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喬裝侍立
燕君出了大殿,沒有直接逃離,而是乖乖地回到原先的屋子。她的聽覺極爲靈敏,身後緊隨的腳步聲,絲毫不漏地傳入她耳中,她知道那定是趙熙嘉派來監視她的人。她想要順利逃離太子宮,就唯有先讓他放鬆警惕,今晚是她逃離的最佳時機,也是唯一的機會。
她推開窗口,對着窗外伸了個懶腰,黑暗處,她瞥見兩道鬼鬼祟祟的身影躲入花叢中。她勾脣冷笑,轉身走向榻邊,解下身上的外衣,只餘下一件衾衣臥牀而眠。她側身背對着窗戶,隱約聽到了兩個腳步聲,細細碎碎地臨近,又小心翼翼地離開。門外只餘下一人繼續守衛,而另一人已遠去,定是去向太子彙報她的情況。
燕君脣角高高地揚起,是時候了!
她起身,走至門邊,朝門外驚叫了聲:“來人,有刺客!”
下一刻,守在門外的侍衛持劍闖了進來,左右張望,可是房間裡卻空無一人。正在他驚詫之際,後頸突然被人重重一擊,他向上翻了個白眼,暈了過去。手中的劍在即將落地之時,精準地落入了燕君手中。
房門“啪”地合上,燕君以最快的速度剝下了對方身上的衣裳,換在自己身上,又將他移到了牀底。待一切就緒,她這才持劍颯然邁出房門。
一身蔚藍色的侍衛服,稍顯寬大,兩肩鬆垮地垂下,幸而燕君本身的身形就比一般女子都修長些,無論遠近,絲毫看不出破綻。這也是爲何她假扮燕國太子,卻沒有被人識破的緣由。
險地求生,這是燕君一貫貫徹的信念。
宮宴仍在繼續,鐘磬之聲猶在耳邊迴盪。
大殿門外的階梯之下,一排侍衛等候在此隨侍,諸人皆眼觀前方,目不斜視。誰也不會注意到,在他們的隊伍之末,不知何時已多出一名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侍衛。
等待的過程極爲漫長,燕君儘量地與其他侍衛們保持步調一致,挺腰直背,目視前方,就連握劍的高度和角度也絲毫不差。僞裝,是作爲特工的一門必修課,她的成績向來都是優。
昏暗的光線下,一抹白色的影子自侍衛隊的跟前閃過,毛絨絨的一團,像只小白狸。沒有人側頭觀望,也沒有人動一下身子,彷彿雕塑一般,站立如鬆。燕君的目光不由地飄向前面這隊人,他們絕對不可能是太子宮裡普通的侍衛,普通的侍衛不會有如此的氣勢和嚴明的紀律,她心生疑惑。
“恭送二皇子!”
“恭送三皇子!”
“……”
從大殿內傳來一聲接着一聲的傳唱聲,燕君立即警覺起來,終於等到了宴散,也是她該出宮的時候了。她微微頷首,讓大殿內傳來的光線無法照射出她的容貌。
站立在她跟前的人一個接着一個上前,分別爲賓客做嚮導,引向宮外。她這時才明白過來他們的職務,是太子宮專門安排送客的侍衛。
前面的人一一走完,終於輪到了她,她從黑暗中擡首,看到下一個走下階梯之人乃是百里勝。她心中微喜,從方纔宴上所見所聞,百里勝是性情爽直、不拘小節之人,她對他的印象頗爲不錯。能做他的嚮導,她便能不費吹灰之力,順利出宮。
她向前邁出幾步,迎向他,方要頷首行禮,後邊忽然有人叫喚他:“百里兄,一道回去吧。”
聽出那人的聲音,燕君不自覺地低下了頭,該死的,竟然又是那秦國二皇子秦風!
