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屠蘇有心迴流觴葬花去報信,可正待離開的時候,卻着實苦惱起來。
自己實在不認識那離開幽山的路了。
葉屠蘇倒是早就知曉自己迷失山林的,只不過,他的目的地是魂飲的產地,能否離開幽山並非是他眼下所關心的,也就沒有太過在意這事兒,但眼下要回流觴葬花報信,必然得離開幽山,可該怎麼出去呢?
沉吟片刻,葉屠蘇始終想不出什麼好的辦法,眼看着那雨絲越來越大,赫然已成暴雨,那天色又漸漸黑了下來,入夜之後只怕是更加難辨方向,使得葉屠蘇無可奈何的哀嘆一聲,若是藉着夜色亂闖,本來倒也沒什麼關係,眼下卻怕迷失方向,順着山野越走越深,到時候再想出山只怕更難,猶豫再三後,葉屠蘇還是回到了那棵古樹,尋了一處由老根盤成的樹洞,便鑽了進去暫時歇息,以待天明再想辦法。
不過,雖說是歇息,葉屠蘇倒也沒有閒着,藉着那樹洞避雨,稍微擦拭了一下身體,便開始消融那被地獄之花吸入體內的靈魂力量。
其實,那兩名大江會的門人看似不堪一擊,倒也都不能算弱,至少都凝出了靈念,葉屠蘇能夠得手,不外乎是雷霆一擊殺的對方措手不及,若是擺開陣式動手,葉屠蘇能不能贏暫且不論,卻絕不會如此輕鬆,所以,將地獄之花掠奪來靈魂力量一點一點的消融後,葉屠蘇的靈念倒是又精進不少,卻不如在冰崖上吞噬那中年男人的靈念,看的出來那中年男人的確有些實力,若不是他非要來惹葉屠蘇,落的魂飛魄散的下場,還是極有潛力的。
而消融掉那些靈魂力量後,葉屠蘇也有些小小的遺憾,自己爲了追求雷霆一擊,只奪走了對方一人的靈魂力量,若是能用地獄之花將對方兩人的靈魂力量都給奪走,自己的靈念應該還能更進一步纔對。
“算了,萬鳥在林卻是不如一鳥在手,能抓在手裡的鳥纔是好鳥,心態還是要平和一些。”
吐出口濁氣,葉屠蘇將意思從靈魂深處抽了回來,探頭朝着樹洞外看了一眼,天色已然漆黑如墨,但那雨絲卻是絲毫未減,可以說是暴雨連綿,照着這架勢,今夜那雨是決計不會停歇的了,若明日還不漸小,那葉屠蘇可就真的麻煩了,想要在雨中尋找出山的路,自然會更加困難。
也就在這時候,葉屠蘇正焦慮着那出山的事情,背後卻突然吹來一陣陰惻惻的冷風。
深山老林,夜雨天降,有風吹拂倒也不算什麼奇怪的事情,只不過,那陣冷風着實有些怪異,陰惻惻的不說,還異常的微弱,卻又能讓人清晰的感受到存在,如同有人在後頸間吹着氣兒一般。
葉屠蘇立刻猛的回過頭去,卻是空無一物,並無什麼詭異。
葉屠蘇撓撓腦袋,感覺自己太過於敏感了,這若要是活着的時候,還能當是撞到了阿飄,可自己眼下就是死鬼一條,只剩下靈魂一具,難道還能鬼撞鬼不成?
如此一想,葉屠蘇也是啞然失笑,隨即將臉轉回過來,卻立刻將眼珠子給瞪的老大。
那是一顆倒吊的腦袋,披頭散髮,滿臉陰霾,全身裹着紫黑色的陰邪之氣,咧開嘴,便露出一口枯黃的牙齒,撅起嘴,輕輕往前一吹,一股陰瑟瑟的陰風便拂在葉屠蘇的臉上。
“鬼啊!”
葉屠蘇頓時跳了起來,腦袋便直接撞到了頭頂的老樹根,疼的齜牙咧嘴,那顆倒吊的腦袋嘴角一揚,似是很欣賞葉屠蘇的這番反應,只是,還不待那顆腦袋高興許久,葉屠蘇便突然的一記老拳向前擊出。
砰!
葉屠蘇的拳頭打中那顆腦袋的面門,緊接着,便是一道人影朝後倒飛出去,重重的撞在那樹壁之上。
“靠,竟然裝神弄鬼。”葉屠蘇微微一愕,他被嚇的一跳的緣故是因爲對方只有一顆腦袋,但眼下一看哪是什麼腦袋,而是對方將身體倒掛在了頭頂縱橫交錯的樹根之前,只露出了一顆腦袋,天色又昏暗,這纔不小心給看岔了,而如此一想後,葉屠蘇自然更加生氣,上前就朝着對方猛踩道:“嚇小爺,讓你嚇小爺,我生撕了你信不信?”
“別打了。”那人在地上打着滾哀嚎,隨即大喊起來道:“你可知道我是誰?不過一個只修出靈唸的小鬼也敢對本尊動手動腳,想當年,我哈口氣都能夠將你給吹死。”
“呀哈,還挺囂張。”
葉屠蘇冷哼一聲,這傢伙會出現在這裡,多半也是大江會的人,他正愁自己的靈念精進的還不夠快呢,既然有人送上門來了,自然也不客氣,立刻催動銀色蓮臺上的第二顆蓮子,釋放出地獄之花的虛影就要吞噬這傢伙的靈魂力量,哪想到,地獄之花竟然無功而返,更讓葉屠蘇驚訝的是這傢伙的體內毫無半點的靈魂力量,難道這傢伙並非魂魄?
