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 那一刻的溫情
燕君已不記得自己究竟是如何回到鏢局的,整個人混混沌沌,一直都在思索着秦風的話。他知道自己和穆青雲走得很近,也就是說他一直都在派人監視着她的一舉一動,哪怕他本人不在哪城之內。倘若他知道了自己和穆青雲現在的關係,他一定會有所行動,怎麼辦?
這裡是秦國,是他的地盤,一旦發生衝突,他們一定無法跟秦風的勢力相抗。
怎麼辦?
“君兒,你回來了?”
穆青雲手執一本書冊,斜倚在桌旁,等候着她的歸來。
燕君擡頭望向他,目光盈盈閃爍,當初一起合作偷盜天書的三人,爲何變成如今這番?秦風爲了報仇,爲了他的大業,逐漸在走向瘋狂,他爲了達成目的,什麼都做得出來。所以,他們必須離開,遠離這是非之地。
她幾步跑向了穆青雲,撲入他的懷中,想從他的身上汲取溫暖。
“怎麼了?”穆青雲眼神微變,總覺得她哪裡不對勁。
“青雲,抱我!”燕君只想緊緊地抱着他,享受這份溫暖。
短短的幾個字,在穆青雲的心中激起層浪,這還是她第一次主動抱他。
若是換作平時,他一定欣喜若狂,然而今晚的她太過怪異,好像心事重重。
他伸手回抱她,讓她坐在了自己的懷中,低首望着她緊閉的雙目,他輕柔地問道:“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燕君埋首在他的懷中,聽着他的心跳,一顆心也跟着慢慢平靜下來:“青雲,我們離開秦國吧,我們去燕國。”只要離開了,秦風想要血洗秦國也好,率領大軍殺向楚國也罷,都與她不再有任何關係。
穆青雲眉宇逐漸地糾起,她忽然想要離開,一定是發生了什麼,有了她非要離開的理由。
“那天書呢?你不想要天書了嗎?”
燕君在他懷裡使勁地搖頭:“不要了!天書已經對我沒有任何意義,我不再需要它。”是的,她想要天書,本來就是爲了想要通過天書回到現代,然而此刻,她已決定不再回去,那麼她也不再需要天書。
穆青雲卻猶豫了,他迷離的目光望向空中某處,眼神有些掙扎。天書,他必須得到,否則……他不敢去想,他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不想這麼快就失去!
“君兒,如果真的要走,那也得把鏢行的事具體安排一下吧。要不這樣,你先離開酈城,在城外等我,我來處理完鏢行的事,隨後就去跟你會合。”
燕君沒有多想,只默默地點了點頭,此刻,她只想儘快地離開,離開這是非之地。
酈城外三裡處,有一家客棧,名爲雲端。
大雪封路,來往的客商多在雲端客棧暫歇,住客越來越多,客棧整個大堂也坐滿了客人。
一隊車馬從東南邊方向徐徐而來,走在中央的是一輛華麗的馬車,馬車前後都由侍衛保護,可見護送的是不尋常的人物。到了客棧門口,馬車停了下來,從裡面走出一人,四十上下的年紀,身穿深藍的綢緞,眉宇之間昭顯着貴氣。他舉目望向前面被大雪封鎖的道路,濃眉逐漸鎖起,朝着身邊的侍衛招了招手,由侍衛扶着他下了馬車。
客棧的夥計見有貴客臨門,立即熱情地迎了上去,將貴客領進了大堂。
“大爺,近日客棧的客人太多,您看,眼下也沒有太多的座位,不知您介不介意與其他客人合坐一張桌子呢?”
秦離桑環掃了一圈,的確如夥計所言,整個大堂只剩下幾桌尚餘一、兩個空位的桌子,除此之外,全部坐滿了人。他身後緊隨着一名年輕男子,星眸朗目,氣宇軒昂,見此狀況,不由地皺眉,呵斤道:“堂堂靖王爺在此,你竟敢讓王爺跟小民同桌?還不快快跟客人商量,讓他們騰出一張桌子來?”
