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勢漸漸減弱,屋裡只聽的到兩聲緩慢的呼吸。
是我錯了嗎?蘇婉雲迷茫着望着前方,緩緩搖頭,心中豁然開朗,卻又不敢承認這個答案。
稍許,她嬌軀輕輕顫了幾下,豆大了淚珠無聲滾落,滴在手背上濺起一朵晶瑩水花。
慢慢的,她輕微抽泣,努力壓制着心中的難受,最後還是哭出聲來,再無往日的平靜冷淡。
過去的十幾天裡,她腦中全是對趙閒隱瞞和無情的憤恨,此時卻纔發覺,是秘衛逼着他隱瞞,逼着他無情,如果他不那麼做,這輩子還能走出長安嘛?
一邊是至親,一邊是趙閒,站在中間的自己,只記得趙閒的隱瞞,卻忘記的姑姑的冷血。無論幫着誰,受傷的都是對面,如果趙閒提前把計劃告訴自己,自己就真的能做出選擇嘛?
蘇婉雲放聲大哭,多年來堅強的身心在此刻崩潰,哭的傷心欲絕,像是個茫然無助的小女孩。
哭了就好,我的蘇姐姐,你終於想通了。趙閒勾起嘴角,露出幾絲發自內心深處的微笑。
懷中的嬰兒似乎感知到了她的哭聲,小手揚起抓住幾根頭髮,嘟嘟嘴‘嗚’了一聲,蘇婉雲哽咽了幾下,依舊止不住哭泣,輕輕抱着嬰兒,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
突然覺得手上一緊,大手從背後探出,握住了她和懷着的趙大小姐的柔荑,耳邊吹來幾絲溫柔的熱風:“蘇姐姐,回來吧!柳姐、怡君都在等你,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大手帶着無窮的熱力,她身子顫了一下,哭聲漸止,呆坐在牀頭,酥胸緩緩起伏,良久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少爺!少爺!”
與此同時,距離洛陽尚有數裡的小鎮上,一行車隊漸漸駛入,幾個家丁在鎮上四處奔走,張着大嗓門打聽少爺的去處。可是天色已黑,那裡有幾個人和他們答話。
車廂之類,怡君慵散的靠在榻上,大紅的長裙上沾染着幾點草葉,揉着小腿嬌聲埋怨道:“死趙閒,提起褲子不認人,跟着師父出去一天也不回來,混蛋、混蛋、混蛋……”本就酥媚迷人的她,初爲人婦更顯嬌豔,水靈靈的臉蛋便如同沾着露水的玫瑰,散發着奪目的妖媚。
小夢臉上滿是擔憂,秀眉裡盡是血絲,幽幽嘆道:“什麼提起褲子不認人?錘子哥走那麼急,應該是有急事,怡君姐姐你不要責怪他了。”
怡君臉色發紅,輕咳一聲打趣道:“呦!小夢姑娘,這就開始心疼相公了?放心,姐姐我可溫柔了,怎麼可能責怪他了。”
小夢似有似無的瞄了她一眼,眸子閃過幾絲羞澀,輕輕搖頭道:“纔不是,昨晚上我和花語姐在牀上閒談的時候,老聽到錘子哥的馬車‘咯吱咯吱’亂響,花語姐會武藝聽力極好,說你和錘子哥在打架,妹妹我尋思着你武藝高強,錘子哥定然不是對手,本來還想去勸架的,結果被花語姐拉住了…”
小夢單純可不代表不聰明,自幼就勤儉撐起一大家子,持家的本事還是很強的,以前在京都,若沒有她攔着,就讓黃天天和怡君折騰,萬寶樓估計賠的什麼都不剩下了。她也只有在青梅竹馬的錘子哥面前才百依百順唯命是從,在一衆姐妹面前,那可是一點不落下風。
明白了她的意思,怡君頓時臉色爆紅,又羞又氣的嗔了她幾眼,嬌哼道:“你若看不得我欺負你錘子哥,等他回來你來拉架便是,姐姐我長這麼大,還沒怕過誰。”
小夢這下可害羞了,咬着下脣低下頭去,再不發一言。
“好了好了!”柳醉顏縮在被子裡,那又心情聽她們的閒話,美眸裡盡是擔憂和思念,幽幽道:“這種時候,就別開玩笑了。趙閒到沒什麼,只是擔心師姐,她又不聽我的勸,心急之下做出傻事怎麼辦,孩子被她帶走一個白天了,也不知道餓不餓,再不回來我就要出去找她了。”
初爲人母,還沒記住閨女長什麼樣,就被人搶走了。她心中鬱悶可想而知,不過她瞭解師姐的爲人,只要氣消了,應該就回來了吧。
小夢過去勸道:“柳姐姐,你不用擔心,天天和花語姐正在外面尋找,她們倆對錘子哥最瞭解,特別是天天姐,曾經在常州,聞着味都能把錘子哥揪出來,肯定找得到他的。”
柳姐搖頭輕笑,當下也放鬆了幾分,轉目往向窗外,也不知想到了那裡。
與此同時,鄉間小道上,一匹棗紅色的駿馬,在泥濘的小路上緩緩前行。上方同騎兩位女子,正左右四顧尋找着。
花語鵝黃色的襦裙上沾染了幾點露珠,溫柔的臉頰上滿是擔憂,舉目望向山林間,幽幽嘆道:“小閒,你到底招惹了多少女子,怪不得要偷偷摸摸的逃回常州,這樣下去我家的門檻都會被踏平的。”她雖這麼說着,美眸間卻帶着幾絲笑容,畢竟她最希望看到的,還是趙家兒孫滿堂嘛。
天天姑娘悶悶不樂,鞭子有一搭沒一搭的敲着駿馬,小鼻子冷哼了一聲道:“花心大蘿蔔,虧花語姐你還默默無聞照顧他十幾年,放出去就沾花惹草,帶一堆狐媚子回來氣你,真是沒心沒肺……”
花語微微一愣,旋即露出幾絲苦笑。看着悶悶不樂的天天姑娘,她猶豫再三,開口道:“天天小姐,對不起啊!”
