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連損兩員大將,朝野上下無不震驚。消息在短時間內,迅速的傳遍京都,卻無人敢大聲議論,平民行走間大多報以唏噓之色,對戰死的趙閒趕到惋惜。
安家是大梁的守護神,歷代盡職盡責,四子皆爲國捐軀,哪想到現如今,來最後的香火,也死在了異國他鄉。
國公府外寬敞的青石板大道上,皇帝的車馬儀仗靜靜停靠在府婉,迎接的下人們跪拜在地上,卻都面無血色,神態僵硬。
多年來,安府的下人們已經習慣了這種場面,曾經的大少爺、二少爺,還有兩位尚未成家的小少爺,一個個的在他們眼前出生,又先他媽而去。
每隔上幾年,便有那催命符般的戰報傳來,當朝皇上緊接着便會親自登門,安慰年事以高的安老爺子。
現如今,尋會遊孫不到三月,這風華正茂的男兒,便也步了衆位伯父的後塵,這般打擊,老爺他還能撐下去嘛?
結果無人知曉,只知道安老爺子神色木然,獨自跪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久久不言語。
衆位高官接連登門,甚至連解墨這多年的政敵,也長吁短嘆安撫與他。解墨是趙閒的老丈人,他只有花語一個女兒,也不想趙閒身死,可惜世事難料啊……
安老爺子沒有像衆人想象的那般失魂落魄,或者大發雷霆。或許是經歷多次,已經習慣了。
唯一的念想,便是安夫人肚子裡的孩子,那是安家最後的香火,若在出了閃失,天便真的塌了。
就在下人急急去請怡君小姐回來。去江南將安夫人接回來時,卻被告知怡君小姐已經走了,悲痛欲絕的帶着小夢夫人一起去了武昌。與她們一同的還有解墨的女兒花語,以及進門不到半個月的黃天天。
這些女子走的風風火火很是突然,甚至連告別都沒有。下人們理解這心情。她們都是趙閒少爺現在或者以後的夫人,郎君亡故,悲痛欲絕不肯相信急急前去,也是最正常的反應。於是乎,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國公府,暗暗研究兩大軍權繼承的熱門人物身死後權力的歸屬問題。卻完全忽略了這幾個普通的女子。
她們的消息是誰告知的,被帶去的又是何方?
無人知曉。直至幾個女子的音信徹底消失,再也尋不回來,纔有人察覺到其中不對勁,可惜,晚了…
兩月後。長安。
長安乃北齊都城,東西二十里,南北十七裡,由北及南,依次爲宮城、皇城、郭城。
宮城、皇城由禁軍把守,常人不可入內。郭城由縱八橫十四共二十二條大街,劃分爲一百一十坊。每坊分別置有民宅、官邸、寺院和道觀。另有東西兩市,匯聚天下異族風物奇珍,玲琅滿目應有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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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值初夏,巍峨高牆內,坐落一山清水秀的別院。高柳新蟬,薰風微雨,池荷榴花,瓊珠清泉,交織成一幅美麗景圖。
琉璃的窗簾後面,一隻五彩斑斕的鸚鵡坐落在窗沿後的鳥籠裡。轉着腦袋打量着屋裡赤裸上身裹着層層紗布的男子,緋紅的啄上不時微張,學着人類發出幾絲呼喊。
“額…”
似有似無的悶哼聲傳出,躺在牀上的壯碩男人眼皮微微一跳。
頭腦混沉,渾身上下如同陷入淤泥之中。想要擡起,卻有千萬根鋼針把你牢牢釘住,除了身上痛楚,其餘的地方似乎已經不屬於自己。
趙閒咬咬舌尖,讓自己清醒了幾分,睜開煙,卻朦朦朧朧如同霧裡看花一般,什麼也看不清楚。
“有人嘛?”趙閒動動嘴脣,咬牙掙扎動了動,牽動身上的創口讓他齜牙咧嘴的悶哼了聲。
眼前景象漸漸清晰,卻是一間古香古色的臥房,屋子陳設不少,除了正統的屏風臥榻外,牆上還掛着兩隻長銃,交叉作爲裝飾品,幾個透明玻璃瓶裡插着鮮豔的花朵,裡面還有幾條小金魚。
我他娘不會又投胎了吧?趙閒面色微苦,看着這中西結合的房間,腦子一片混亂,還想不起發生了什麼事情。
“死騙子,你怎麼還不醒……死騙子,你怎麼還不醒……”
突然,一陣生硬的呵斥聲傳來,把迷迷糊糊的趙閒驚了一跳。
屋裡並沒有人,他轉頭看去,掛在窗戶上的一隻鸚鵡,正用爪子撓着鮮豔的羽毛,大叫道:“死騙子,你怎麼還不醒……”
“我擦!死鳥,你罵誰騙子?”趙閒心中微怒,想起身把它毛扒下來,卻因爲身體虛弱動彈不得只能作罷。
“我擦!死鳥……我擦!死鳥……”
“咳!”趙閒臉色漲紅的咳了幾聲:“小八哥,我又沒要你命,什麼‘死鳥死鳥’的,說話還帶口音,對了八哥,這裡是那兒?”
