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這個婚結定了
“小姐,吉時就快到了,您這邊準備好了沒有?新姑爺可等急了。”大婚之日,身爲媒婆的金婆婆比任何人都來得興奮,從一早上就到處張羅,這不,料理完了外面的事,現在就來催促正在化妝的新娘子。
燕芷一面替燕君插着鳳釵,一面皺皺鼻子,怪嗔道:“你這老婆子,急什麼?新娘子當然是要打扮得完美無缺,才能亮相,你讓外邊的禮樂、喜炮再響亮些,結婚不熱鬧怎麼行?”
金婆婆左右乾着急,又拿她沒辦法,只好甩着帕子道:“成、成,那你們手腳再利落些!”
燕芷朝着金婆婆的背影哼笑了聲,湊近燕君的跟前獻寶道:“姐姐,你看,這本來是我父……我爹爹送給我的嫁妝,我現在也用不着,就借花獻佛,送給你了。希望姐姐和未來姐夫能和和美美,白頭偕老。”
燕君低頭看着她手裡捧着的一塊名貴的玉佩,心中不由地感慨,倘若原本的燕君還在世,在她的大婚之日,沒有父母、親人的祝福和觀禮,她是否會覺得悲涼?
從她手裡接過了玉佩,燕君沒有推辭,她知道有些東西所包含的意義勝過它價值本身。
“謝謝你了,芷妹。”
燕芷甜甜地笑道:“跟我客氣什麼?我們可是好姐妹呢。好了,現在可以把喜帕蓋上了,姐姐今天是這世上最美的新娘。”
紅色的喜帕從頭頂覆蓋而下,掩蓋了眼前的一切,燕君淺淺地彎脣。她知道當蓋頭再次被掀起,迎接她的將是她生命中最爲重要的男人,等待她的將是無限的幸福和甜美。
耳邊的禮樂和喜炮聲越來越大,她聽到了許多人的聲音,蓋頭下,一雙黑色的靴子朝着她邁步走來,她認得,那是他的靴子。
“新郎、新娘拜天地羅!”那是金婆婆特有的嗓音,具有穿透力,將整個婚禮推向了**。
溫暖的大手牽起她,將她的纖手包裹其中,燕君聽到了穆青雲在她耳邊的細語。
“君兒,從今天起,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短短的一句千古流傳下來的誓言,宛如月老的紅線,從此將兩人的命運牽在了一起。燕君低低地重複:“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她的聲音很低很低,完全被兩邊的禮樂聲所淹沒,可穆青雲還是敏銳地聽到了。
他們相握的手握得更緊。
燕芷興奮地拉着小翠的手,感覺比自己成親還要開心,滿臉盡是甜美的笑容。
段奕鴻默立於一旁,冷駿的面孔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那雙深邃的黑眸在泛動着光澤。他的目光偏移,落在了坐於高堂位置上兩位陌生的老夫婦身上。那是穆青雲從城中找來的一對福壽澤長的恩愛夫妻,請他們來暫時充當他們的父母,見證他們的婚禮。因爲他相信在老人的祝福下,他們能借來福運,讓他們的婚姻更加幸福美滿。
在穆青雲的牽引下,燕君跟着他深深地朝着門外躬身一鞠。
天地爲證,日月可鑑,他們從此便是真正的夫妻,榮辱與共,福禍相依。
“等等!皇姐,你成親,怎麼能不請小弟呢?”
門外一個突兀的聲音,打斷了婚禮的進行。
燕君掀開面前的喜帕,一眼就看到了一身紅袍的燕汐,他身上的那一套華麗的大紅錦服,倒是和穆青雲身上的有的一比。他輕搖着摺扇,帶着慵懶的笑意,朝着喜堂方向走來,像極了紈絝子弟,可偏偏滿身的貴氣無法掩蓋。
在他的身後,跟隨着大隊的燕國士兵,一眼望去,竟將原本就規模不大的園子給填得滿滿的,一時之間數不出一個確切的人數來。
“皇姐,自古以來,婚姻大事,由父母作主。如今父王尚在,而你不加以稟報,擅自與人拜堂成親,這可是大不孝的罪名。”
他的話音剛落,燕芷驚異的聲音立即響了起來:“二哥,你胡說什麼呢?什麼皇姐?難道你們認識?”燕芷幾步跑到了燕汐的身旁,帶着疑問之色。
“五妹,你從小就沒見過大皇姐,自然不知她的身份。二哥我可是從小就認識她,還跟她同住同眠,就是她化成灰,我也記得。”燕汐笑得輕佻,卻讓燕君和穆青雲兩人皆變了臉色。
“她、她真的是大皇姐?”燕芷驚訝得兩顆眼珠子都幾乎要掉出來,她忽而又興奮地跳了起來,挽着燕君的手道,“太好了,我終於有個親姐姐了!”