“嗯?!”黃天天愣了,忙回頭道:“花語姐,你說什麼!你是看着我長大的,從小教我讀書識字,怎麼可以跟我道歉。”
花語輕輕搖頭,幽幽嘆了一聲:“小時候我就喜歡你這妮子,去年上門提親,本想讓小閒成家立業,與你好好過日子。哪想到天不從人願,後來鬧出那麼大的事情。和你的婚約也拖了近一年,現在你還沒過門,小閒又這麼不老實,我對不起你啊!”
“花語姐,你不要這麼說。”黃天天用鞭子在馬背上輕輕抽了一下,輕聲道:“他從小就不喜歡我,有了新歡,沒把我這刁蠻任性的死對頭休了已經謝天謝地,我哪敢要求什麼。”
花語美眸婉轉,何嘗聽不出她的怨意,開口輕笑道:“俗話說‘糟糠之妻不下堂’,在他入獄的時候,你黃家前後奔走散盡千金不離不棄,現如今有了點本事,也不會忘記過去恩惠的。他此次放下一切回常州,一方面是因爲想家,還有不就是幫你爹爹照看鏢局嘛。”
“真的?”黃天天眼前一亮,這可是她最關心的事情,黃家祖宗的產業總不能荒廢,可趙閒本事大了架子高了,總不能要求他非得幫自己家照看鏢局,爹爹可是一直爲此發愁了。
花語點頭一笑,溫聲道:“自然是啦!我去和小閒說,他要事敢哄你,我就不讓他進門。”
天天姑娘這才如釋重負,當下心中愉悅,狠狠一鞭子抽在馬背上飛奔而出,差點將花語晃下去,兩人繼續尋找起趙閒的身影…
雨聲以停,小屋內越發寧靜。燈火搖曳,映襯着牀邊的兩人到帶着幾分溫馨。
看着面前沉默的蘇婉雲,趙閒唯有苦笑,這個大冰塊,也不知什麼時候能融化啊。他伸手輕輕將女兒接了過來,低頭看着,粗狂的臉上盡是溫柔。
兩手空空,蘇婉雲攥了攥手掌,眼中淚痕依舊,清冷的臉頰上露出幾絲疲倦。
鬧了這麼久,到頭來卻發現錯的不只是他,還有自己。蘇婉雲暗自苦嘆,側目望向趙閒:“你走吧!你我都有錯,所以我們誰也不欠誰了。”
仰目望向窗外,心中突然多了幾絲迷茫,沒了秘衛,沒了爾虞我詐,能在這裡安靜的生活下去,也很不錯吧…
“不行!”趙閒立刻搖頭,急急看向她:“我不能走!”
蘇婉雲嬌軀微微一顫,他爲什麼不走?莫非……臉兒顯出幾絲嫣紅,垂首淡淡哼道:“爲什麼?還真想讓我囚禁你一輩子?”
“當然不是啦。”趙閒拍了拍自己毫無知覺的腿,苦惱道:“現在雙腿毫無知覺,估計只能爬,你讓我怎麼走?”
蘇婉雲臉蛋頓時僵硬了幾分,繼而顯出幾絲怨氣,從腰間的荷包裡取出一根銀針,刺在他後腰的穴位上,冷若冰霜的道:“趕緊給我滾。”
後腰刺痛,繼而酥麻傳遍全身,方纔毫無知覺的雙腿,也開始回到了自己的身體。
這個蘇姐姐,果然是嚇我的。趙閒嘿嘿笑着,穿起髒兮兮的衣服,抱着閨女起身正準備出門,卻見蘇婉雲坐在牀頭,側目望向燭火,俏臉發寒冷的讓人哆嗦。
“不跟我一起回去嘛?”趙閒有些奇怪,又坐下來,看着簡陋的小屋子:“這地方又髒又舊,那裡是過夜的地方,等到明早再走,會把怡君她們急死的。”
蘇婉雲酥胸輕輕起伏,沒有正眼往他,只是淡淡道:“我不走了,這裡山清水秀鳥語花香,閒居一生也不失爲一樁妙事,沒了你那些破事,我還落的清靜。”
這如何使得,不跟我回去我搞好關係,萬一你那天又想不開怎麼辦?趙閒當即搖頭,湊到她身邊在牀頭坐下,嚴肅道:“蘇姐姐,你不走,我也不走了,就在這兒煩你一輩子。”
聞聽此言,蘇婉雲呼吸微微一頓,繼而眯着美眸回過頭來凝望着他,緩緩道:“你認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