“這是哪兒……這是哪兒……”
果然是個畜生,連問題都不會回答。趙閒搖頭苦笑,想要返身坐起,卻聽房門‘嘭’的一下推開,一位身着宮裙的的少女走進來。
如同往日那般朝牀上看了一眼,那少女美麗的眸子卻呆住了,愣了半晌,突然喜出望外的道:“死騙子,你終於醒了!”
點絳脣,芙蓉面,少女容貌絕美,那美麗的眼睛就如同燦爛的寶石,被看上一眼,這輩子都無法忘記。
趙閒看着那少女,先是愣住,復又恍然。方纔醒來時的輕鬆剎那間煙消雲散,如同昨天發生的事情,幕幕呈現在眼前。
領着五千兵馬來北齊送死,到達江邊尋找那不可能出現的接應船隻。
沒帶胡一刀來,是因爲他知道,這次到了北齊,除了他,所有人都可能回不來。
打仗總是要死人的。作爲一個將軍,他注重的應當是事情的結果,而不是那註定不會大白與天下的過程。
可他終究不願看着誓死護衛自己的二百親衛屈死,本來準備演戲的他,陪着二百親衛以大梁鎮國公繼承人安厲兒的身份。帶頭衝向了北齊大陣。
親衛還剩下多少,他不知道,只曉得從那天起,安厲兒徹底的死了,無論肉體還是靈活,他只是趙閒。現在開始,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星雅小姐露出燦爛的笑容,幾步跑到牀便得意滿滿的道:“趙閒,你醒了就好。現在你是我的俘虜,在我這裡白吃白住兩個月,我還沒問你要報酬。所以。你的玉佩啊、項鍊啊什麼的我全部沒收,當做你對我的補償了。”
星雅臉上盡是大仇得報的快意,居高臨下冷冷的看着趙閒,小鼻子裡輕輕哼了一聲。
“我怎麼落你手裡了?”趙閒想起來什麼,大驚失色的仰了仰頭,卻又痛苦倒在枕頭上:“你說什麼?兩個月?”
“是啊。兩個月。”星雅看着木乃伊似的趙閒,搖頭輕嘆道:“你不聽我話。非要跟我北齊硬拼,結果被射的跟刺蝟似得,若不是搶救的及時,你連今天的太陽都見不到了。”
“這是那兒?我要回去。”趙閒皺了皺眉,心中暗道不好,自己出事這麼久,家裡還不知得擔心成什麼樣子。讓花語知道,非得尋死不可。
星雅咯咯笑了幾聲,美眸間得意洋洋:“這裡是長安,距離大梁近千里的路程。而且你是我的俘虜,我不讓你回去,你這輩子都得乖乖呆在這別院裡,不準走動不準接觸外人,不過我會派人好吃好喝伺候。保證你過得很快活。”
“長安!”趙閒臉色頓時黑了下來,眼睛一閉一睜,長安到了,你玩我是吧?
