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我答應你!”柳曼槐鼻子一酸,伸出手緊緊抱着歐陽英睿的腰。
感覺到她的主動親近,歐陽英睿一喜,頭低了下來,冰冷的薄脣剛剛觸及柳曼槐的脣瓣,眼一黑,頭一下偏了過去。
“王爺!”柳曼槐大驚,一把將歐陽英睿抱住,手扣住他的手腕,頓時俏臉就變了色。他今日寒症發作,雖然服了藥,體內真氣和內力也所剩無幾,剛纔他一定是強行衝破心脈與人打鬥,所以此刻脈象混亂,氣血上涌,心脈受損,性命堪憂。
“槐兒……”歐陽英睿死死攥住柳曼槐的手,口裡呢喃着她的名字,徹底暈了過去。
柳曼槐的淚意一下就涌了上來,她緊緊咬住自己的脣瓣,不想落淚,可眼淚還是大顆大顆地滴落在歐陽英睿的身上。
歐陽英睿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睡夢中他不斷地夢到自己舉箭射向柳曼槐,不斷夢到當初的莫尋雁一箭穿胸、淡淡地看着自己、跌落山崖的情景。
“槐兒,對不起……”
“槐兒,不要死……”
“槐兒,我不想殺你的……”
“槐兒,不要離開我……”
他痛苦地皺着眉,在自己的夢魘中掙扎。
“我在!我在!”不知是誰抱住了他,不知是誰在他耳邊低語,不知是誰的柔荑擦去他頭上泌出的層層薄汗,不知是誰的手與他十指緊扣,終於,他踏實了下來,緊緊擁着那軟軟的身子,呼吸着熟悉的藥香味和茉莉香,沉沉睡去。
看着這樣的歐陽英睿,柳曼槐心裡一陣陣的痛。這個霸道腹黑的男人,原來也有怕的時候,而失去自己便是他最最害怕的。
這樣的認知,讓柳曼槐說不清是喜是憂。
跟着他回京,答應和他在一起,並不是想和他重續前緣,自己有自己的仇要報,並不想將他牽扯進來。
可是,如今卻因爲歐陽離辰的荒唐,將他拖了進來。且不說雲山和尊上知道自己還活着,會掀起怎樣的風浪,就說他們這對堂兄弟,真的因爲她,再也回不去了。
曾經想過要禍害歐陽皇族的江山,也想過單槍匹馬找歐陽離辰報仇,但當絕好的機會放在面前,還是因爲他,下不了手。
正如自己成了他的牽絆,他何嘗又不是自己的牽絆呢?他明知道自己並未真正原諒他、接納他,卻爲自己做了這麼多,這讓自己情何以堪?
當歐陽英睿再一次睜開眼的時候,看到的是一雙微腫的眼睛,那好看的眸子裡全是血絲,寫滿了歉疚,寫滿了擔心。
“槐兒……”歐陽英睿牽起脣角,露出一絲微笑,伸出手,輕輕掐了掐柳曼槐的臉。
柳曼槐的眼淚毫無徵兆地流了下來,她不是嚎啕大哭,也不是輕聲抽泣,只是無聲無息地淌淚,那眼淚一滴一滴落在牀沿上,卻一顆一顆燙傷了歐陽英睿的心。
這樣軟弱的她,他何曾見過?
從前,她總將一切藏在心底,今日,她卻在自己面前恣意流淚。
他心裡一軟,將柳曼槐抱在懷裡,女人一動不動,眼淚一寸一寸濡溼他的衣襟。
“槐兒,別哭,我這不是醒了麼?”歐陽英睿捧起她的頭,輕輕吻去她晶瑩的淚珠,可柳曼槐根本止不住,眼淚源源不斷淌出,像要將連日來所有的擔心和委屈都釋放出來。
“槐兒,我的傻槐兒!”歐陽英睿的脣落在柳曼槐的眼睛上,輕輕吮着她淌出的眼淚。嘴裡有些苦,可心裡卻漸漸泛起了一絲甜。
終於,看見她爲自己掉淚了,她的心裡,對自己的在意又漸漸多了吧。自己將她這樣圈在身邊,她枯如死水的心湖總算是有了一絲漣漪。哪怕是死水微瀾,也讓人看到了一絲希望,不是麼?
柳曼槐哭累了,將頭靠在歐陽英睿懷裡,聽着他有些雜亂的心跳,感覺着他冷冷的體溫,半響沒有說話。
“槐兒,我沒事了,你……”歐陽英睿此時其實已經發現自己的身子有些不適,渾身疼痛無力,四肢冰寒。
“王爺,你在寒症發作時,強行衝破心脈,強行用丹藥提升內力,我的藥已經壓不住你的寒症了。”柳曼槐的話語充滿了悲哀。
“只要你好好的,比什麼都強。我本就是將死之人……”歐陽英睿心裡一酸,如果這就是天意,上天待自己是否也太薄了?哪怕再多一點點時間,好想多陪陪她!
