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他所追尋的那片細小的喧囂,停駐在了他的前方.輕功很好,卻還是留下了痕跡,那風起雲涌的大地間隱藏的影子,踏着呼嘯的光線與流雲,融進了搖晃歌唱的萬物之間,卻還有一線不完美的破綻,被燕歸的視線捕捉到了,大聲喚道:"夏姑娘,請停步,希望你遵守自己的諾言!"
正是夏遙,背對着他,高高佇立在一片竹林的頂端,迎風沉聲道:"去蒼空城找她吧,如果你不信,可以找段言輝求證."
"你......"燕歸感激道:"謝謝!"
"你是真的遲鈍還是怎樣,別人往你酒里加藥你都不知道!"夏遙幽幽的嘆氣.說罷,那橘衣的少女轉身自顧自地離去了.看起來這女孩越來越纖細,沉沒在半空之中,影子也隨之遁走了,殘留的橘色消散在已然出現的暖光之中.淡淡的香,陌生而惆悵的味道,生長,環繞了記憶,方纔離去.
燕歸匆匆趕到出城的門口,等待着段言輝的回信,焦灼而不安,聽到越來越近的踱步聲,想不到,城門口又出現了那白衣的少女,衝他一笑,甜美可人."這是你的令牌,汪姑娘,謝謝你了."燕歸急着趕路,匆匆地遞過令牌,就要離開.汪妮吹了個哨,應聲而來的竟是一匹通體雪白的駿馬.
"我來找你是有事的,我......"汪妮還未說完,一道小小的痕跡飛到燕歸的身盼,燕歸一驚,正是他剛纔發給段言輝的飛雀,這速度極快的雀兒.跳躍着,落到了他的手心,讓燕歸從它腿上取下了回信.那黑底金字,還映着高雅的印章如血一般,短短几句話,是否是他所追尋的.
來自蒼空城的信息.
雖然只是幾句話,但是燕歸一讀,急得道聲不好,拉過繩索,幾大步飛身騎上了那匹白馬,喝一聲,那馬長長地嘶鳴,蹬起雙腿,拔腿就跑,速度快得如同光線散開一般,燕歸就這樣騎着馬絕塵而去.很快已到了視線的盡頭,被地平線湮沒,留下汪妮一人發呆,而後反應過來,大喊道:
"你爲何騎走我的馬!"
"有急事,抱歉,定會歸還!"燕歸的聲音焦急得快要燃燒起來,迴響消失在四下散開的風與塵埃之間.那灰色的影子,映入了雲層之中,再也不留痕跡了.奔騰的聲音踏過了夜色,似成了夢幻.在真與幻之間,奔跑的風聲,衝擊着他的視野,大地是一片無邊的平原,他不過是一道渺小的軌跡.
蒼空城.最美的一處土地.盛開了滿滿的閃爍的花草,有雪白的蝶,帶着淡淡的淺青色,上下四面八方地起舞,姿態極爲美麗.那佇立在一座墓碑前的紅衣少女嘆了口氣,轉過身來,極爲美麗的樣子,身上的色彩像一道紅色的彩虹,引得人們唏噓,對面的金衣的俊秀男子則一橫劍擋在了墓前.
"你敢再往前一步,我的劍就要出鞘了!"段言輝喝道.眼裡的怒火灼熱了飛花,鋒利的劍閃着寒光.
"你爲何要這樣護着她?她是你什麼人?"那艾艾,淵之城的城主冷冷地笑道.
"他是我兄弟!這是給你的!"燕歸飛馳而來,駿馬長久的嘶鳴,飛騰起來,踏入地面,停了下來.燕歸則下了馬.這瞬間,衆人一齊望向他,讓開一條路放他進來.與此同時,艾艾伸出手,接過他扔到她手中的白紙一看,臉色變得極度蒼白.搖晃了一下,才站穩了身體,視線在他的冷漠中墜落.
一封休書.
"從此你我再無瓜葛,也請你,不要再對我妻子不敬."燕歸咬牙道. "開棺而已,有必要這麼對我麼?"艾艾哀怨地凝視着他."要動她一分一毫,都先殺了我再說!"燕歸憤怒地大喝一聲.
艾艾一怔,面色越發蒼白,雙手顫抖着,突然就露出了猙獰的神情.幾聲破碎的悲鳴,休書變成碎片墜落地面.伸出雙手,幻化成數道光芒,轟鳴着凝固了空氣,映得一切都有些扭曲了.怎樣不甘,都已無法挽回,此刻,妒嫉的火焰焚燒着她的相思,有多痛苦,那光芒就越破碎.
"今天我一定要,開她的棺!"說着,艾艾一掌朝燕歸劈了過去,燕歸則舉起劍,雖然沒把握打贏,還是把劍放在了一邊.以求對用掌的艾艾的公平.迎上艾艾這掌.聲若龍吟,呼嘯着升空.真氣在兩人之間綻開,各自化做了尖銳的影,地面炸開了.來自風與大地之間的裂痕擴散了開來.
艾艾收掌,詭異的神情溢於言表.她耗盡了一半真氣,居然只能和他打個平手.燕歸的青絲如同化做了風,吹拂着,在空中飛昇.還是那讓她顫慄的眼神,灰色與青色交織的銳利視線,似真似幻之中,與她記憶中的模樣重合,很快地,破碎在她的心間,那相思化做了失去輪廓的殘片.
