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晚上的,一個小女孩縮在牆角嚶嚶哭泣,還在老皇帝歸天的暖閣旁,着實有些慎得慌。
莫不是那個王公家的丫頭迷路了?趙閒心中好奇,走過去彎下身,擺出一副溫柔的笑容:“小妹妹,是不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要不要叔叔帶你去看小金魚…呸呸呸!要不要哥哥我送你回去?”
小女孩擡起頭來,卻見是一身材高大帶着流氓笑容的男人,她忽的愣住了片刻。弱弱的止住了哭聲,用身撐起身子就想要逃跑,還驚慌道:“不要抓我,你們這些壞人,不要抓我……”
“嗯?”趙閒心中奇怪,這皇宮裡面還有人強搶民女不成?住在皇宮裡的正常男人就只有皇上,皇上不可能抓一個小女孩子,莫不是那個色膽包天的侍衛動的手?
不過就算這麼多水靈靈的宮女不動手,挑這麼個沒長開的小丫頭作甚,難道那傢伙還是個蘿莉控?
趙閒身爲宮中的侍衛,遇到這種情況自然要詢問一番,他忙上前攔住小女孩,柔聲道:“小妹妹,我不是壞人,你看我長的多好,那像是壞人,誰要抓你啊?告訴我我幫你收拾他們。”
“你讓開,我知道你和他們是一夥的。”小女孩認得趙閒的禁軍服飾,四處逃竄想要逃開。
趙閒越聽越覺得不對勁,他只能露出人畜無害的笑容,勸道:“我真不是壞人,你是不是遇到了麻煩?告訴我我可以幫你的,騙你是小狗。”
“真、真的嗎?”聽到趙閒說可以幫她,小女孩終於不再逃跑,猶豫了片刻,突然小嘴一撇,大聲哭訴了起來。
原來她是上官臨風所說的那個妹妹,今日老皇帝殯天之後,所有輪值的御醫當場被拿了下來。
被抓的御醫都提心吊膽的,覺得自身運氣不好撞上老皇帝天元將盡,估計會丟掉御醫的職務,可情況遠比他們想象的糟糕。風老御醫的徒弟成青也是一名醫官,他檢查藥渣時突然發現其中用錯了一味藥,老皇帝可能是因此被害死的。
用錯藥害死的皇帝,這個消息嚇壞了所有人,御林軍的右統領錢文當即下令,捉拿了所有負責醫治老皇帝的御醫和給皇上服藥地太監,連他們的親屬都已經拿下,御林軍總統領上官臨風因爲是風老太醫的侄子,反抗都沒有自覺的進了天牢裡,然後四處聯絡親朋好友打點求情,苦苦哀求各位調查的醫官斌公執法、認真調查。
可惜這是足以滿門抄斬、牽連者皆誅的罪名,誰知道用錯藥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若是故意謀害老皇帝,那牽連上就是一個死,尋常御醫那裡敢爲他們說好話。
那些平常有幾分交情,不大不小的官員更別提了,現在新帝剛剛登基,舉國上下都在哀悼先帝,猛然冒充先帝枉死的消息,還不得掀起一場腥風血雨,他們躲都來不及,豈會盡心盡力幫這幾個交情淡薄御醫的忙。
這個小女孩上官小東,今日伴成藥童偷偷跟隨表姐到太醫院裡玩耍,風御醫進宮照料皇帝,她也跟着進來和哥哥在偏殿等着。風老太醫和上官臨風等拿了下後,她因爲沒有呆在家裡,又沒在宮中登記,暫時躲了過去,可她一個小女孩又能躲好久,遲早會被揪出來的。
小姑娘說的可憐兮兮,趙閒聽了她地敘述也不禁心中惻然,可是眉頭卻漸漸皺了起來。
若御醫竭盡所能沒能救回老皇帝倒也罷,頂多革去職務受些無傷大雅的處罰,他說幾句好話幫幫這幾個倒黴的御醫也不是不可,但是用錯藥弄死老皇帝性質就變了,這是形同謀逆的罪名,他就算是安老爺子本人,也不可能保得住他們一家,而且現在安家的政敵可都緊緊盯着他,被有心人利用扣他個指揮御醫毒殺老皇帝的帽子,可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趙閒聽了心中不禁猶豫起來,從刑部大牢要個人,以他的身份不過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兒。可這次對方是欽犯,還是可能可是和先帝之死有關吶,這些親眷能隨便往外救嗎?這就不是輕易可以招惹的事兒了。