夥計一聽眼前之人乃是靖王爺,雙目立即顯露出驚恐之色,正要去尋掌櫃的來迎接貴客。秦離桑卻出聲攔阻了他,因爲他的視線被西南角上一個身影給吸引住:“不必麻煩了,本王去那張桌子就行。”
燕君和何潤之、段奕鴻三人圍坐一桌,在此等候穆青雲已有兩日,遲遲不見他來相聚,不免有些擔心。三人正談論間,忽見有人朝他們這桌走來,燕君好奇地回了頭。看清秦離桑兩人後,她微皇了下眉頭,感覺有些似曾相識,不知在哪裡見過。
秦離桑方纔只是覺得她的身影有些熟悉,現在看清本人後,他頓時露出欣喜之色:“姑娘,真是你!別來無恙?”
他身旁的洛千雲也詫異地瞪大了眼睛:“原來是你!”
燕君仔細回想了一番,還是沒能想起在哪裡見過他們,不過這大叔一眼就認出她是女兒身,難道以前真的見過?
“你們是?”她還是禮貌地問了聲。
還沒等秦離桑開口,洛千雲激動地說道:“你不記得我們了?在離歸鎮,你帶着靖王爺騎馬闖進驛館,然後將王爺丟在我的身上,自己則騎馬調頭就走,難道你一點印象也沒有了?”他第一次見到這麼猛的女人,當時就被嚇住了,至今還印象深刻。能再次見到她,哪裡能不激動?
燕君想了想,好像是有那麼回事,只不過當時她急着赴約,所以也沒記清他們的模樣,輕輕點了點頭,撇嘴道:“記起來了,好像是有這麼回事,所以呢?”
洛千雲一時語塞,愣在了原處,不知該怎麼回答。他以爲她記起來之後,至少會說些什麼,可是她這麼一反問,他還真不知該說什麼了。
秦離桑溫潤地一笑,抱拳道:“上次還沒來得及答謝姑娘的救命之恩,今日難得能與姑娘偶遇,能否一起坐下暢聊一番?”
燕君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原來他就是秦國的皇叔靖王夜秦離桑,溫潤可親的態度倒是和傳聞中的賢王很是相近,對他的好感也增進了幾分。她起身抱拳,回禮道:“王爺請坐吧,別客氣。”
秦離桑一邊落座,一邊打量着同桌的兩人,他表面上看起來溫潤可親,卻也是個沉穩精幹之人。他向來看人極準,只一眼就心中有了數。他的目光很快又回到了燕君的身上,淺笑道:“姑娘如何稱呼?還有這兩位是?”
“我叫燕君,這是我徒弟何潤之,還有我朋友段奕鴻。”不知爲何,直覺地不想隱瞞他自己的真實身份,因爲她從對方的眼裡看到了一種值得她信任的睿智和神采。
何潤之和段奕鴻乍聽到她的名字很是驚異,因爲他們所知道她的名字應該是君彥纔對,而現在卻變成了燕君。
燕,燕國的國姓,她的身份背景果然不簡單。
秦離桑自然也想到了這些,他只是微怔了下,沒有太多的眼神變化,依然淺笑着說道:“我在楚國時,就聽過你的大名,看來你還真是不簡單啊,一個人攪得楚國滿城風雨。”他的話語中帶着戲謔,卻沒有惡意。
燕君微蹙了下眉頭,都已經過去三個月了,難道還有人在楚國提及她?
秦離桑似看穿了她的疑惑,溫聲笑語道:“那楚太子爲了尋你,跟隨燕國的二皇子到燕國作客,聽聞他日日帶人在大街上尋你的蹤影,差點將燕國的都城掀翻,後來還是楚王派遣了聶風將軍將他強行帶回了燕國,此事才平息。所有的人都以爲他是瘋了,如今看到你本人,本王纔算是恍然大悟。”
聽完他的話,燕君的眉宇皺得更深,這個趙熙嘉究竟想做什麼?
