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 夜探王府
直到過了午時,手下的人才飛鴿傳書回來,穆青雲早已離開了鏢局,至今下落不明。而另一個消息是,昨夜有人潛入皇宮偷盜天書,結果皇宮裡早有人設伏,將偷盜天書之人一網打盡。今日一早開始,酈城封鎖了城門,不許任何人進出。
一個接一個的消息,將燕君打得措手不及,一切的跡象都在顯示着穆青雲極有可能就是偷盜天書之人,否則他不會無緣無故得失蹤,不會不來見她。
青雲,天書真的對你如此重要?爲什麼?
擔憂之餘,燕君心底隱隱地失落,她以爲在他心底她纔是最爲重要的。
不過暫時先不想這些,還是將人救出來最爲重要,她絕不能讓他有事。
來至秦離桑的房門前,燕君猶豫了下,終是敲開了他的房門。
“父王,我有事找您。”
“進來吧。”
燕君進入房中,正好看到洛千云爲秦離桑施完針,秦離桑尚未來得及掩蓋的胸膛上紅斑點點,慘不忍睹。
燕君蹙眉奔向牀邊,擔憂地問道:“父王得的究竟是什麼病?爲何一直無法治癒?”她問話時,眼睛盯向洛千雲,他是醫者,他的話最有權威。
洛千雲收起了銀針,肅冷着臉說道:“王爺患的是心疾,他的心臟一直處於衰竭的狀態,而且一日比一日嚴重,我怕再拖下去,恐怕……”
“難道是冠心病?”燕君結合上一次他發病時的症狀觀察,她愈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在現代因冠心病而死的老年人數不勝數。在現代科技發達的條件下,冠心病都較難治癒了,更何況是在古代。
“你不是號稱神醫嗎?爲什麼連你也束手無策?我看你根本就是個蒙古大夫,頂個神醫的名號到處招搖撞騙!”
洛千雲一聽她如此詆譭,頓時怒了:“你以爲我沒有在想辦法嗎?我是神醫,不是神仙!你若是不相信我,儘管請別的大夫來症治,不過別怪我沒有事先提醒你,王爺的病情可拖不得!”
燕君本也只是跟他發發牢騷,並未真的不信他,誰能想到一個書生模樣的人也有爆發的時候?燕君向後縮了縮脖子,不再惹他,忽而想到現代人治療冠心病的方法,雖說不能徹底治癒,但至少可以減少病發的機率。
“父王,依我所見,您這種病,主要引發的原因是脂肪和膽固醇攝取量過高,或者是平常食用太多的糖份,纔會導致心肌梗塞。我建議您,從今夭起除了每天多喝水,吃清淡的食物外,還要每天堅持鍛鍊,放鬆心情。這種病的病患最忌心情緊張和壓力,所以您最好跟大王辭了所有朝中的事務,在府裡安心養病,這樣病發的機率纔會小得多。”
洛千雲訝異地望向她,她說的的確不錯,點到了心疾患者的癥結所在。
只是他不是很明白何爲脂肪和膽固醇攝取量過高?何爲心肌梗塞?
秦離桑淺淺地一笑,來回看着燕君和洛千雲兩人,說道:“想不到君兒的見識也如此了得,你方纔所說,大致與千雲所言所差無幾。可惜,父王就是個勞碌命,想要徹底放下朝中的事務怕是不可能……”他垂下了眼瞼,若有所思。
這下換作燕君訝異了,瞄了眼洛千雲,他倒是真有本事!
秦離桑轉眸道:“對了,丫頭,你來找爲父所爲何事?”
燕君想了想,說道:“父王,實不相瞞,女兒這些日一直留在客棧,其實是在等一個人。原本我們約好在此見面的,可是已將近三日了,還是沒有他任何消息。方纔鄖城內有消息傳來,說是昨夜有人入宮偷盜天書,結果遇伏被一網打盡,如今城門封鎖,任何人不得出入。女兒怕他此刻無法出城與女兒相見,所以想跟父王一道返回酈城。”她沒有直接說那偷盜天書的人就是她要等的人,因爲秦離桑畢竟是秦國人,若是讓他知道自己覬覦秦國的夭書,他又會如何想法呢?
秦離桑眯起了眼,疑惑地說道:“你說昨夜有人入宮偷盜天書?既然賊人被一網打盡了,那還封鎖城門做什麼?”
燕君眼睛一亮,是啊,倘若所有的人都被捉了,那還封鎖城門做什麼?
難道穆青雲僥倖逃脫了?秦宮的人沒有捉到他,所以纔將城門封鎖起來的嗎?