同情是一碼事,可是想路見不平,也得惦惦自己的斤兩呀,趙閒和安老爺子相認不過兩三天,壓根就沒有根基,把自己搭進去可就得不償失了。
趙閒正在猶豫不決,上官小東見他猶豫,已噗地跪倒在地連連哀求:“大人,求求你救我表姐出來,她知書答禮、爲人善良,是個極好的人,救過十里八鄉不少的病人,一直都在做善事,求大人你救救她。”
小女孩也不知長輩們犯了多大的錯,可她常年居住京中耳聞目染,也知道這事小不了,嗵嗵幾個頭磕下去,嬌嫩地額頭已經見了血,哀求道:“我姑父和姐姐都是好人,他們沒有犯錯,定然是成大哥瞧錯了,藥物是我表姐親手煎熬的,怎麼可能出問題。”
趙閒吸了口氣,心頭暗自苦笑:這丫頭,你以爲我本事很大啊?老皇帝帝天年已盡,就算不用錯藥也活不了幾天,我也不相信御醫能故意謀害老皇帝,可我不相信又什麼用?還能跑得刑部爲幾個御醫打官司不成。
想到昨日說和風御醫綁到一條船上事情,趙閒又是一陣猶豫,昨日威逼利誘的,讓她把老皇帝的病情告訴了自己,現在她出了事情,見死不救定然不行。若她被審訊的扛不住,透露出自己詢問老皇帝病情的事情怎麼辦?要事再添油加醋來一句用錯藥是我指示的,這事情可就鬧大發了。
還有,如果風御醫爲自己保守秘密,死到臨頭都不扯出自己,那不救她更是不行,我心裡過不去啊。
趙閒心中想着,擡頭見那猶自不停磕頭,額上已血跡斑斑的少女,不由長嘆一聲,重重地一跺腳道:“好,我去試試,先把你送去我家住兩天,等事情平息了再送你回家吧。”
趙閒匆匆出了宮城,讓幾個手下的侍衛把這小姑娘送去了安府讓怡君照看着,他也不敢莽撞行事,先去尋到了御林軍右統領錢文。
錢文膀大腰圓長得頗爲壯實,眼睛裡的光芒卻頗爲精細,看着像是一個有幾分心眼的人,他是和趙閒同級,和趙閒也熟識,自從趙閒和安老爺子相認後,他和趙閒走的就更近了,也算是又幾分交情。
見趙閒來了,錢文總算是尋到個能做主的人,今日藥渣有問題的事情可把他嚇壞了,急忙忙把在場所有的太監宮女全部扣了下來防止走漏消息,同時差人捉拿了牽扯官員的家屬,可人都抓來了,總得交給人處理不是。
能做主的官員都在恭迎新帝、哭靈祭先皇,大統領被抓了,趙閒被皇后叫去了,他也不敢貿然把這件事直接呈給皇上,想仔細查驗確定無誤再說。
見趙閒來了,他立刻上前道:“趙兄,今日御醫成青檢查藥渣時,說藥物中用錯了一味,這可是大事情,我已經把所有犯官親屬都拿下壓去了刑部大牢,貿然彙報上去定然不妥,你和我一起去刑部看看吧。”
趙閒聽得這裡,心中微微一動,問道:“這事情有多少人知道?”
錢文和趙閒披着蓑衣避雨飛馬往刑部奔去,在路上錢文回答道:“因爲事情還沒查清楚,知道的人並不多,藥渣的問題是由御醫成青發現的,現在他被當做證人一起送往了刑部,藥渣也已經封存起來,等着其他御醫再次檢驗,免得出了差錯。”
趙閒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事情目前還沒捅出來,那就有挽回的餘地,不是想象的那麼糟糕。
想到那小姑娘叫御醫成青爲‘成大哥’,他又問道:“這個成青是什麼人?”
錢文握住馬鞭輕敲了敲胯下坐騎,臉上露出幾許感嘆:“成青是風老太醫的徒弟,太醫院的二把手,除了風老太醫,太醫院中就屬他醫術最好,本來檢查藥渣只是例行的規矩,沒想到他還真看出裡面有問題,好歹也是風老太醫的徒弟,怎麼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說的這裡,錢文又覺得不妥,忙清咳了一聲,乾笑着道:“老哥我這大嘴巴一向討人厭,你別放在心上,恪盡職守、大義滅親是值得提倡的,若都互相包庇讓還不得把我們這些當差的腿跑斷。”
趙閒也覺得能掩飾過去多好,何必爲了本來就要死的人,把自己師父妻兒老小的性命搭上,我要事有這種突然非動手清理門戶不可。於是他搖頭輕笑也沒有說什麼,飛馬朝刑部大牢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