幸虧她有先見之明,沒有回燕國,倘若她真的回了燕國,說不定就撞見他。這個陰魂不散的傢伙,就不能放過她嗎?不就是盜了他的天書,還損了他的顏面,他有必要這麼死命地糾纏着她不放嗎?
男人的自尊心真是可怕,就只允許他們高高在上,不受人挑釁,就不許他們的尊嚴被人踩在腳下。秦風是這樣,趙熙嘉也是這樣,男人啊,真是麻煩的東西!
她的眼神變得陰沉,胸口也有些煩悶。
秦離桑有趣地打量着她,記得初次在離歸鎮古槐下見到她時,她是女裝的打扮,美得像九天的神女下凡。他那時正好病發,疼痛得即將死去,遠遠地看到那美好的一幕,他宛如看到了仙女,能拯救他的仙女。
然而此刻,她一身男子的打扮,英氣逼人,眼神中帶着睿智和堅毅,同樣地讓人難以忽視。更令他驚奇的是,她竟然就是傳說中那花癡草包的燕國質子,他深深地感嘆傳言果然信不得。
燕君感覺他打量自己的時間有些過長,挑了挑眉梢,又看到他身旁的洛千雲完全一哥被驚嚇住的表情,嘴型還長久地保持着喔型。這男人還真是滑稽,她毫不客氣地嗤笑出了聲:“你就是那位洛神醫?嘴巴脫臼了嗎?要不要我幫你治治?”她現在想起來,那晚她闖入驛館時,將秦離桑直接丟給了他,誰知他一點用也沒有,直直地跌倒在地,還真像個沒用的書生。
洛千雲俊臉倏地變紅,不自然地合上了嘴,氣哼哼地瞪着她:“楚城的人都傳說你是個花癡草包,果然不假!他們兩個一定就是不幸被你看中的男人吧?”
燕君戲謔地勾了勾脣,他不說她倒是忘了自己還有這麼個傳聞。看他一張紅臉十分得意,她不由地起了玩心,衝他拋了個媚眼道:“他們兩個看久了,我已經看膩了,我現在倒是對你這個小白臉挺感興趣的。”
小白臉?
他洛千雲堂堂一代神醫,千金、萬金都難求他一劑藥的洛千雲,竟然被她稱作了小白臉。他如何能忍?
一張已經紅撲撲的白淨臉蛋,此時漲紅得幾乎能滴出血來,他氣得差點一下子撲上去掐她的脖子。不過他也不是個衝動之人,剛邁出一步,他就止住了腳步。
他的神色一變,忽然從袖子裡取出一個極小的竹筒,毫無預示地拋向了燕君。燕君只當是他投來的暗器,也不着急,手上輕輕一揮,就將那竹筒穩穩地接住。
“怎麼?這麼迫不及待就想送我定情信物?”
她挑着眉梢,左右翻看了下竹筒,前後都是封起來的,沒什麼特別。她還以爲裡面會承載些毒藥迷煙之類的東西來嚇人,是她太看得起他了,書生就是書生。
可漸漸地,她忽然發覺自己的手開始急癢難耐,手背上也出現了許多紅色的斑點。她頓悟了,原來這竹筒上擦有毒粉!
“你小子,快點拿解藥來!”
燕君憤怒地將竹筒丟還給了洛千雲,洛千雲雙手接住,卻一點事也沒有,一張乾淨的俊臉還笑得極爲風騷。
“想要解藥可以,你跟我道歉,收回你剛纔的無禮之言。”
“休想!”燕君冷眼微眯,忽而一下子閃至他的跟前,掐住他的脖子威脅道,“快點交出解藥,否則我殺了你!”
秦離桑開始以爲兩人不過鬥鬥嘴,也沒有理會,眼下情勢一發不可收拾,他也不得不出口調停:“兩位,稍安勿躁,別傷了和氣!”
“千雲,燕姑娘只是跟你開個玩笑,你快把解藥給她吧!”