“丫頭,你要等的人,是個男人?”秦離桑觀察着她的神情,好奇地問道。
燕君臉上一熱,默默地點了點頭。
洛千雲見此,心中一窒,胸口有些悶悶的。他收拾完所有的東西,也忘了跟他們打招呼,快步地離開了房間。
秦離桑嘴角的笑意更濃,拍拍燕君的手,說道:“丫頭,別擔心,有父王在,天塌不下來。一會兒,我們就一起進城。”
有父王在,天塌不下來……
這句話一直在燕君的心裡迴盪,不安的心,也鎮定了下來。她相信,他可以成爲她的庇佑,她的大樹,爲她遮風擋雨,爲她抵擋一切災禍。
因着秦離桑的關係,燕君等人順利進了城,暫時在靖王府住下。沒有在靖王府久待,燕君帶着何潤之和段奕鴻兩人回了鏢局察看,此時的青雲鏢局已人去樓空。燕君站在自己的房間,仔細回想着從前的一幕幕,驀然間發現自己對穆青雲的瞭解竟然少之又少。
如今他忽然失去了蹤影,她竟然無從下手,不知該去何處尋他。一直知道他的身份不簡單,可是她從來就沒有關心過,只是安然地享受着他的寵愛,從來沒有想過若是有一天他不見了,她該去何處尋他。
青雲,你千萬不能有事!
“潤之,你留在這裡,記得日夜在院中生火,不許間斷。或許他會回來這裡……”
此刻,她最想要弄清楚的,就是穆青雲是否真的入宮盜取天書,還有他是否真的逃脫。想要弄清楚這一切,最快捷的方法,就是問他了!
此時已過二更,諾大的端王府,一片清冷的寂靜。
燕君一身夜行衣,快速行走在端王府的長廊、樓閣間,前後不斷有巡邏的侍衛穿行,她憑藉着敏捷的身手,輕鬆地躲過。
來至一處院落,遠遠地看到一名丫環從一間房裡退了出來,往燕君所在的方向走來。燕君躲至隱秘處,待她走近,忽然捂住了她的嘴,將她拖入草叢中。
丫環嚇得大力地掙扎,燕君跨腿夾住了她的雙腳,在她耳邊低語威脅道:“別動!你乖乖地聽話,我保證不殺你,否則,我對頑固反抗的人,向來沒有耐性!”
丫環睜大了俏目望着她,見到她眼底滑過的殺意,嚇得連忙點頭。
燕君看她也不是那麼大膽之人,又威脅道:“我現在問你話,你不許大聲叫喊,要不然,我立即殺了你!”
丫頭再次連連點頭,她哪裡見過這等陣仗,早就嚇得半死,哪裡敢叫喊?
燕君鬆開了她的嘴,質問道:“我問你,你們王爺住在哪裡?”
“王爺住在書房。”丫環怯怯地回答。
“書房?”燕君很是詫異。
丫環怕她不信,連忙解釋道:“王爺和王妃的感情不好,成親後,王爺都沒有和王妃同過牀。王爺平常有很多公務要處理,吩咐下人在書房的內堂架了牀,每晚都是在那裡歇息的。真的,奴婢說的都是真話,你不要殺奴婢好嗎?”丫環眼淚汪汪地看着她,想要博取她的同情。
燕君沒有顧她,只是在思慮着她方纔的話。看來秦風是真的很痛恨趙倩茹,甚至連與她同房都不願,可是他還是照樣娶了她。這算什麼?不愛她,卻又娶她,子歸,你究竟在想什麼?
“帶我去書房!”
在丫環的帶領下,燕君遙遙地看到了亮着燈火的屋子,窗紙上投射着一個人影,人影攢動,正提筆寫着什麼。雖然只是個輪廓,燕君還是第一眼就認出了他,秦風。
敲暈了丫環,將她放在一處不易被人察覺處,燕君臨近書房門口,大大方方地走了過去。門口守着兩名侍衛,很快就發現了她。
“什麼人?竟敢私闖王府?”
“子歸,是我!”燕君無視兩人,朝裡喊了聲,見着那窗紙上的身影明顯地頓了頓,她知道他一定是聽到了她的喊聲。
房門倏地打開,露出秦風難以置信的臉孔,他從未想過她會出現在此,從未預料到她會主動來找他。那一刻,他欣喜若狂,以爲她終於願意再次回到他的身邊。
“你們都退下!”他冷然吩咐了聲,待走至燕君跟前時,又換上了柔和的笑容。
不得不承認,他至始至終都是那般得富有魅力,出衆的容顏,高貴的氣質,再加上攝人心魂的笑容,燕君即使見慣了,還是忍不住呆了一呆。想到自己的恍神,燕君不禁有些懊惱,立即轉開了頭,冷聲道:“我有點事想跟你當面問個清楚。”
“走,到我書房去再說”
秦風大手一伸,自然而然地捉起了她的手,將她帶往書房中。燕君偶然撞見他如孩子般欣喜燦爛的笑容,竟有些不忍甩開他的手。
燕君啊,燕君,你怎麼如此搖擺不定?