燕君拍拍她的手,心底劃過一絲暖意,真是個單純的孩子。
“燕汐,你今日若是來觀禮的,我很歡迎,也會請你喝一杯喜酒。但倘若你是來阻止這場婚禮的,那麼我也明確地告訴你,今天的婚,我們是結定了。”
“皇姐,你別天真了。別說你已經和南宮神野有了婚約,現在秦風也來向父王提親要娶你,你以爲你能安然脫身嗎?我今日來,就是奉父王之命將你帶回燕宮,你離家多年,也該回家了。”
“家?燕宮根本就不是我的家,倘若你們真的將我視作親人,又如何會把年幼的我送去楚國爲質?楚國想要的是真正的燕國太子,我算什麼?十年來女扮男裝,隱藏自己的身份,受盡屈辱,你們可曾關心過我?當我遭遇危難,生死未卜之際,我的親人、我的父王他又在哪裡?燕宮,對我來說根本沒有任何意義。只有這裡,有他的地方,纔是我的家。”
燕君緊握住穆青雲的手,有種酸楚感劃過心房,這些話,她是代替原來的燕君說的。燕君雖然無能懦弱,但這不是她的錯,她年紀幼小就揹負了重責,被親人拋棄。就算她再勇敢,也早晚被生活的現實殘酷所消磨。
緊緊地回握她的手,穆青雲釋然地一笑,對燕汐說道:“二皇子殿下,吉時將過,我們還得繼續拜堂行禮。照顧不周之處,還請見諒。”
一記長哨自他口中發出,同一時間,喜堂的四周突然冒出幾十個墨衣行者,護住了喜堂的四個角落,尤其是大門處,有種想要硬闖者,從他們身體上踏過去的決然。他們身上統一的服飾,統一的兵器,就連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同樣冷漠。他們的出現使得整個喜堂的溫度在瞬間降低,也讓燕汐及他身後的士兵們心神有了波動。
燕君牽脣淺笑,她就知道他早有安排,否則不會如此大張旗鼓地在城裡舉行婚禮。
“穆青雲,你以爲區區幾十人就能阻擋得了我燕國的千軍萬馬?”燕汐眯起了眼,收斂了他玩世不恭的慵懶姿態,露出惱怒的神色。
穆青雲搖頭嗤笑道:“那我們不妨拭目以待,看看我的人能否抵擋得住你的千軍萬馬?不過,看在你是君兒弟弟的份上,我好心提醒你一下,逸河城不是久留之地。你若是想活命,還是早早離去爲妙。若是晚了,誰也救不了你。”
燕汐眯眼思索了片刻,又開始搖扇輕笑:“你休想詐我,別忘了,這裡可是燕國。燕國之地,誰能動我?況且我的身後有數千士兵,城門外還有近三萬的士兵,我倒想看看你們如何從幾萬人中全身而退,離開逸河城。”
“那我們走着瞧!”完全無視虎視眈眈的燕汐以及他身後的人馬,穆青雲的雙眸之中閃動着自信的光芒,朝着金婆婆示意道,“繼續行禮!”
燕君擡頭與他對視,眸光中是同樣的自信和堅定,他們認定的事,誰也無法阻攔!
“你們……”燕汐握着摺扇的手攥成了拳頭,爆出青筋,今日他絕不能讓他們成親,事關重大,他別無選擇。
“衝進去!”他一聲令下,喜堂外頓時一片刀光劍影。
燕芷徹底嚇呆了,和小翠抱在一起,不知所措。
段奕鴻依舊矗立在原處,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似乎眼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他毫無所動。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坐在高堂位置上的兩位老人家都已嚇得昏了過去。
燕君和穆青雲兩人恍若未見,跟隨着金婆婆的高唱聲,按部就班地完成所有的禮儀。在這過程中,兩人的視線一直凝視在對方的臉上,未曾移開,彷彿天地間只剩下他們兩人,而耳邊、身後的打鬥聲都與他們無關。
“皇姐,你一意孤行,早晚會後悔的!”