“王爺,請恕我不能賣您的面子!她不道歉,解藥,我不給!”洛千雲漲紅着脖子,一臉的倔強,儘管眼底已有了些懼意,可他硬是不肯服輸。
燕君掐在他脖子上的手不斷地用力,他還是倔強得跟頭驢子一般不肯服輸。燕君氣惱地眯起了雙眼,手上的瘙癢,讓她難忍至極。她鬆開了他的脖子,用左手不斷地抓撓,可絲毫不管用。
“你別抓,抓破了,會更嚴重的。”洛千雲好心地提醒,卻換來燕君更加憤恨的瞪視。
同桌的段奕鴻冷眼旁觀,根本不想管這事,而秦離桑也知洛千雲的脾氣,他不肯就是不肯,他也無能爲力,倒是何潤之還算義氣,撲過去制住了洛千雲,跟他討要解藥。
燕君咬牙瞪着洛千雲,想要讓她先屈服,門兒都沒有。她忽然靈光一閃,有了主意,衝何潤之說道:“潤之,架住他!你不給解藥,難道我就不會自己搜嗎?”
她的嘴角露出一絲殘忍的笑意,下一刻,她就已經動手在他身上摸索起來。因着手上的瘙癢,導致她的動作也跟着變得十分粗魯,嚇得洛千雲大聲叫喊。
其他桌的客人們都被他的喊聲吸引了過來,一個個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這一幕鮮活的非禮美男的畫面,全場震驚。
洛千雲此刻只想找個地洞往裡鑽,他一世的英明啊,他一生的清譽啊,全毀了!
他欲哭無淚!
更糟糕的是,她的小手在他身上所及之處,他都彷彿被電觸到一般,從頭頂到腳底一陣陣的麻意。
又羞又惱的心情,讓他的臉徹底成了煮熟的烤鴨。
“我給,我給你解藥!你別再摸了!”
洛千雲一聲大吼之後,圍觀的客人們表情有些失望,這就完了嗎?他們還沒看夠呢!
燕君早已從他身上翻出了一堆瓶瓶罐罐的東西來,一個個地翻看,一個人的身上竟然能藏這麼多的東西,她算是徹底對他另眼相待了。
“那你還不快點?!”燕君幾乎是衝着他的耳朵狂吼,她還從沒有如此抓狂過,恨不得一把掐死了他。
待何潤之鬆開他後,洛千雲很快從一堆瓶瓶罐罐中挑出了一個小瓷瓶丟給了她,隨後躲她躲得遠遠的,一臉的驚恐,那目光跟看色狼的目光沒啥分別。
燕君哪裡還管得着他,手忙腳亂地倒出了瓷瓶裡的藥粉,塗抹在了自己的手上。待冰冷的觸感逐漸透入表皮,那難忍的瘙癢才終於消退。
她緩了口氣,一臉殺氣地望向洛千雲,帶着威脅的口吻道:“你給我小心了,以後別再讓我看到你!”
洛千雲不自覺地嚥了口口水,也硬充着臉回道:“你也別出現在我面前,下一次,我會用更厲害的毒!”
燕君憤憤地拍桌而起,轉身回了房間,心情很差,也忘了跟秦離桑打聲招呼。誰讓他跟洛千雲是一夥兒的,她也連帶着討厭了。
秦離桑有些頭疼這樣的局面,兩邊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他站在哪邊都不是,最後還是選擇一笑了之。不過對於洛千雲的反應,他有些好奇,這位神醫的脾氣可不是一般得孤傲和怪異,能請他來爲自己治病,他也是花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成功的。平常都見他對人態度十分冷淡,看起來像個溫潤儒雅的公子,但那份疏離和淡漠,讓人永遠都無法涉足他的世界。
他今日這等失常和失態,實在是前所未見,這說明洛神醫也不過是個凡人,只是沒有遇到讓他感興趣的人而已。
秦離桑想到此,嘿嘿一笑,竟有點老奸巨猾的意味。忽然注意到自己也失態了,他摸了把自己的老臉,收斂了心神,繼續扮演他溫潤可親的賢王形象。
夜已深,燕君靜躺在牀上,無法入眠。
她不自覺地伸手向牀榻的左側,那裡空空如也,沒有溫度。
已經兩天了,爲何青雲還沒有出城?
