?
她舉目掃視了一下其他三女,不由地蹙眉,壓低了聲音道:“我能不能先看看你們太子殿下送來的衣裳?”她忽然有些擔心,萬一送來的是女裝,那麼她在鏢局裡換上女裝後,那豈不是將自己的身份全部暴露了?雖說即使是女子的身份也不妨礙她成爲總鏢頭,可畢竟鏢局裡頭全是男人,倘若知道了她女子的身份,勢必會造成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請隨奴婢來。”紫語似明白了她的顧慮,引着她往門外的馬車中走去。
燕君暗暗觀察着此女,她談吐得當,擅於察言觀色,倒是個妙人。秦翊能派她前來,顯然是有所考慮的。
隨她進了馬車,寬敞的馬車內足以容下十人,在馬車的一角堆放着幾口箱子。紫語揭開其中一口箱子,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件華麗的衣裙,恭敬地雙手奉上,說道:“姑娘請看,這就是太子殿下爲您準備的衣裳。那邊幾口箱子裡還有些首飾和胭脂,供姑娘裝扮之用。”
燕君看了看那件衣裙,頓時傻眼了。秦翊到底是要做什麼?讓她穿上女裝就已經夠可疑了,現在還讓她穿這麼華麗的衣裳,他到底想做什麼?她忽然有些後悔答應幫他的忙,總覺得沒什麼好事。
她試探地問道紫語道:“你們太子殿下有沒有告訴你今晚他要做什麼?”
紫語輕盈地一笑,柔柔地回道:“奴婢只是個下人,太子殿下的事,奴婢不敢隨意打聽。”
燕君有些不信,但也不想爲難她,還是等秦翊來了,再親自問他好了。
紫語一直都保持着淡淡的笑意,婉轉地說道:“姑娘,太子殿下還有兩個時辰就過來接您,不如讓奴婢們先爲您沐浴更衣吧?”
燕君擰了下眉頭,還是搖頭拒絕道:“不用了!我先去洗個澡,到時間了,我到馬車上來更衣就好。”
紫語頓了頓,思襯了一下,點頭道:“那好,那奴婢們就在車內等候。”
燕君讚許地點點頭,她果然是個聰明人,知道她有些抗拒她們的突然到來,所以自覺地退回了馬車上。燕君命人送了些茶水和糕點給侍衛和婢女們,他們就這麼等候在了門外,不敢再跨進院門一步。
熱氣縈繞的浴桶中,燕君閉目休憩,放鬆筋骨。腦海中還想着今晚與秦翊的約定,她左思右想,也想不出秦翊究竟要帶她去做什麼。
身後忽然想起了開門關門的聲音,她豁地睜開了眼,方纔沐浴之時,一直都在想着這件事,竟忘了將房門閂上。幸虧有一扇屏風擋住了裡面的風景,要不然她都無處藏身。
“誰?”她警惕地詢問了聲。
“是我。”是穆青雲的聲音。
燕君聽到是他,稍稍鬆了口氣,沒好氣地說道:“沒看到我在洗澡嗎?
有什麼事等會兒再說。”
外面穆青雲語氣有些怪異地說道:“就是因爲看到你在洗澡,我才進來的。”
燕君眼皮跳了下,他這話什麼意思,難道專門就是爲了偷看她洗澡來的?這個死妖孽,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色?雙臂環胸,緊了緊,一副防狼的姿態。
穆青雲徑自坐在了桌邊,取了一壺茶水,自斟自飲。他的神情有些哀怨,嘆氣道:“你晚上真要跟秦翊一起出去?”方纔看到秦翊派人前來,他心中就有着不好的預感,很怕她會慢慢對秦翊上心,所以他開始亂了陣腳。
燕君透過屏風看到他坐下的身影,緊張的情緒又逐漸鬆馳開,有些莫名其妙他的反應,回答道:“昨天答應他的,自然不能反悔。”
穆青雲皺了皺眉頭,撕咬着薄脣,遲疑地問道:“你……會愛上他嗎?”
燕君直接翻了個白眼,都不知他在胡思亂想些什麼:“你瞎想什麼呢?
我幹嘛無緣無故愛上他?”
聽她回答得如此果斷,穆青雲緊鎖的眉頭在瞬間舒展,喜悅之情逐漸爬上他的臉,他欣喜地笑道:“那就好!沒什麼事了,那我先走了,你繼續慢慢片”他興匆匆地起身,二話不說就離開了房間。
燕君很是無語,他這麼急匆匆地闖進來,難道就是爲了問她這麼一句話?他是不是腦子進水了,還是吃錯藥了?總之費解!
沐浴完,又休息了一陣,看時間也差不多了,燕君就進了門外的馬車,任由四名婢女給她更衣裝扮。既然答應了秦翊要幫她的忙,今晚她算是豁出去了,捨命陪君子。她們愛怎麼打扮就怎麼打扮吧,她也懶得搭理!
就在她昏昏欲睡之際,紫語在她耳畔輕呼了聲:“姑娘,都收拾好了,您看看還滿意嗎?”
她伸手遞過來一面銅鏡,在銅鏡的裡面,燕君看到了一抹風華絕代的麗影,不沾脂粉卻面凝鵝脂,脣若點櫻,眉如遠山,神若秋水,簡單的飛雲髻化繁爲簡,只用一支金釵固定,再無其他飾物。顯然紫語是看準了她的心性,料定她不喜歡太繁複的裝扮,所以才如此爲她裝扮。
燕君不禁有些看呆了,從不知道自己細細打扮起來,竟可以如此美。不過很快她就回了神,太美好的事物往往都不能持久,她還是比較喜歡男裝的打扮,不希望有太多的目光注視她。
她低頭看了看身上這件華麗得有些不像話的衣裳,她曾見過趙倩茹穿過類似的衣裳,想來這樣的服飾應當是宮裡的人才能穿戴的。秦翊給她送來這麼一套服飾,不知他心裡究竟打的什麼主意。
她想了想,總覺得穿這麼一身太過醒目,搖頭道:“不行,還是換一件吧!”她只想到了身上的衣裳,卻不想想她如今這番驚豔的容顏已經是醒目萬分,別人不想關注都不行。
她的話音方落,馬車外就響起了馬嘶聲,接着傳來秦翊威嚴的聲音:“不許換!出來吧!”