她心底數落着自己,腳下還是不自覺地跟着他進了書房。
今夜的秦風似乎心情甚佳,面部的線條也變得十分柔和,嘴角掛着淺淺的笑意。燕君不由地聯想到了那晚月湖湖畔,他就是這般溫柔儒雅,迷人心魄。
“君兒,坐!想吃點什麼,喝點什麼嗎?我立刻讓下人去準備。”
“君兒,差點忘了,我準備了許多好東西給你。”
“你看,這是臨城有名的雪紡,很適合給你做衣裙;這是洛城聞名遐邇的胭脂水粉,據說跟別的地方產的都不同,你平常都不喜歡打扮,若是稍稍塗抹些胭脂,一定會更美;還有這個,這是我在雲城看中的翡翠項鍊,我覺得和你很相稱;還有其他這些,都是這三個月來,我走遍各個城鎮,爲你挑選的禮物,你看看喜歡嗎?若是不喜歡,我再挑別的禮物送給你,不管你想要什麼,我都會爲你取來。”
燕君冷漠着凝視着秦風欣喜的面容,他像孩子一般向她炫耀着他的戰利品,她的心中百味陳雜。子歸,若是你真的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恐怕你什麼也給不了我了。
她冷冷地掙脫了他的手,無情地回道:“不喜歡,我一樣也不喜歡!”
秦風的笑臉在瞬間定格,陰沉的氣息逐漸籠罩他的身周圍。燕君注視着他,看着他胸膛起伏不定,怒意也逐漸升上他的眼底,她知道他又開始動怒了。但那又怎樣?
不喜歡,就是不喜歡,難道還能強迫不成?
“我開門見山,我今晚來找你,是想確認一件事。聽聞昨夜皇宮裡有人私自闖宮,還企圖偷盜天書,我想問一下被捉到的人究竟是誰?
秦風緊擰着眉頭,遲遲沒有作答,他似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緒中,久久無法回神。
“我問你話呢,你快回答我!”
燕君催促了幾聲後,開始察覺他有些不對勁,他的身體在微微地發顫,連臉色也逐漸變得慘白。正當她想要搖醒他時,秦風忽然快速地衝到了內堂。
燕君微愣了下,很是不解,跟着他來到內堂,卻見他整個人蜷縮在了牀上,用被子將自己整個包裹了起來。那瑟瑟發抖的身影那般明顯,他究竟是怎麼了?
燕君臨近牀邊,拉了拉他身上包裹的被子,詢問道:“子歸,你怎麼了?”
“冷,好冷!”發顫的聲音自秦風的口中發出,他的身子也抖動得更加厲害,他的臉朝向了牀內,燕君根本無法看到。她感覺他不像是在演戲,連忙掰過他的身子,看到他蒼白髮寒的臉色,以及發紫的脣色,一個驚恐的念頭直接襲上她的心頭。
他,中毒了!
“子歸,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你究竟中了什麼毒?”
“是……是噬魂!”
燕君糾起了眉頭,繼續問道:“是誰對你下的毒?”
“是……是楚王!從我五年前第一次踏入楚宮,他……他就對我下了毒。”
“什麼?這個老東西,他竟然如此歹毒?!”
楚王,她一直都未曾見過,以前總覺得趙熙嘉心狠手辣,並非良善之輩,現在看來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了。
“那你身上的毒經常發作嗎?我怎樣做纔可以幫你?”看着他將自己裹得緊緊的,抖動得厲害,她於心不忍,想要爲他減輕些痛苦。
秦風終於擡頭望向了她,他不想讓她看到自己現在這個樣子,可是他又希望她留下來,留下來陪他熬過這每月一次的痛苦煎熬。
五年多了,每當月圓時分,他身上的噬魂就會發作,每當此時,他的身體就彷彿冰窖一般寒冷,能將五臟六腑凍結。沒有人知道他究竟在承受着怎樣的痛楚,他堅毅,他堅忍,他一次次地熬過痛苦煎熬,爲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殺了楚王,滅了楚國,以泄他心頭之恨!
“君兒,抱我!我好冷!”
“君兒,抱我!”
“抱我!”