他向來處事穩妥,安排妥當鏢行的事,應該儘早趕來跟她會合纔對,爲何此時還不見人影?該不會出什麼意外了吧?
她忽然有些後悔,應該跟他一道安排完鏢行的事,再一起出城的,只是當時她的心神已亂,所以才聽從了他的安排。現在想來,他會不會留下來另有打算?
她努力回憶了一遍所有的事,她說想要離開時,他提及了天書。當初在太子宮提出要偷盜天書的人就是他,他將天書看得如此之重,想來是很想得到它了。
秦風得到天書,是爲了一統天下,那他又是爲了什麼?爲名,爲利,還是另有原因?
難道對他來說,天書真的如此重要?甚至比與她相守一生都來得重要?
一陣陣的涼意襲上她的心頭,她忽然有些動搖了,她的心中不容許有瑕疵,哪怕一丁點兒也不允許。
她猛地坐起了身,忽然想到他不會是自己單獨行動,去盜取天書了吧?
想到這個可能性,她渾身冷汗,可是仔細一想,他應該不是如此魯莽行事之人。她還是不放心,起身穿戴整齊後,走出了房門。
在客棧一個僻靜的角落,她釋放了信號彈,召集了暗藏在周圍的特種兵,此次出行較爲倉促,她留下了一部分的人繼續留在酈城內,只有十餘人暗中跟隨在她左右。
“回城打探一下副總鏢頭的消息,快去快回!”
無聲地點頭,無聲地離開,很快,又只剩下燕君一人。
她靜坐在一塊大石上,舉目遙望着星空,感覺今夜的星空特別得混沌朦朧,讓人看不真切。一股莫名的恐懼感逐漸襲上心頭,她擡手撫上自己的心口,低低地默唸。
青雲,你千萬不要做傻事!
不知坐了多久,身後忽然有些響動驚擾了她,燕君警覺地出聲:“誰?”
“大半夜的,坐在這裡不冷嗎?”
聽出是洛千雲的聲音,燕君不由地蹙了蹙眉,慣性地擡手看向自己的右手,心底再次升起嫉恨之意。不去理會他,她依舊望着星空,想自己的事。
洛千雲注意到了她的小動作,抿了抿嘴,知道她一定還在記仇。遠遠地看到她坐在這裡,他本來不想過來打招呼的,畢竟這個女人氣人的本事他領教過,也不敢恭維。只是看着她纖瘦單薄的身影獨處於寒風中,他心中有些不忍,她仰頭望着星空的側臉寫着一層朦朧的憂鬱之色,讓他忍不住想要探究。
好吧,他承認自己犯賤,下午的時候還說不要再見她的,現在卻是他自己先送上了門。看她決心不理會自己,他雖有些尷尬,還是邁步走了上去,與她並肩而立。
沉默許久,他終於打破了沉寂,低低地說了聲:“對不起,我不該對你下毒的。”事實上事後他心裡還是有些內疚的,不明白自己爲何會如此失態,用下毒的方式報復人,想來還真是幼稚。
燕君終於有了反應,挑着眉梢望向他,彷彿不相信方纔那句“對不起”
是出自他的口。
洛千雲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微紅着俊臉,說道:“我是有不對之處,我道歉,但你也不對,你不該拿言語詆譭他人,尤其是那種侮辱性的言語。
正所謂……”
看他絮絮叨叨個沒完,燕君瞪了他一眼,直接無視他,走人!
洛千雲見她要走,不由地急了:“哎,我還沒說完呢!我都道歉了,你至少也得給個反應吧?你這人怎麼……”
燕君聽到後面的魔音繼續傳來,立即加快了步伐,逃也似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間。她可不想被個小白臉的唐三藏給纏住,還是個渾身帶毒的唐僧!