“給我起來。”葉屠蘇一把將那人從地上揪起來道:“你到底是誰?”
“哼!”那人冷哼一聲道:“聽好了,本尊便是縱橫幽冥,讓人聞風喪膽的九幽皇公孫南。”
砰!
那公孫南剛剛說完,葉屠蘇便摁着他的腦袋,將他的臉給撞到了地上,綻起一片的泥水。
“哈?”葉屠蘇嗤笑道:“你就是這樣縱橫幽冥,讓人聞風喪膽的?”
“混蛋。”公孫南從地上跳起來,激動道:“想當年,本尊也是修煉到魂虛無相的人物,距離大乘逍遙遊也不過一步之距,也許成爲鬼神也指日可待,像你這樣的廢物,我卻是伸手就能捏死……”
公孫南說到一半,看着葉屠蘇揚起拳頭,最終是沒將後半截的話頭給說出口來。
葉屠蘇見那公孫南不再叫囂,便悠悠的道:“我卻是不管那麼多,我只問你,你是不是大江會的人,還有你到底是不是靈魂,怎麼感覺不出一絲的靈魂力量,好生怪異!”
“大江會是個什麼?本尊從未聽過。”公孫南一臉不屑,隨即變的苦澀,看着葉屠蘇道:“小子,你可知道凝鍊靈體?”
葉屠蘇點點頭,卻又搖搖頭。
他倒是知道將靈念修至巔峰,凝化出靈念兵刃後,便該修煉靈體,但自己距離這一步尚早,十二夜詠夜未曾跟他細說,他也沒有刻意打聽。
公孫南道:“靈體是一具靈魂由魂轉靈的重要修煉,而靈體通常有八種,分別是不死,剎靈,邪魃,天啓,惡魔,魅影,伽藍跟戾鬼,但是除卻這八種之外,偶爾也會因爲一些特殊的靈體,無不是心懷執念,或者天賦卓絕之輩,而我的靈體便叫做九幽!”
公孫南說到最後,卻是全無驕傲之色,相反的,卻是有些唏噓,隨即將自己的過往娓娓道來!
公孫南曾經的確是天賦卓絕的人物,他非是如尋常靈魂那般以地獄火淬鍊靈魂,卻是自悟幽冥,以死者過度的死氣淬鍊,極短的時間便領悟靈念,至於其後的靈體卻是道門檻,踏破這道門檻便爲靈,踏不破這道門檻便只是天地間的遊蕩魂魄罷了,而這到門檻也是攔下了無數靈魂,始終不得寸進,但完全阻不住公孫南的腳步,他不光修出靈體,還非八種最常見的靈體,而是九幽靈體,這種靈體能夠聚起九幽之泉,奪他人魂魄爲自己修煉,倒是跟眼下葉屠蘇的地獄之花有異曲同工之妙,公孫南憑藉着九幽之泉的霸道,四處斬殺靈魂,很快就修出嬰魂,甚至踏入魂虛無相的境界,成爲死亡國度中兇名赫赫的人物。
“遙想當年,本尊是如何的縱橫無忌,不可一世,自認爲有朝一日,真的掙脫六道輪迴,修成鬼神也非毫無可能……”公孫南說到此處也是格外唏噓,隨即嘆了聲道:“可惜,更讓我想不到的是自從我踏入魂虛無相之境後便未曾一敗,但是,只是一敗,我就被人滅了靈魂。”
葉屠蘇有些好奇,若公孫南曾經真有這般厲害,那擊殺他的人又該是如何的卓絕?不過,葉屠蘇相較於這事兒,他卻是更好奇,公孫南都被人滅了靈魂,怎麼還會出現在這裡?
“哼!這就是九幽的奇妙了。”公孫南道:“靈體之中,最厲害的便是剎靈,邪魃跟戾鬼,九幽與其相較,差的卻也是不少,但九幽卻非八種最常見的靈體,自然有其特殊之處,而九幽的厲害之處便是不死不滅!”
“不死不滅?”葉屠蘇瞪大眼睛道:“那你豈不是無敵了!”
公孫南一臉苦澀道:“我本來也是這麼想的,但其實九幽的不死不滅並非你想的那樣,而是靈魂泯滅後,我會變成陰靈繼續活下去,只要九幽之冥不消,我便永生不死,不過,修爲盡消,我現在比尋常的靈魂還弱小。”
葉屠蘇聽了頓時無語,好半晌才憋出句話道:“死不掉,活不了,永遠只能在死亡過度飄蕩,我怎麼覺得你還不如死了。”
公孫南一臉愁容,感覺像是快要哭出來一般,頹廢道:“問題是我現在想死都死不成。”
葉屠蘇道:“那你好端端的爲什麼突然在我跟前出現,還想要嚇唬我?”
公孫南猶豫了片刻,拿手指戳了戳葉屠蘇腰見的古銅鈴鐺道:“因爲,我想要這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