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甄宓遠去的背影,這一刻劉凡心痛萬分,便像是被一把刀刃狠狠地插在心窩上!
他曾多次有施展讀心能力探取師妹內心想法的衝動,但最後關頭他還是忍住了。甄宓在劉凡心目中是那般的神聖,是天上的仙女下凡,讓他連讀心術都不願意施展在她身上。
其實,何止是甄宓。隨着劉凡逐漸成長,他對自己的兄弟、朋友、女人都未曾施展過讀心術,因爲在劉凡心裡,讀心這種能力只適合針對敵人,讓他去竊取身邊親近之人心中的想法,他做不到。
劉凡之所以不願以真實的身份與甄宓相認,是怕打擾到她平靜而安逸的生活。在他心目中,沒有人能取代小師妹的位置,若是小師妹生活得幸福,已經忘記了他這個師兄,那麼劉凡寧願在暗中默默地守護她,而不是要將她佔爲己有。
話雖如此,當親耳聽到小師妹說出有喜歡的人那一刻,劉凡仍覺心如刀絞!
說出身份又如何,難道還能以師兄的身份強迫她讓她跟自己走嗎?如此,自己與那些強取豪奪的惡霸又有何區別?他心疼師妹,憐惜歷史上那個命途多舛的洛神,也想過有朝一日娶她爲妻,可這都得建立在甄宓心甘情願的基礎上。
劉凡自問做不到強行將甄宓佔爲己有,因爲師妹在他心目中是那般的神聖,聖潔到他不忍心去侵犯。
第二天一早,劉凡懷着失落的心情悄悄離開甄府。既然知道小師妹過得很好,他就沒有繼續呆在甄府的必要了,看到師妹只會徒增傷心,還不如早早離去,前往江東取回玉璽,然後回到自己真正的家,家中有他的幾位夫人和兄弟在等着他。
當然,劉凡也會命趙牛手下的密探日夜守護甄府,並暗中保護師妹,確保她的安全。
他穿過一條條街道,最後進入了一家酒舍,這是商社在此地創辦的酒舍,從酒舍門口懸掛的旗幟上就能看出來。
許劭兄弟創辦的商社全名叫九州商社,凡是商社旗下的店鋪都會在門口懸掛一杆寫着九州兩篆體字的旗幟。
劉凡將酒舍掌櫃拉到一邊,向其出示了腰間的一塊碧綠色玉牌。
掌櫃一看那玉牌,臉現惶恐,對劉凡彎腰作揖,恭敬無比。這塊玉牌可是商社的元老令,只有商社中身份最尊貴的人才有資格持有,這樣的令牌在整個商社只有三塊。
劉凡讓他準備一匹快馬和一些盤纏,掌櫃不敢怠慢,急命人下去準備。很快,一名夥計便從後院中牽出一匹駿馬,馬上懸搭着一隻厚重的包裹,裡面裝的有銀子也有銅錢。
劉凡隨口讚了掌櫃一句,接過馬繮,跨上駿馬,絕塵而去。
酒舍掌櫃笑逐顏開,喚來一名小廝,讓他將這件事記錄下來,等着年末時和賬本一起呈報給商社總部,等着領賞。
甄府,一間秀麗的香閨中,甄宓一臉失落地坐在書桌前,雙手託着香腮望着窗外怔怔出神。
半晌後,她收回目光,捧起桌上那張潔白的紙張,看着那詩句,一字字讀了下來。
“娉娉嫋嫋十來餘,豆蔻梢頭二月初。春風十里揚州路,捲上珠簾總不如。”
不知不覺,淚水自她明亮的雙眼中,默默地流下。
突然她死死地盯住紙張上的一角,先是一臉的不可置信,揉了揉眼睛,確信自己並非眼花後,臉上一陣激動。
只見那四行詩句下面,畫着一隻怪異的鹿角。
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圖案,甄宓一輩子都忘不了,這是隻屬於她和師兄兩個人的秘密。
記得那一天,她三歲,他十二歲,師兄在她小小的掌心裡畫了一隻怪異的鹿角。
“師妹,記着這個圖案,等你長大了,師兄會騎着這隻鹿角來娶你!”
“宓兒會等着你的,師兄要是食言了,宓兒就詛咒你下輩子變成一隻鹿角!”
“……”
……
雖然只是小時候的玩笑話,但甄宓卻從未忘記過,她一直記在心裡。
轉回心思,甄宓輕輕地念着:“張凡,張……凡……”
“師兄!”這一刻她終於醒悟,知道張凡便是劉凡,心中又是後悔又是激動,淚水奪眶而出,衝出門去。
她要留住張凡,不!是留住劉凡,親口告訴他,她心有所屬的那個人就是他!