“父王絕不會容許你們在一起,你們就算成了親,從此以後怕也再無容身之處了。”
“皇姐,我是爲你着想,你根本不瞭解南宮神野。他的未婚妻嫁給了別人,如此奇恥大辱,他一定不會善罷干休,他從來都不是如他表面所表現的那般單純,他的勢力、他的身份背景,就連父王都忌憚三分。他不會放過你的!”
“還有秦風,他指名道姓地向父王提親,如果父王無法向他交待,他一定會聯合楚國一同對付燕國。到時候,燕國之內,烽煙四起,百姓遭難,你真的忍心嗎?你真的忍心看着自己的國土被外敵侵佔,國破家亡嗎?”
“皇姐,你不能這麼自私!你會毀了燕國的!”
燕汐的話一句句傳入燕君的耳中,而她根本不爲所動,甚至覺得可笑。她的婚姻、她的幸福,爲何要與燕國的命運連在一起?她不是真正的燕君,不是燕國人,燕國是興是亡,與她何干?
自私嗎?她不過是想爭取自己的幸福,這也算自私嗎?
倘若真的要將它歸爲自私,那麼她也認了。
天下間的人,哪個不自私?
燕王爲了保住皇位,保住他的國家,就犧牲了燕君,不自私麼?
南宮神野爲了他的大業,他絕情絕義,機關算盡,不自私麼?
秦風爲了報仇、爲了得到皇位,他不顧手足之情,父子倫理,不自私麼?
他們都可以爲了自己的私利而不擇手段,那麼她和穆青雲又爲何要顧全那些所謂的大局,而犧牲他們的幸福?
“報——二皇子殿下,不好了!義軍攻城了,我們駐守在城外的三萬士兵被義軍圍攻,此時怕是全軍覆沒了。”
突如其來的消息,猶如轟天的驚雷,將燕汐整個人震得徹底呆住。
“你說什麼?義軍?他們有多少人?”
“回二皇子殿下,很多、很多人……漫山遍野,他們全部隱藏在城外的深山中,像潮水一般涌出。小人是好不容易纔逃了出來,前來給殿下報訊,殿下還是快點逃吧。若是晚了,恐怕就走不成了。”
燕汐的神色大變,立即下令道:“全部給我住手!”
“皇姐,既然你們已經拜堂成親,我也不再阻止。現在義軍就要攻進城來,你我都是燕國皇室中人,倘若落在義軍手中,後果必定不堪設想。現在不是義氣用事之時,你們和我一起離開逸河城吧。離逸河城不到二十里地是凌將軍所堅守的燁城,城池牢固,城內有至少五萬兵馬,足以抵擋義軍。我們現在就離開這裡,前往燁城,相信還來得及。”
喜堂內外頓時安靜下來,所有的人都在等待燕君的回覆。
燕君蹙眉沉思了一番,搖頭道:“我已經不再是燕國太子,更不是燕國大公主,所以,我不會跟你走的。你還是帶着芷妹速速離開吧。”
燕芷聞言,立即往燕君身後躲去:“姐姐,我也不走!我若是跟二哥回去了,就要被送去秦國和親,我纔不要呢。”
燕君看看她,很是頭疼,說實話她不希望燕芷跟着她,多了兩個人等於多了兩個累贅。眼下逸河城的形勢不容樂觀,倘若義軍真的找上門來,她和穆青雲兩人倒還能自保,可是若多了燕芷兩人……“芷妹,眼下情況有變,你留在這裡不安全,還是跟你二哥去燁城吧。倘若大王依舊不死心,要送你去秦國和親,到時候姐姐會想辦法幫你的。”眼下,她也只能用言語誘哄她,先躲過這一劫再說不遲。
燕芷純真的美眸望着她,對她有着莫名的信任感,重重點頭道:“姐姐一定要說話算話哦!”
“嗯。”燕君摸摸她的秀髮,舉目望向沉思中的燕汐。他的初衷是要帶她去見他們的父王,可惜,她並不是能任人操控之人。燕汐左右掂量了一番,還是決定先保存實力退守燁城,回頭再想辦法將她帶回燕宮。
“皇姐,臨走之前,給你一句善意的忠告,切莫與義軍爲伍!”
燕汐走了,帶走了他的兵馬,也帶走了燕芷主僕二人。
整個園子終於又恢復了寧靜。
而園子外,喊殺聲、刀劍相擊聲,越來越近。
“青雲,怎麼辦?”
