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快馬加鞭,不出片刻便到了刑部大牢。
因爲已經入夜,幾個護衛的禁軍都打着火把,趙閒和錢文掏出牙牌進入其中,不出片刻便來到了關押牢間內。
出乎意料的是,黑黢黢泛着黴味的牢房走廊中,倒是沒有‘大人,我冤枉啊’之類的呼喚聲,裡面靜悄悄的只要幾聲微弱的哭泣聲,還有幾個牢頭不時的一聲呵斥。
錢文早已經問過情況,此時便坐在外面和幾個牢頭喝茶,而趙閒獨自進入其中詢問情況。
從一間間牢房中走過,裡面大多都是些老幼婦孺,也不嫌髒都縮在黑黢黢的破棉被旁邊,抱在一起哭哭啼啼的看着外面,有人走過都縮了縮脖子,還有個婦人抱着嬰兒小聲的哄着,眼中的驚慌盡顯。
趙閒心中尤爲不舒服,皇帝不過早死了幾個小時,便要牽扯這麼多人入獄陪葬,實在太無情了些。
走過上官臨風的牢間,他立刻爬起來撲到牢門上,一臉悽苦的道:“趙兄,趙大人,你可千萬得幫幫兄弟我,我一家老小都是冤枉的啊。”
趙閒忙安慰了他幾句,卻也承諾不了什麼,他繼續往裡走去,不出片刻便看到一間牢房中有位素衣女子,揹着他面對牆壁小聲哽咽,因爲牢房中寒冷潮溼凍的瑟瑟發抖,本就清瘦的身子此時如同沒了骨頭,較之昨天似乎變了一個人。
隨着‘跨啦’的鎖鏈響聲,牢門被打開了,她身子微微顫了一下,惶惶然的回過頭,目中帶着幾絲疑惑。
趙閒細一看便皺了皺眉,此時她秀髮綾亂、圓圈紅腫,臉色煞白已經沒有了血色,全家老小都被牽連了進來,就算她平時再有主見有本事,此時也成了沒了魂的普通女人,除了哭還能做些什麼。
她藉着微弱的火光瞄了瞄,紅腫的眼睛定定地瞧着趙閒,似是沒想到趙閒會出現在這裡,如今風家牆倒衆人推,她以爲再也沒人肯扶持一把了,沒想到趙閒還記得她,趙閒是鎮國公的孫子,定然有辦法保下自己的家人。
風御醫絕望的眸子稍稍一閃,忙起身跑到趙閒身前就要跪下行禮,花容之上又是驚慌又是感動。
趙閒連忙拖住她的胳膊,把她攙了起來,風御醫此時也沒心思計較這點男女之防了,抓住趙閒的袖子,悲聲道:“趙閒公子,求求你救下我一家老小,就算有錯也在我一人,我的家人都說無辜的,求你救救他們。”
趙閒見她哭的梨花帶雨,除了那曼妙成熟的身材尚可一看,臉蛋兒可真是看不出美醜了。搖頭微微一嘆,鬆開手道:“風姑娘,此事牽扯重大,我沒那麼大的能耐。”
風御醫渾身一震,紅腫的眼睛定定地瞧了他半晌,方悽然一笑:“不,你騙我,你是鎮國公的孫子,怎麼可能沒辦法,求求你救我一家老小,只要你願意,我傾家蕩產也會準備一份大禮…”
說到這裡,她似乎想到了什麼,眼神又黯淡了下來,鎮國公家還缺那一點點錢嗎?自己犯了這麼大的罪過,人家能來瞧瞧自己已經算是仁至義盡,豈會因爲一點銀錢冒險救幾個重犯。
可除了銀錢,我現在還有什麼?風御醫悽悽苦苦的抽噎了幾下,眼淚止不住的落了下來:“趙閒公子,只要你願意救我一家老小,妾願生生世世爲奴爲婢答謝您的大恩,只求你救我家人一次……”
趙閒心中一陣不是滋味,他其實那種見死不救故意要挾女子委身與自己的人渣,可他真的沒有太多的辦法,只能硬起心腸道:“風姑娘,不是趙某無情,若能救你,不用你說也會盡心盡力把你救出去,若是不能,你在我面前脫光光我也沒辦法……哎!現在這一切的關鍵就在那藥物上面,若你沒有用錯藥,我自可保你一家老小安然無恙,若真出了問題,我也無能爲力,你到底有沒有用錯藥?”
風御醫拭了拭眼淚,慌亂的瞧着趙閒:“我不知道,昨曰配好藥材熬製到今曰給皇上服用,期間我沒察覺出問題,都是我的錯,沒有重新檢查,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藥材出了問題。”
不知道?趙閒心中咯噔的沉了一下,既然不確定,那出問題的可能就八九不離十了,這可麻煩了。
他輕輕一嘆,看着她慌亂又無助,加上牢房陰冷凍的瑟瑟發抖,把身上的外袍脫了下來遞給他,又問道:“風姑娘,你用的什麼藥方?”
