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齊兒所說,高老頭的臉陰沉下來,又仔細地問了一下事件的過程,以及雙方當時的位置及周圍的地勢環境。問完後,高老頭沉思起來:從剛纔齊兒所說來看,這位小公子肯定是發現了,不然的話也不會在摔倒後再出聲。人一般是在摔倒的一瞬間,纔會發出哎喲的聲音。齊兒是女孩子的事,自己千方百計掩飾了五年,每日讓她用黑椒水洗臉,每過十日還讓她服用少量的啞藥,又讓她平時以男裝打扮,這纔沒被別人發現破綻。本來想再等上兩年,徹底安全了,再讓其恢復女孩子的身份。連退路都想好了,自己出去遠遊幾個月,到時候齊兒“走失”,真正的蓀兒出現,在這樣一個山村,很容易矇混過去。沒想到今天竟然壞在這種事上,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怎麼辦呢?高老頭急速地思考着。幹掉他?不行,先不說他是老友惟一的孫子,就以這位小公子現在的聰明勁,肯定會小心萬分,自己不容易得手。如果露出了破綻,他定會向老友告發,到時候一切都完了。告訴他真相?更不行,自己的來歷和當年的真相可是天大的事,不能告訴這麼一個孩子。拉攏他?也不行,平常的拉攏手段對聰明人來說,根本沒用,這樣做只會欲蓋彌彰,讓他疑慮更深。
高老頭站起身來,迅速地思考着對策。齊兒在旁邊緊張地看着高老頭,心中自然是悔恨交加,可當時確實內急,也沒想到這位小公子會去採什麼山茱萸。
過了一會,高老頭停了下來,他想到,這位小公子現在極爲聰明,肯定不會張揚,而是會側面打聽自己的事。不如自己編個故事給他聽,半真半假,說不定能矇混過去。再說,這位宋小公子還有一個小把柄在自己手裡,那就是他的“怪夢”,想來他不願被村中人當成異端。編個真真假假的故事,與他進行交換,彼此算是一個小小的交易。再說,齊兒是女孩子的事,與他並沒什麼妨礙,他應該不會到處亂說。對,就這麼辦!
高老頭想到這裡,心中有了底。高老頭考慮到,這場小交易還是儘早完成的好。他看到屋外晾好的柴胡,心中有了主意。這位小公子肯定會過來拿藥,到時與他“攤牌”。
在高老頭尋思着怎麼對付宋錚的時候,盧老和二公子諸人回到了石山鎮。盧老吩咐焦氏兄弟看好房門,便與二公子進入了房間。
二公子好奇地問道:“盧老,到底什麼事,讓你如此緊張,回來的路上一個勁地催我們快回來?”
盧老陰沉着臉道:“是大事。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咱們找了五年的人出現了。”
“找了五年的人?”二公子疑惑地問了一下,轉而驚聲問道:“你是說他?”說着,便用手蘸着茶水,在桌子上寫了一個“丘”字。
盧老點了點頭,道:“應該是他。怪不得我們窮盡人力,也找不到他,原來跑到這裡來當起了郎中。他懂得醫術,把臉色弄黑,再粘上幾根鬍鬚並不是什麼難事。”
二公子道:“今天咱們沒露什麼馬腳吧?”
盧老道:“應該沒有,他雖然厲害,但今天的事我們做得天衣無縫,我用的是本地口音,那個農婦又是宋家莊的人,他應該不會發現什麼。另外,他今天還幫了一個小忙,沒讓那個農婦再訛咱們更多銀子,這就從側面證明了他沒懷疑咱們。”這位盧老哪裡知道,高老頭正忙着考慮,如何向宋錚解釋齊兒是女孩子的事,就算對二公子等人有所懷疑,也被打斷了。
二公子道,“你怎麼會肯定是他?”
盧老道:“當初在做那件事時,家主和我曾詳細地分析每一個人,尤其是這位。我一直在家主幕後行事,他沒見過我,但我對他並不陌生。他的年齡、體形、身高、面相、聲音和性格,我都曾認真分析過。他的樣子,正好與這位高大夫相吻合。何況,他出現在宋家莊的時間也太巧了!”