燕君聽到了他的聲音,不由地蹙蹙眉頭,他這個罪魁禍首可算是來了。
她利落地掀開車簾,一個縱身就跳了下去,習慣的動作,卻讓她剛梳理完的髮髻歪了個方向。
秦翊先是一陣驚豔,愣了許久,隨即蹙了蹙眉頭,撲哧笑出了聲。他還從沒見過哪個女子精心打扮後,還像她這般又蹦又跳的,哪個不是踩着細碎的腳步,小心翼翼地走着?可他就是討厭那些做作的女人,比起她們,他更喜歡她的隨性和灑脫。
不得不承認第一次見到女裝的她,他徹底地被吸引住了,跳下馬背,他走近燕君的身前,親自爲她將髮髻扶正。溫柔的動作,柔和的眼神,彷彿能將人融化,可惜,他面對的是絕緣體的燕君,根本無法接收到他的電波。
燕君不耐地撇了撇嘴,指着自己頭上這麻煩的髮髻,抱怨道:“非要頂着這個頭去嗎?”
秦翊冷峻的臉龐上咧開一抹溫柔的微笑,頷首道:“這樣挺好,你慢慢走就是了,應該不會再掉下來。”
馬車內的四名婢女皆偷偷地竊笑,見過人嫌自己的髮髻不好看的,卻還從沒見過有人嫌自己的髮髻麻煩的。
燕君回頭看了看車上的四女,好歹也是她們方纔辛苦了近一個時辰的勞動成果,若是當場拆了,似乎有些不近人情。算了,她就辛苦些,慢慢頂着它走吧。
再回頭時才發現秦翊今晚穿了身玄色的蟒袍,頭戴紫金冠,面若朗月,氣宇軒昂。燕君越來越覺得氣氛有些怪異,這感覺怎麼有點像是在約會?
“你今晚到底要帶我去哪裡?”不問明白,她有些不甘心。
秦翊卻似打定了主意不想告訴她,生怕她得知了真相後會逃跑,急切地捉住了她的手,道:“你跟我走就是了,難道你還怕我把你賣了?”
“笑話!你想賣了我,還嫩着呢!”她邊說,邊將手從他手裡抽出,說實話,她還真有點不適應他的親密接觸。
秦翊看着自己落了空的手,心裡也似空落了一塊,微微有些失落。他輕笑了聲,領着她走向了另外一輛馬車。秦翊率先上了馬車,隨後伸手遞向她道:“上來吧。”
燕君擡頭看了看他的手,他的手很寬大,有着細小的老繭分佈其上,想來他握着刀劍的時間絕對少不了。這一次,她不敢再隨意地跳躍,只好伸手向他,藉着他手上的力道上了馬車。
馬車徐徐開動,離鏢局越來越遠。
在鏢局的一角,穆青雲一直在暗中觀看着,綠眸在黑夜中忽閃得厲害。
雖然聽了她的保證說不會愛上秦翊,可他還是不能全然放心,滿腦子都是胡思亂想。若是可以,他真希望能用繩子將她拴在自己的身邊,不讓任何有機會覬覦她。
輕嘆了一口氣,他現在對她來說什麼也不是,他又有什麼資格來要求她呢?想來真是挫敗,他穆青雲何時如此失敗過?
沒再猶豫,他從牆角牽出了一匹馬,尾隨他們而去。還是自己親眼盯着比較放心些,他已經失去過一次,不能再失去第二次。
燕君和秦翊兩人坐在馬車內大眼瞪小眼,燕君一路問他去向,而秦翊就是咬緊了牙關,不肯說,這讓燕君心中更加忐忑口她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性,那就是……皇宮?
她忽然一下子躥到了秦翊的跟前,揪着他的衣領,質問道:“我們現在是不是在去往皇宮的路上?”黑亮的眸子逐漸眯起,心頭隱隱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秦翊眼神忽閃了下,有意想要避開她。他的確是要帶她去宮裡,又怕她知道了真相後不肯去,所以只好一路瞞着。眼下看起來是瞞不住了,他只好坦白道:“沒錯,我們要去的就是皇宮。”
“停車!快點停車!”燕君立即大聲喊道。
她不能去皇宮,若是去了皇宮,很有可能會遇上秦風夫婦,這樣尷尬的局面,不是她所樂見的。
秦翊見她臉上浮起一抹慍怒,不由地慌了神。他喊停了馬車,小心翼翼地說道:“若是你真不想幫我,我也不勉強你,那我讓車伕送你回去吧。”
燕君聽他這麼說,胸口處的怒火逐漸地熄滅。是啊,她怎麼忘了,自己是答應來幫他的,怎麼可以因爲自己的私事而退縮了呢?
她緩了緩神,放柔了語氣,說道:“你要我怎麼幫你?爲何一定要在皇宮裡?”
秦翊皺了皺眉頭,頗爲無奈地嘆道:“不瞞你說,自從二弟成親後,父王就一直催着我早日成親。今晚的宮宴,父王請了各家大臣家中的千金來,爲的就是從中爲我挑選太子妃。”
燕君撇了撇嘴,一臉瞭然:“那不是挺好嗎?你年紀也不小了,也該成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