風御醫把衣服披在身上寒意驅散了不少,有些感動的欠了欠身。她心中早已沒了底,只求抓住趙閒這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老老實實的把藥方說了出來,連如何給老皇帝喂藥的清清楚楚的介紹了一邊。
趙閒詢問清楚後,暫時也沒想出辦法,便讓她暫時先呆着,自己出去想想辦法。
哪想到風姑娘生怕他走了就不回來,死死拉着他的袖子,雙脣囁嚅,淚汪汪的看着他,跟看着負心漢似得。
“風姑娘,你還想把我留在這裡過夜不成?拉着我我怎麼救你?”趙閒被她的眼神逗的相當無奈,只能開了一句玩笑。
風御醫見他笑容甚是親和,一點也看不出騙人的樣子,心中才稍稍安定了些,大眼睛淚汪汪的,望着他慢慢鬆開了手。
深夜,趙閒嫌回國公府路程太遠,便直接在先前城中買下的小院子裡歇息了下來。
昨晚都沒睡好,到了此時更是上下眼皮打架,大雨已經停了下來,可空氣中仍然潮溼害冷,他坐在廚房裡的小板凳上,腦袋一點一點的用蒲扇閃着小火爐,在上面熬着藥物。
“啊切!”趙閒一個噴嚏把自己給吵醒,舉着兩個熊貓眼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經三更時分了。
眼皮沉的要死,就在他準備繼續睡下去的時候,突然聽到一小聲呼喚:“小閒?你在這裡麼?”
趙閒微微一愣,掐了自己一把才清醒過來,臉上露出幾絲幸喜:“小花,我在後院廚房。”
稍許,穿着暖黃色衫子、肩上披着披風的的花語,幾步轉過小門進入了廚房。
看到臉色蒼白的趙閒,她煞是色變,一陣擔憂忙搶上前去,扶着他道:“你,你怎麼弄成這般摸樣?受了風寒還熬夜,真想把身子拖垮是不是?”
聽到這關懷備至的話,趙閒心中一陣甜蜜,就跟回到了當年的小院一般,就兩個人卿卿我我什麼都不用艹心事情,比現在忙裡忙外的幸福上百倍。
睏乏難當,他順勢靠在了花語的懷裡,貼着軟綿綿香噴噴的酥胸,感覺渾身骨頭都要軟了,忍不住轉過頭悶在她胸間深深吸了口氣。
“呀!”花語感覺到胸口的異樣,嬌呼一聲忙推開他掩住胸口,惱着在他頭上敲了一下:“你個混小子,病成這樣還不忘使壞,討厭死了。”
趙閒嘿嘿笑了兩聲,面上的憂愁卻是不減。花語見他似乎有心事,便讓他枕在大腿上休息,鶯聲燕語溫柔道:“小閒,你是不是有什麼麻煩?現在當了官可不比在常州,你姓子散漫,讓你做這些煩文瑣事,確實太難爲你了。”
何止是煩文瑣事,亂七八糟的事情都快把人煩死了。趙閒眼睛都刺痛睜不開,所幸就閉上眼睛靠在她腿上,抓住她的小手喃喃道:“小花花,我好想這樣回常州,一家人快快活活的過曰子,我在鐵匠鋪勞作,你們了就在家裡打麻將當闊太太,等着我回家一起來探討生命的真諦,每天吟吟詩作作對,鬥鬥才子打打流氓,那曰子多麼舒坦。”
“哎!”花語幽幽一嘆,也好懷念以前的時光,但人總是要長大的,他既然走到了這一步就沒法再回頭。花語輕輕撫摸着他的額頭,眼中射出海一般深邃的柔情,突然俯下身在他額頭上點了一下,臉色發紅的道:“只要和最重要的人呆在一起,就算你喜歡平平淡淡的曰子,喜歡你的那些大家小姐,可不一定願意和你一同吃苦,成爲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國公爺才能給她們好的身活不是,我留念常州小院的原因,是因爲那裡有一個喜歡調皮搗蛋的你,只要看到你平平安安的娶妻生子、長大誠仁,我便心滿意足,在小院中還是在國公府,又有什麼區別了?只要你在身邊就足夠了。”
話語輕柔,卻字字刻在趙閒的心扉,沒有睜眼,手握的更緊了些。
“如果所有女人,都像你這樣單純、可愛該多好。”趙閒沉默半晌,突然神色複雜的輕輕喃了一句,坐起身來,緊緊把她擁在懷裡,也不知再胡思亂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