一夜無眠。
清晨走出房門,燕君兩眼底下皆是黑影,她急着想要知道穆青雲的消息,奈何至今還沒有任何消息傳來。這樣的狀況令她心裡越來越不安,總覺得有事要發生。
來到大堂時,秦離桑和洛千雲兩人已率先在此用餐。見到她走來,秦離桑衝她打了聲招呼,叫她過來一起用餐,而洛千雲則是呆呆地看着她,兩隻眼睛底下也是同樣的黑影。
燕君沒有拂了秦離桑的好意,與他們同桌用餐。
不得不說,秦離桑是個十分節儉之人,身爲王爺,生活用度很是簡單,脾氣也溫和,燕君對他的印象不錯。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閒聊着,氣氛倒也閒適,只是洛千雲那廝不知吃錯了什麼藥,時不時地衝她投來異樣的目光讓她很是不爽。暗中跟他舉了舉拳頭威脅,誰知這廝不吃這一套,還從袖子裡掏出一個瓷瓶擺在顯眼的位置,衝她挑眉反威脅。
好吧,燕君承認自己是怕了他的癢癢粉,眼角抖動,心有餘悸。
撇過了臉,不再搭理他,燕君繼續自己的早餐事業。
洛千雲見自己勝利,那脣角幾乎就扯到了耳根,笑得開懷。
秦離桑默默地打量着兩人之間的互動,會心地發笑。他活了大半生,身上又懷有惡疾,至今都未有一兒半女。這一年來,洛千雲不遺餘力地陪伴在他的身邊,想方設法地爲他醫治惡疾。當他想要放棄時,洛千雲還是堅持地留下來,爲他尋找新的藥物和嘗試新的治療方法。他的認真,他的執着,讓他很是感動。在心裡,他早已將洛千雲視作自己的孩子一般看待。
再轉頭看看燕君,他忽然有了個念頭:“燕姑娘,本王與你也算是極有緣分的,你對本王有救命之恩,本王無以回報,想認姑娘爲乾女兒,不知是不是本王奢望了?”
燕君微愣了下,乾女兒?聽到這個稱呼,她心中一陣暖意流淌。在現代她就是個孤兒,從沒有享受過家人的溫暖,天曉得她多麼渴望有一份親情?
眼前的這個人,也的確給了她溫暖的感覺,可是他畢竟是個王爺,還是秦國的王爺。或許他的身份能給她很好的庇佑,可是她又怕自己的身份會給他帶來麻煩,她心中很是矛盾。
秦離桑似看穿了她的心思,拍拍她的手背道:“本王這輩子無兒無女,還身懷惡疾,也不知何時就會斷送了性命。本王只怕不能護你太久,若是你不願意,本王也不勉強,是本王奢望了。”
燕君心中一緊,他上次惡疾發作時的情景她是見過的,他如此一個好人,卻身懷惡疾,還無兒無女,她如何能讓他失望?
她起身,站在了他的跟前,鄭重地雙膝下跪,哽塞地喊了聲:“父王!”
她的眼睛逐漸變得溼潤,這一聲父王,是她期盼許久,也奢望許久的。
她終於有了親人,有了父親,一個和她心目中理想的父親形象重合之人,她在心底暗暗發誓,今生都會好好得孝敬他,侍奉他終老。
秦離桑也是滿眼的溼潤,她一聲父王觸動了他的心底深處,從她的眼裡,他看到了她對父親的渴望,正如同他的心情一般。他含淚爲她擦拭着淚水,帶着老繭的手掌排過她的臉頰,又親手將她扶起。
“好孩子,快起來!以後就是一家人了,父王會竭盡全力地保護你。”
這一刻的溫情,深深地印刻在了兩人的腦海中,也印刻在了洛千雲的心裡。
不是親父女,卻更勝親父女。
燕君不會想到,今日這一拜,換來的將是秦離桑日後毫無保留的支持和維護。這對於她來說,將是一筆十分寶貴的財富,而秦離桑在她心底,就如同一個慈愛的無私的父親。他將所有的一切都給了她,是燕君日後成爲女皇所不可或缺的助力之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