倘若只是她孤身一人,燕君有種種的方法逃遁,或是隱蔽,躲開義軍可能的攻擊。然而現在,她不再是一個人,她有了丈夫,還有他手下的人馬,所以須得從大局考慮。
穆青雲思索了一陣,說道:“我們先靜觀其變,所有人全部待在園子裡不要出去,看看義軍攻下城後會有什麼舉動。”
燕君點頭贊同。
一場婚宴,在漫長的等待中度過……而這一夜也改變了逸河城的歷史,這座經歷了百年的古城,被血水沖洗,換來了新的主人。
洞房之中,燕君斜倚在穆青雲的懷中,兩人低低地細語。
此時,園子外的聲音已漸弱下去,逐漸歸於平靜。就像這黑夜,它是白日的盡頭,有着另外一種風情。
“君兒,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就再找一個好男人,跟他過下半輩子。你的性子太過好強,這樣很辛苦,找一個疼你愛你,願意爲你付出一切的男人,對你來說應該不難。就像秦翊,我雖然很不喜歡他,覺得他性子太過沖動,容易壞事,可是我能感覺到他對你的真心。還有聶風,他也是個不錯的男人,他有責任心、有情有義。經過此次的事件後,我相信他不會再執着於爲楚國賣命,他是個值得託付終身之人……”
穆青雲仰躺着,自顧自地說着,眼神迷離,沒有注意到他懷中的人兒已經怒瞪了他許久,眼底的火苗越燒越旺。
“穆青雲,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我們今天才剛剛成親,你就想着要把我讓給其他男人,你是真的愛我嗎?說什麼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這才第一天,你就打算丟下我不管了嗎?”燕君坐起身,怒瞪着他,心底很是窩火。
穆青雲呵呵輕笑,心底的痛卻難以言喻,他以爲身上的兩種毒至少能支撐一段時間纔會發作,可是就在昨夜,那鑽心的痛楚在一遍遍地提醒他,他該回天道門了。若是再不回去,他就無法得到這一次的解藥,執行任務換取解藥,這是他的師傅給他定下的規則。然而天書,他卻不想交出去……燕君一拳擊在了他的胸口,沒有用全力,但也夠他喝一壺的。
“你還笑?你最好是在跟我開玩笑,若是說真的,就別再認我是你的娘子。”
穆青雲長臂一伸,將她拉至身前,緊摟着她道:“你是我的娘子,永遠都是我的娘子。你是我好不容易纔追到的,我怎麼捨得輕易放棄?”
“君兒,我只恨自己爲何會加入天道門,爲何沒能早一點認識你?”
埋首在他的胸前,燕君嗅到了一絲訊息,她放柔了聲音,擔憂地問道:“青雲,是不是你身上的毒又發作了?”
穆青雲否認道:“沒有,我沒事,你別擔心。”
燕君半信半疑:“不知道洛千雲研製出瞭解藥沒有……”洛千雲曾說他需要半年的時間來配製天道的解藥,也不知現在到底進度如何。
“天道的解藥並不是那麼容易配製的,何況還需要半年時間……不過你放心,我有其他辦法得到解藥,爲了你,我一定會好好活下去。”綠眸泛着晶瑩的光澤,在瞬間變得無比堅定。
這時,門外的敲門聲響起。
“什麼事?”穆青雲冷冷地問了聲。
外面回答道:“墨主,義軍已經控制了整座逸河城,但奇怪的是,在園子的百步之內,都沒有任何一個義軍靠近。屬下打聽之下,才知義軍的首領特意下了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園子百步之內,若有犯者,格殺勿論。”
房間內,燕君和穆青雲詫異地對視了一眼,這現象太過奇異。
穆青雲又問道:“可打聽到義軍首領的名字?”
外面又回答道:“屬下無能!關於義軍首領的身份,義軍之中所知者甚少,屬下無從下手。但外界有個傳聞,說這義軍與燕國先皇的後裔有關。”
“先皇后裔?看來我們有必要夜探一下,看看那神秘的義軍首領究竟是誰?”燕君想着,忽然靈光一閃,道,“對了,段奕鴻呢?他說是他主子派他前來保護我,難道他的主子和義軍首領之間有着某種特殊的關係?”