他蹙眉看着得意的北齊少女,輕輕搖頭:“你千辛萬苦把我綁來,就爲了軟禁我把我養的白白胖胖的?肯定有什麼企圖吧?說,是不是看上本將軍,想讓我倒插門?這個我可得考慮考慮……”
“你慢慢考慮吧!”星雅撥了撥耳邊的髮絲,嬌聲道:“我着你就是想讓你嚐嚐被人囚禁的問題,等那天心情好了,就讓你解脫……”
“解脫?把我放了?”趙閒眼前一亮。
“想的美。”星雅淡淡搖頭:“等關夠了你,就把你拖出去砍了,誰讓你路上欺負我。調戲我好玩嘛?真當我蘇香凝會喜歡上你這蠻狠無禮的人?不過嘛,看在你路上偷偷給我點心,又讓我睡被子裡,我就勉爲其難……”
“繞我一死?”趙閒皺了皺眉,這女人太狠毒了吧。
“想得美。”星雅再次笑了幾聲:“勉爲其難給你請幾個傳教士超渡,主會原諒你的罪行的。”
“喂!你又沒搞錯?都說女人是水做的,你不會是王水做的吧?”趙閒不可思議的看着她,你沒發現也罷,發現了還這麼絕情?
星雅回眸嫣然一笑:“我不叫‘喂’,我叫蘇香凝。還有王水也是水,咯咯咯……”
伴隨着銀鈴般的笑聲,心情大好的星雅便出去了,留下一臉錯愕的趙閒。
這死妮子,竟然學我說話。趙閒心中暗歎,現如今身陷北齊,必須儘早回到大梁,否則一切就前功盡棄了。
他咬着牙想要起身,身上血液漸漸活動起來,恢復了幾分力氣。他舉目四顧,周圍靜悄悄的沒有絲毫聲響,出來外面的池塘花園,連任何其他也看不到。
“有人嘛!吱個聲啊!”趙閒靠在牀上,飢腸轆轆啃着放置在牀頭的點心,仰頭吼了幾聲。
鸚鵡拍打着彩色的翅膀,眼紅的看着趙閒手中的食物,大叫道:“想得美、想得美……”
靜悄悄的沒有絲毫人氣,唯一能說話的便只有這隻鸚鵡了。他揚起頭看着那美麗的小鸚鵡,樂呵呵的道:“死鳥,跟着學‘閒哥好英俊’……”
“想得美、想得美……”
趙閒臉色一跨,溫怒道:“破鳥,是‘閒哥好英俊’!”
“想得美、想得美……”鸚鵡拍打着翅膀,歡快的迴應道。
我天,連你個破鳥也來欺負我?換做以前定要把你烤着吃了。趙閒咬牙豎了根中指,正想不搭理它。窗口卻突然一暗,飛進來一個黑色人影。
來人身形曼妙有致,前凸後翹火辣驚人,身着夜行衣,緊繃繃的大腿包裹的嚴嚴實實。飽滿的臀瓣酥胸似乎隨時都能把緊身的衣褲撐裂。
黑衣女子挑開珠簾輕輕落在屋裡,嬌嗔道:“趙卿,你倒也安逸,竟然和一隻蠢鳥兒鬥氣。”
聽着嬌媚中帶着傲氣的聲音,趙閒便知道是蕭皇后了,他眼中頓時一熱。激動道:“蕭姐姐,你,你也跟來了?”
蕭皇后幽幽一嘆,拉下面紗露出略顯憔悴的臉頰,嗔怨道:“別叫這麼親熱,本宮只不過是不想我朝的重要人物。落入北齊之手罷了。現在你醒了趕快跟我回去,若不然我就只好殺了你以免北齊用你要挾大梁了。”
蕭皇后說的生分,眸子裡卻以埋怨居多,擡手輕輕扶起趙閒的後背。
趙閒心中暗歎,在陰曹地府門口轉了圈回來,卻沒想到第一個來的自己跟前關心自己的是蕭皇后。
這位姐姐火熱大方,趙閒心中如何不喜。可她畢竟是皇家的人,又是輔國堂的首領之一。趙閒可以肯定花語不會因爲輔國堂而和自己翻臉,卻不敢保證這位蕭姐姐能一條心。
所以從前,趙閒和她打鬧嬉戲都帶着幾絲距離,美人心意他如何不知?他本就不是什麼正人君子,心中喜歡她的人,卻不喜歡她的身份,兩人便只能你來我往保持曖昧的關係,感情上無絲毫的進展。
不過,如果說有些女人是水做的。有些女人是王水做的。那麼散發這女王氣質的蕭皇后,肯定就是後者,即便是最堅硬的鋼鐵,也擋不住她的滲透。從京都到武昌,從武昌千里迢迢跑到長安。這位蕭姐姐被‘我羨慕花語,所以你得喜歡我’的信念所支撐,硬把趙閒的腳給纏軟了。
趙閒被她一扶,順勢就倒在了她懷裡,靠在軟綿綿的肉枕頭上,輕輕笑道:“蕭姐姐,你曾經說想要一片無拘無束的天空,現在我想給你。你還要嗎?”