聽着他一聲聲的哀求,燕君心軟了,她忽然明白他爲何如此痛恨楚王,爲何要娶趙倩茹爲妻。他是在報復,報復楚王,報復楚王的女兒,將來還要報復楚國,拿整個國家來爲楚王殉葬!
她忽然有些同情他,也明白了他爲何將仇恨看得如此重,因爲他別無選擇,身上的痛楚在一次次地提醒着他的仇和他的恨。
燕君傾身擁住了他,連帶着他身上的棉被緊緊地抱住。一陣陣的寒意透過棉被襲向她的身軀,她也跟着打着寒戰,他的身體竟然真的變得如此冷寒,宛如冰塊一般。
書房的門突然被推開,一個黑影意外而至。
燕君轉頭,看清了對方,正是秦風身邊的貼身侍衛追風。
追風看到燕君在此,也頗爲訝異,他的視線偏移,看到毒發的秦風,他立即從身上取出一個瓷瓶,交到燕君的手中:“公主殿下,快給王爺服下此藥,能暫時稍減他體內的寒氣。”
燕君也沒多想,立即接下送進了秦風的口中,繼續抱着他,回頭問道:“追風,你家王爺身上的毒,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難道除了楚王就真沒有人能解此毒?”
“噬魂的毒,每至月圓之夜就會發作,我們沒有解藥,只能找到些極爲珍貴的藥來暫緩和壓制毒性。噬魂的解藥極爲難得,只有楚王手中才有唯一的一顆。王爺曾暗地裡尋過很多名醫解毒,可是誰也沒有解毒的辦法。”
“此事除了你,你們王妃知道嗎?”
追風搖頭道:“王妃並不知情,倘若她知道王爺娶她,不過是想拿她威脅楚王討要解藥,恐怕她也不會嫁過來了。”
燕君冷笑着搖頭:“那可未必!說不定趙倩茹知道了此事,會更好地利用此事來脅迫你們王爺,以便達到她的目的。”趙倩茹一心想得到他的心,倘若知道他的身上被她的父王下了毒,以她的脾氣一定會先將解藥取來,不過是不是會獻給秦風,恐怕就看秦風的對她的表現了。
秦風想必也是知道其中利害的,倘若他能真心真意地對待趙倩茹,以趙倩茹對他的愛意,一定會竭盡全力爲他取得解藥,可惜,他就是不願服輸之人,不甘心向人低頭屈服。他寧願月月忍受折磨和疼痛,也不願做自己不想做之事,他就是如此地強勢和倔強之人!
感覺被子底下的溫度有了明顯的回升,燕君也逐漸放下心來,看來今夜是逃不出消息,只能空手而歸了。有追風在這裡看着他,她也可以放心離開了。她剛想鬆手離開,秦風突然掙脫了被子,雙手環住她,不允她離開。
追風一見這狀況,默默地轉身退了下去。
“君兒,別走,留下來陪我好嗎?”
他的氣息時長時短,斷斷續續地排過她的頸間。燕君再次猶豫了,她不該留下的,他是有婦之夫,可是看着他蒼白無力的面容,她心中酸澀,終是無法狠心地撒手離去。
她沒有回答,只是靜坐在原地,任由他抱着自己的身體取暖。
她忽然想,倘若他沒有中毒,他還會娶趙倩茹嗎?還會背棄他們之間的約定嗎?
她嘆息地閉上了雙目,她想這些做什麼,一切都已成爲過去了,不是嗎?
不知過了多久,耳畔傳來秦風均勻的呼吸聲,他似已沉睡,身體的溫度也逐漸趨於正常。燕君鬆開了他的手,將他安置回了牀上,他的脣邊掛着滿足的笑意,此刻的他放下了所有的警惕和戒備,像個孩子般繾綣滿足地沉睡。
一股酸澀在心底流淌而過,她伸手撫摸了下他的臉,其實,他也是個可憐之人!
爲他掖好了被子,她起身離開,今夜沒能從他身上套出任何消息,她也只能通過靖王來查探穆青雲的消息了。
臨出房門時,她的目光不期然地飄向了書桌上的一封書信,記得秦風方纔正在寫着什麼,她的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或許能從中探知些線索。
“公冶君:秦楚之戰,希望君在半月內儘快促成。此戰的利害關係,你我心知肚明,聯絡方式,到時本王自會另寫書信詳談明細……”
這是一封未寫完的書信,燕君慶幸自己能將上面的字全部認了個遍,秦楚之戰?本個月?秦風究竟又在謀劃着什麼?
她緊擰了下眉頭,不願再去細想,反正是他們秦楚兩國之間狗咬狗,與她無關。她還是儘快找到穆青雲的下落纔是正事,將書信重新放回了原位,她匆匆得離開了王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