北風呼嘯,大雪紛飛。
冰天雪地裡,一騎往南疾馳而去。
劉凡縱馬馳騁在白茫茫的天地中,這天地是如此遼闊,讓他的心胸也變得無比寬廣。
師妹既然過得幸福,他也算走得安心。況且,他在那張白紙的最後畫了一隻鹿角,也算是間接表明了身份。若是師妹心中有他這個師兄的話,會派人來找自己,到時他和師妹還是有重逢之機會;若是小師妹真的忘了自己,那又如何?他還是會派人一直暗中保護師妹,完成他這個做師兄的使命。
想通了這一層後,劉凡仰天長嘯一聲,策馬狂奔,眉宇間又恢復了往日的自信與不羈。
定陶到揚州,長達一千多裡的路程,再加上大雪天氣,劉凡一路走走停停,欣賞沿途的風景,趕到長江北岸時,已是來年開春。
他在烏林磯棄馬,登上了一艘開往揚州秣陵縣的樓船。
秣陵即是後世的南京,劉凡從方姓船家口裡聽說,從烏林磯順流而下,若是旅途順利的話,到達秣陵需要五天的時間。
陸路走累了,走走水路也好,還可順道欣賞長江兩岸的風光,劉凡倒也並無意見。
這艘樓船頗大,長達數十丈,高和寬都在五丈開外,高高的船帆迎風招展,別有一番氣勢。樓船分上下兩層,上層供乘客觀光,下層則是休息的地方。
乘坐這樣的一艘豪華樓船,一天便需要交納一錢,非普通人能夠乘坐得起。因此,這艘船上搭載的都是非富即貴之人。
劉凡身倚船欄,一襲淡藍長衫,流水烏髮隨意地披散肩頭,清風拂過,掠起他鬢髮少許,劉凡伸手輕輕一挽。
他俯瞰腳下滾滾長江東逝,心頭涌起一股豪情,不禁吟道:“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人物……”
吟到一半,劉凡突然意識到這首千古名詞的後半段都還未發生,頓時住口不言。
卻聽身後有一人拍手讚道:“好句,好句!只是不知這位兄臺爲何突然不往下言了?”
劉凡回頭看去,見一個風度翩翩的白衣公子正端坐在一張四方桌前,衝他舉杯淺笑。
這位公子年約十七八歲,身穿一襲白袍,頭戴一片氈巾,生得韻致,眉宇間和氣藹藹,容貌俊美,儀態非凡。
他看到劉凡的姿容也頗爲不凡,眼前一亮,舉杯相邀道:“春日暖暖,江水悠悠,當此美景,兄臺何不與我共飲一杯?”
看他儀表不凡,又有免費美酒喝,劉凡自然不會客氣,快步走了過去,徑自尋了張凳子坐下,取過一隻玉杯,斟上碧酒,伸鼻輕輕一聞,頓覺滿鼻芳香,忍不住讚道:“好酒!”說着舉起杯來,已是一飲而盡。
那公子微微一笑,道:“此酒名爲滿堂春,確實是不可多得的佳釀,不過依在下看來,公子所作的詞要比這滿堂春更來得醉人。”
劉凡臉皮再厚聽了也是面上一紅,連道不敢。
白衣公子見劉凡臉紅,只當他是不勝酒力,舉杯含笑道:“兄臺剛剛那首詞似乎還未作完,不知在下是否有這個福分,先聽爲快?”
劉凡心中大窘,他自然不能將那首赤壁懷古的原文念出來,假裝忘記,含糊道:“不知剛剛我念到哪了?”
白衣公子認爲劉凡是在考察他的記憶能力,不由笑道:“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人物……兄臺剛剛讀到這裡,就沒了下文。”
“哦……”劉凡連飲了幾杯酒,醉意上涌,隨意念道:“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白髮漁樵江楮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白衣公子將整首詞唸了一遍,頓時便察覺到這首詞的前半段和後半段銜接得略有瑕疵,但整首詞的意境已臻上流,先是豪邁大氣,再到悲壯,最後淡泊名利。就像述說了人的一生,青年時的不羈,中年人的豪邁悲壯,再到老了之後的淡泊名利。
整體上看,勉強算得上一首好詞,白衣公子連連點頭,卻見劉凡已經抱着一罈酒,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