酥胸上猛然靠了個腦袋,蕭皇后成熟的身子顫了幾下,俏臉上頓時染上幾抹緋紅。以前都是她上下其手調戲趙閒,現在猛然被趙閒佔了便宜,她反倒是害羞起來了。
聽聞趙閒的話,蕭皇后愣住了,她眸子裡沒有意料中的激動和欣喜,不過微微起伏的酥胸還是映襯出了她內心的情緒。
扶着趙閒後背的纖手微微攥緊,她睫毛微微顫動,不冷不熱的道:“現在才後悔?沒機會了。”
我去,這樣你來我往有意思嘛?趙閒倒是她對自己以前無情的報復,當下搖頭苦笑:“是啊,我後悔了!”
“咻!”突然一聲劍鳴,她手中長劍毫無前兆的抽了出來,直接架在趙閒的脖子上。
“喂喂喂!蕭姐姐,我都從了,你還來硬的。”趙閒大驚失色,往她胸前靠的更緊了:“你若喜歡這個調調,我勉爲其難倒是可以配合,不過現在我身子有些不方便……”
“啐!”蕭皇后冷笑不已,貼在他耳邊嬌聲道:“你當我是小女孩,幾句甜言蜜語便可糊弄的連什麼都忘了?此次北齊之行,朝廷本來不可能答應,卻意料之外的同意了。而你從那時起就不對勁,明顯早就知道朝廷會答應,而且在北齊的深山中,那裡有重兵駐紮你便往那裡走,明顯是奔着送死來的。而退到江邊後,嶽平陽真的沒有將接應的船隻到位。”
蕭皇后手中利刃緊了緊,笑嘻嘻的道:“上次從我截獲你的書信中得知,你在寫過沈雨的信中,暗藏‘襲北齊,絕後路’幾字。而沈雨的爹爹是現在朝廷炙手可熱皇上的紅人沈凌山。前後一聯繫,便知曉你得到北齊皇帝出巡的消息後,立刻像朝廷請命,並暗中通知沈雨,讓她借沈凌山之口勸說皇上同意此事,並指派嶽平陽來做這斷其後路的事情。
現在,你‘死’了,嶽平陽畏罪自殺,朝野上下唯一的獲利者只有沈凌山一人,他便是日後新的鎮國公。我想不通你爲何要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你有哪怕一絲的好處嘛?莫不是被沈雨那太子妃勾軟了腳跟?她有本宮漂亮?”
蕭皇后俏臉沉靜如水,這番推理分析可謂頭頭是道,唯一讓她難以確信的只有結局了。趙閒看着也不傻,犯的着把自己的命都差點搭上,給沈凌山鋪路嘛?
趙閒搖頭苦笑,聽她這麼一說,臉上的輕浮收斂了稍許,輕輕問道:“蕭姐姐,你的好奇心,真的這麼重嘛?有些東西只能由自己承受,並不適合與人分享。”
“你知道我好奇心重,還與我賣關子?”蕭皇后嗔怒的瞪了他幾眼。
趙閒擡手將她的劍推開,拉住她的小手輕輕揉捏,酥軟無骨的觸感讓人心神盪漾。瞧見她絕美俏臉上的羞意和好奇,趙閒將語手貼在臉頰上,微微笑道:“我只告訴我的妻子,你想要知道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