“我也正有此意,只是怕你和紫陽公主或許還有話說。”百里勝的話語中帶着幾分戲謔的笑意,與秦風開着玩笑。
秦風只是輕笑了聲,便擺手與他並肩而行。
兩人一路話着家常,說到有趣處,一個淡笑無聲,一個放聲大笑。
燕君低頭走在兩人身後,倒是省了不少事,她原本還有點擔心自己不認識出宮門的路,現在由他們兩人帶路,她也就不用操心了。前頭的兩人看似談笑風生,十分融洽,但她還是感覺到了秦風淡淡的疏離感。他似乎對任何人都疏離和冷漠,沒有人能真正得到他的信任。
宮門近在眼前,燕君沒料到一路上會如此順利,心中微喜。很快,她就能逃出這個牢籠,天高任鳥飛。
“二皇子殿下,請稍等!”
遠遠地,身後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燕君的記憶力非凡,凡是聽過的聲音,她過耳不忘,因而也在第一時間認出了聲音的主人,紫陽公主。
她低首側立一旁,讓身側的樹幹遮擋住月光,只在她臉上投下一片長長的陰影。而在此同時,秦風和百里勝也回了頭,望向後面疾步追來的紫陽公主。
月光的餘輝灑在趙倩茹清麗的臉龐上,倒似塗上了一層銀紗,如夢如幻。她的腳步輕盈,裙角生風,青絲飛揚,好似一月中仙子踏風而來。
燕君先是用餘光瞄她,待見如此風景,不由地愣了神,臉也跟着側移。恰時,月光偏移,透過層層疊疊的枝葉照射在她臉上,彷彿兮若輕雲之蔽月,飄搖兮若流風之迴雪,絕代的風華竟遠遠地蓋過了趙倩茹。
秦風忽然轉頭,訝異的目光凝視在她臉上,眸光微斂,只是一霎那的功夫,他便認出了她。不爲別的,只爲了她那雙讓他難以忽視的眼睛,即使是在黑夜中,他也能一眼認出她來。
燕君也注意到了他的視線,倉促地轉眸,與他四目相觸,只是短短的時間,便默契地各自分開。此時此刻,無論是誰有片刻的遲疑,都會引起其他兩人的注意,他們深諳此理。燕君手中的劍逐漸緊握,對他提高了警惕,方纔在殿中才陷害了他一回,難保他不會藉機發難,再次將她推入險境中。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秦風向前邁出兩步,以一個極佳的角度擋在了她和趙倩茹的中間,清冷的背影背對着她,讓她有那麼一瞬間的恍然。
“百里兄,你先走一步,改日再到府上拜會。”秦風側目對身後的百里勝說完,隨後又轉頭吩咐她,“還不快送百里兄出宮?”
燕君微愣了下,隨即低頭繞身至百里勝跟前,擺手爲其引路。
百里勝絲毫未有察覺,只是笑看着秦風,戲笑道:“那兩位慢聊,在下就不打擾了!”他轉身,朗笑着走向宮門。
燕君緊跟在他身後,低眸側目,瞄向身後之人。他究竟是什麼意思?有意助她嗎?
白日裡,他纔出賣了她一次,而現在爲何卻要幫她?他沒有記恨她方纔對他的陷害嗎?她心中越來越疑惑,逐漸收回了目光,專心跟着百里勝走出宮門。
秦風的餘光一直留意着她的背影漸漸遠去,脣角勾勒起一抹淺淺的笑意。有意思,一會兒是燕姬,一會兒是侍衛,她已完全勾起了他的興趣。
迎面而來的趙倩茹正好撞見他尚未收起的淺笑,誤以爲是因她而綻放,她的芳心狂跳。即使是平日裡再英姿颯爽、豪氣干雲的女子,也難敵心上人之一顰一笑,更何況是向來冷漠如他之人。
她嫣紅着臉,低眸頷首,停在他跟前不到兩步路遠,手腳竟有些不知所措。秦風將她的神情盡收眼底,脣畔的笑意不變,只是眸中滑過一抹冷漠輕蔑之色。
楚王最寵愛的公主又如何?這五年來,楚國所帶給他的恥辱,他必定要血債血償。即使楚王將整座楚王宮搬至他眼前,拱手相讓,也得看他願不願意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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