艾艾狡猾地一笑,祭起自己身盼的飛沙,那紗錦竟然化做一吧利刃,朝燕歸的肩頭滑去,速度之快如同閃電墜地般.燕歸一轉身,這把利刃從他從他胸口滑了過去,劃出一道傷來.血腥氣遊走空中,閃過劍光,那最後的一招無果,飛向了極遠的一大片黯色的山岩,那山岩轟鳴着破碎開來.
"用劍,用劍,用劍."衆人一同喊道.燕歸卻淺淺一笑.這招數速度雖然快,但防守卻出現小的破綻.他已看穿艾艾的弱點,用盡真氣,化爲一道無形的刺,越過輕紗,在艾艾肩頭上方綻開.這弱點雖大,但速度可以彌補,這破綻雖小,卻逃不過燕歸的眼睛了.
兩人都撤了掌,各自歸位站定了.收穫了傷口的綻放的痛."你變強了."艾艾憂傷地衝他笑了.燕歸卻始終都是冷冷的,沒回答她.
就在這時,一聲馬鳴聲穿過了陣風,來到衆人讓出的通路旁,原來是夏遙.銀子扔給了馬商就騎了匹好的走,一路隨燕歸而來,正好看見楊青語墓前的頗多人,擠進人羣一看,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只見段言輝,艾艾和燕歸三人立在人羣中心,三人都手執武器,神情嚴肅,在楊青語墓前對立.
燕歸去到放劍的地方,將劍拉了起來,背在肩上.艾艾看着他,擠出一句話."就算你要殺我,這棺我也開定了.""夠了!"燕歸低聲咆哮道,"我不愛她,請你不要再來打擾她了!"
艾艾一怔.這時傳來一聲冷冷的笑,橘衣少女的飄帶隨風而飛舞,神情決絕憂傷,輕聲吟唱道:"花已葬,情亦凋......"
"她是誰?"艾艾指着夏遙問燕歸.燕歸還未開口,夏遙頭也不回地朝人羣的縫隙裡去了,似是失望極了,決絕地朝不遠處的駿馬跑去,一聲嘶鳴,馬兒掀起一陣風來,隨即馬蹄聲踏風而去,那是已沒有退路的,隱於地平線的聲音.艾艾也不理會她了,幽幽地問道:"那你愛過我麼?"
"我不會愛你,無論過去未來.我不會再殺你,但這是我對你所做錯事的懲罰.""那你還不如要了我的命......"艾艾心痛地落下眼淚."我就是忘不了你......"
燕歸依舊冰冷地迴應讓她一陣沉默."我是逃婚出來的,我只想嫁你."艾艾幽幽地說,眼巴巴地望向他,卻發現自己的心都已經殘缺了,他還是不願看她一眼."我不想要城主之位了.我們一起去流浪,你原諒我,好麼?"
燕歸還是搖頭,半晌道:"我一家因你父女倆而死,如此深仇怎能原諒?何況你年歲不大,手段殘忍,我又怎麼敢愛你?"
艾艾雙手垂下了.默默地站在原地,眼淚像露水一般滑落."是你,是你改變了我啊."她失神地呢喃道.燕歸則開口道:"還請你離開,回到淵之城,那兒纔是你的歸宿."
"你可知我爲何要開棺?"艾艾也不再多說,切入正題.燕歸一驚,他所聽到的,讓他大爲震動.艾艾一人與燕歸對峙,兩邊的蒼空城兵衛嚴陣以待."你過來."艾艾喚出一名小侍女,是段言輝宮中的.段言輝也是一驚,發怒道:
"小心兒,你對她說了什麼?"
小心兒抽泣着,卻動彈不得,哭到眸子都紅了.
"我,我和小愛兒一起爲楊姑娘掃墓.提及墓穴被開的事,卻被這個妖女聽到了,抓了我們問來龍去脈.嗚,我們不是告密的,救我......"
"你說什麼?"燕歸張大了嘴.
"你聽我說,就在一個月前,楊姑娘的墓穴被人打開了,裡面什麼也沒有剩下.這麼離奇的事,我們不敢告訴你,怕......"段言輝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燕歸的神情變得慘白.
"怎麼樣,你也想開棺看看吧,看看你的好戀人到底是生是死."艾艾淡淡地一笑.燕歸則長吸一口氣,似在痛苦思索中."要我不開棺也可以,你隨我回淵之城."艾艾竟是命令的口氣了."若我不從呢?"燕歸怒道.那艾艾的眼神直視着他,執著地想要打開他的心扉.最終還是沒有嘆息.
"那我就讓她不得安寧."艾艾冷冷地笑了.
"你!你敢讓她不得安寧,我就讓你永遠無法得償心願!"燕歸咬牙道.艾艾十分委屈,卻聽見遠處傳來的一聲吶喊,伴隨着回聲盤旋在空中."喂!有人在城牆上看見楊姑娘了!"
艾艾的臉色徹底變成慘白.
"語兒!"燕歸欣喜若狂,什麼都顧不得了,迎着風奔跑,朝向城牆的方向.身邊是和風合奏的旋律,從流離到相聚,散發出曙光一樣的溫暖.他追逐着,期待想像中的,盛放時刻.遠遠地,城牆上一抹青影,纖細倔強,青絲化做了風翻飛.香氣離開了她指間,在高空中越飛越遠,好似雲層中的飛鳥.
燕歸停住腳步,癡癡地往城牆上看,一滴眼淚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