“王爺,你不能放棄!你一定要活着!”柳曼槐突然撐起身子,紅着眼睛看着歐陽英睿,“不管有多難,你也要活下去!”
“傻槐兒,我會一直陪着你!”歐陽英睿再次將她摟緊,不讓她看到自己眼裡漫起的潮溼。若是可以,他真的想陪她走到地老天荒,可是,有些人總不想他遂願,而老天,似乎也沒有垂憐他。
“王爺,這幾日我把所有的方法都想過了,以你目前的狀況,你師父留下的秘籍纔是治療你寒症的最佳方法。”柳曼槐拿出那本《冰魄神功》,“只要你練成這神功,便能以毒攻毒。只是,你如今的身子本就怯寒,再煉這武功會非常痛苦,猶如坐於冰峰,被千萬把冰刀穿身……”
“只要能活着和你廝守,再苦我也不怕!”歐陽英睿哪裡想到絕境處還有一線生機,激動之餘,低頭吻住柳曼槐的脣瓣,“槐兒,我愛你!”
柳曼槐卻在這時心裡一刺,尖銳的疼痛感從心尖漫開,她的靈臺一下就清醒過來,輕輕推開歐陽英睿,阻止了他。
她不能!
不是因爲“情殤”毒發自己會難受,而是,他目前的狀況,兩人若是太過親近,勢必會引發他體內的“情殤”,雙毒攻心,他必死無疑。
她不能害他,她要他活着!
“你該練功了,我去給你煎藥。”柳曼槐深色淡淡地離開歐陽英睿的懷抱,甚至不敢擡眼看他。
“好!”歐陽英睿平息着自己的呼吸,卻不敢強求她。好不容易找回的人,不能再嚇跑了!
“你放心修煉,不要操之過急,我會讓華池他們守在門外。煎好藥,我就回來。”柳曼槐捏捏歐陽英睿的手,下了牀,穿上外衫,走了出去。
歐陽英睿待自己平靜下來之後,翻開那秘籍,細細看了起來。
“以無法爲有法,已無爲爲有爲,以無限爲有限……集氣于丹田,化氣爲寒冰,以冰爲刀刃……”歐陽英睿默唸着心法口訣,開始運氣調息。
柳曼槐進來的時候,發現屋裡的溫度極低,就像進入了極寒地區,讓她情不自禁打了個哆嗦,趕緊釋放出內力讓自己不至於挨凍。
但見歐陽英睿背靠在牆上,努力撐着身子,艱難地盤着腿,正在打坐。與她修煉《九天玄舞》時不同,此時的歐陽英睿渾身散發出一道白色的光芒,確切地說,是他整個人就像被包裹在一層透明的寒冰中。
這光影看上去薄薄一層,但寒氣卻非常重,盤坐於牀榻上的歐陽英睿面色蒼白,沒有一點血色,就像冰人一樣。若是仔細觀察,能看出他的眉梢處結着一些冰晶,眉心微微蹙着,放在膝蓋上的雙手微微有些顫慄。
雖然他無聲無息,可柳曼槐就是能感應到他此刻正忍受的煎熬。以毒攻毒,以寒克寒,說起來那麼簡單的一句話,可真正落到他身上的時候,遠比他當年被關在冰窖裡挨凍的痛苦要難受一千倍,一萬倍。
他在重傷未愈的情況下,依然這樣堅持,依然咬牙忍受,只是因爲他要活下去,要想和她長相廝守。柳曼槐的眼淚一下就上來了。
從前再多的苦,她都極少流淚,可此番,她發現自己好像有些變了,變得比以前更敏感,變得比以前更脆弱,變得比以前更像個女人,難道,只是因爲愛?
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歐陽英睿,大約看了一盞茶的時間,柳曼槐索性也在長塌上坐了下來,開始打坐調息。待她運氣三個周天之後,緩緩睜開眼,歐陽英睿恰好也睜眼看着她,眉目含情。
從這日開始,柳曼槐和歐陽英睿開始一起修煉。兩人都驚訝地發現,他們所煉的武功一個冰系,一個火系,看似矛盾衝突,實則相剋相生,兩人一起盤腿打坐時,那紅光與白光奇妙交融在一起,竟使得他們的調息異常順利,還能降低自己身上的灼熱感和冰寒之氣。
待歐陽英睿可以下牀走動之後,華池華藏安排兩人於某個夜裡秘密前往京郊某處莊子,柳曼槐陪着歐陽英睿心無旁騖,沒日沒夜地在一偌大的地窖裡修煉。
一月之後,歐陽英睿出關。兩人回到京城。
這日早上,歐陽英睿一身朝服,出現在金鑾殿上。
那日之後,這是他第一次在衆人面前亮相。
對於當日之事,坊間雖偶有議論,卻都不甚清楚。人們只知道睿王爺與皇上的暗衛大打出手,受了重傷,閉門謝客。
而今日,看着他一步一步走進金鑾殿,所有的人都覺得他似乎與以往有些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