“不用找了,燕汐離開後,他也跟着悄悄離開了。”對於段奕鴻,他一直都對他有着戒心,哪怕是現在亦是如此。
“他走了,也不跟我打聲招呼,太不厚道了。”燕君嘴上如是說,心底也開始生疑,在她看來,段奕鴻似乎就是衝着燕汐來的。燕汐一走,他也跟着離開,該不會……她心中升起某種不好的預感,不知道燕汐一行人是不是真的順利離開了逸河城。
逸河城府衙的大獄,此刻正有兩名士兵押送着兩名瘦弱的男子關入鐵牢中。兩名男子脣紅齒白,皮膚細膩,怎麼看都不像是真正的男人。
“公主,怎麼辦?他們會不會殺了我們?”被關入牢中的正是跟隨着燕汐逃離逸河城的燕芷和小翠。
燕芷一臉的怒氣,對着鎖牢門的士兵大罵道:“你們快放了我們,捉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百姓,這算哪門子義軍的行爲?還說義軍是站在百姓一邊的,都是狗屁!你們搶佔了逸河城,爲的就是掠奪財富,驚民擾民,哪裡是真正爲百姓着想?”
士兵厲聲喝止了她:“你閉嘴!別以爲我們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你是燕國的五公主,平日裡只知道錦衣玉食,哪裡知道百姓的疾苦?還敢說我們義軍的不是,也不想想那燕王是如何苛捐雜稅,燕王底下的大臣們又是如何魚肉百姓的?”
“我……”燕芷頓時面紅耳赤,不知如何辯駁。的確,她從小在宮中長大,不知民間疾苦,這次也是她第一次出宮。一路上雖然有所體會,但畢竟不深刻,所以在她的認識中,所謂義軍就是朝廷的叛軍。
“我不跟你爭辯,快點去叫你們的首領來。既然知道我是公主,就該以禮相待,怎麼能將我關在牢裡?”
士兵不屑地瞥了她一眼,頭也不回地離開。她都已經死到臨頭了,還敢在他們面前擺公主的架子,果然是不知天高地厚的金枝玉葉。
“哎、哎,你別走啊!”可惜人家根本不理會她,整個牢裡就剩下她和小翠兩人。
環顧了下四周,暗潮的牢房中散發着陣陣惡臭,腳下茅草堆鋪着,上面還殘留着些許可疑的痕跡,讓燕芷不敢隨意下腳。
這究竟是什麼鬼地方?難道所有的大牢都這麼骯髒可怕嗎?
想到她們剛纔出城時,不幸中了埋伏,後面又有追兵趕至,她的二哥無法顧及她,隻身一人先行逃脫,而其他人幾乎是全軍覆沒。她不知道該不該憎恨她的二哥,危急關頭,他只想到自己逃跑,卻置她這個妹妹的生死於不顧,她應該恨他的,可是轉念一想,倘若連她二哥也被義軍抓了,那麼豈不是更沒有人來救她?
她忽而想到了她只有幾面之緣的大皇姐,她終於明白爲何跟她相處有着如此強烈的親切感,原來她們本就是一家人。幸好她沒有跟着他們一起出城,否則怕也無法逃脫被俘虜的命運。
“唉,你說二哥會不會來救我們呢?”
“應該會吧。”小翠理想地猜測。
兩人相偎着坐了許久,牢門外終於又響起了開鎖的聲音,燕芷眼睛一亮,連忙起身湊到牢門口,想要看清楚來的究竟是誰。
“喂,就算我們是你們的俘虜,那也不能把我們丟在這裡不聞不問吧?這裡又髒又亂,能不能給我們換個乾淨的地方?”
“吵什麼吵?階下之囚,還敢有諸多意見?”
又是方纔那名士兵,態度極爲惡劣,氣得燕芷狠咬銀牙。
“公子,裡面髒亂,您真的要親自進去盤問嗎?”還是同一人,語氣卻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燕芷好奇地望向他身後之人,背光處,她看不真切對方的臉,只覺得他的身形輪廓頎長雅然,暗暗猜想對方的容貌應該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你們先退下吧,我要親自盤問。”
他走近了,雅緻的玉容逐漸顯現,燕芷終於看清了他的容貌,兩隻眼頓時凸得誇張,纖指指着他,難以置信:“你?怎麼會是你?你就是義軍的首領?”
她無法相信那日在酒樓門口,無意間窺視之人,竟然就是攻佔了逸河城、又將她和小翠擄來的罪魁禍首——義軍首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