白衣公子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說:“如果是他,他身邊應該帶着一個女孩,哦,現在應該說是姑娘。可據宋家的長工宋小四之前所說,這齊兒卻是個面色黝黑的男孩子,聲音粗啞,而且高老頭完全是拿齊兒當男孩子使喚,若齊兒就是那個女孩,也太不合情理。以他的身份,應該不會如此對待那個女孩。”
盧老道,“齊兒很可能是他掩飾身份的一個工具。既然如此,那個女孩的去向倒真是個問題。如果這位高大夫真是那正主,他肯定不會拋下女孩不管的。”
二公子道,“盧老的分析有道理。”
盧老道:“要不我們把他擒來,拷問一番就知道了。”
二公子搖了搖頭說:“不妥,那正主是什麼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女孩對他來說又何其重要?當年他能逃出火海,從京師跑到這裡,心性何其堅忍?你覺得抽幾鞭子,用點藥,就能從他嘴裡把東西掏出來?”
盧老道:“那怎麼辦?這個人和那個女孩是萬萬不能放過的。”
“自然不可能放過,”白衣公子道,“但如果僅抓住他,沒找到那個女孩子,我們豈不是未盡全功?”
“那倒也是。”盧老接着道:“另外,宋家的宋湜也必須一併除去。”
二公子道:“宋家的人最好還是不要動了,如果殺了宋湜,宋珏肯定丁憂,這一耽誤就是三年,恐怕對家父的大事會有點影響。據宋小四所說,當年宋湜的續絃吳氏得了急症,正好高大夫來到宋家莊,治好了她。宋湜本人比較豪爽,被高大夫編的故事感動,所以收留了他。他們之間應該沒什麼關係。再說,一個鄉下老頭,如何能與那正主扯上關係。”
盧老道:“這事是真是假我還是有所懷疑。不如讓焦氏兄弟出手,晚上潛到宋宅,把人全砍了,然後放上一把火,焚屍滅跡,誰也查不出什麼,省得將來留下禍根。”
二公子道:“盧老還是這麼心急,怪不得家父說你做事向來利落,心狠手辣,一般不留活口。”
黑衣老者忙道:“在下做事雖然手段狠毒些,但那都是對家主的敵人。在下對家主可是一片赤誠。”
二公子擺擺手說:“盧老勿怪,是我失言了。”頓了頓,白衣公子接着說道:“如果單單一個宋湜殺了也就殺了,可牽扯到宋珏……”
見無法說服二公子,盧老不禁提醒道:“比起那正主來,這宋珏就有點微不足道了。”
二公子道,“我也知道事情的輕重,可是家父正在用人之際,這宋湜能不殺還是不殺。再說,那人逃到這裡,惶惶如喪家之犬,此時不過是苟延殘喘而已。他隱姓埋名於此,不過是妄圖在此終老罷了。當年的事就算他知情,也一定會三緘其口,否則豈不很容易招來殺身之禍?以那人的智慧,肯定不會把這個大秘密告訴宋湜。當然,更不會告訴宋珏。因爲據宋小四所說,那宋進士古板嚴謹,除了一門心思研究學問外,其他事可謂狗屁不通,連他那十一歲的孩子也被教育成小書呆子。這樣的人教書育人還可以,卻不能成什麼大事的。以那人的眼光,會告訴這麼一個只有學問而沒有才幹的人嗎?”
見盧老還要說什麼,二公子道:“盧老既然堅持,讓我考慮一下,看看有什麼萬全之策,既不留後患,還能殺掉那正主,並找到那個女孩子。”
盧老點了點頭,他對二公子的智謀還是頗爲有信心的。
二公子站起身來,來回地踱着步,又拿起詢問宋小四時記載的材料,思考了近半個時辰,不禁微笑了一下。盧老忙道:“可有了妙計?”
二公子點了點頭,“此計是連環計。”接着,他低聲與盧老耳語了一番。盧老驚道:“二公子真乃天人,竟然有此妙計。”
二公子笑道:“此計只怕有些委屈盧老,還要重拾當年算命的本事。”
盧老也笑道:“我跟隨家主前,的確當過兩年算命先生,二公子居然知道,可見二公子的確不凡。”見二公子要分辯什麼,盧老擺了一下手道:“沒別的意思,我只是沒想到當時混飯吃的營生,現在居然又派上了用場。”
二公子勉強笑了一下,“不好意思,讓盧老見笑了。”
盧老道,“既然如此,我們再考慮一下細節,然後回密州,讓暗鷹留在此處監視即可。”
二公子道:“不必,暗鷹雖然本領好,但那正主也精明異常,再說那宋家莊不比鬧市,除了西山外,弟兄們並不容易長時間藏身,萬一讓那正主發現了什麼端倪就不好了。不如一齊回去,等動手時再實行雷霆一擊。那正主未見異常前,短時間內不會從這裡走脫。”
接下來,兩人開始商量此計的具體細節。第二天,二公子等四人返回密州,那十名密州黑鷹,也分頭潛回本部。(求票、求收藏,歡迎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