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杏聞言,眸子裡倒是閃過一絲訝異,抿了抿嘴,“算起來,你也是姑娘身邊的老人了。”
跟了姑娘十年,擁有十年主僕情分的丫鬟,可不是旁人能比的。
往後柳絮留在了姑娘身邊,未必就能越過這個禪心。
“明杏姐姐不必替柳絮姐姐擔心,二位姐姐原本伺候的是公主殿下,公主殿下與我們姑娘乃是母女,往後柳絮姐姐留了下來,也必然不會受虧待。”禪心是個聰慧的,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思。
明杏和柳絮,就像她和禪意一般,親如姐妹,她能夠理解。
被當衆揭穿了,明杏面上並未有惱色,反而坦蕩地笑了笑,“那就好,柳絮她從小就是個直性子,雖說武功是不錯,但爲人處事還遠遠不夠,我只是怕她得罪了人。”
她一說完,就被柳絮瞪了一眼,柳絮生得頗爲清秀,俏臉上一派通紅,又羞又惱,“明杏姐姐你再拿我說笑,我這心裡必然是不答應的!”
“……”明杏啞然失笑,見她真的惱了,也就沒有再說,反而朝禪心禪意說了句,“姑娘執意要留在伯府,公主心裡必然是不放心的,還要勞煩兩位妹妹多上心點,莫要讓姑娘被人欺負了。”
禪心禪意無有不應的。
幾人在外邊說了許久,裡頭二人也在說着。
……
“娘答應過女兒,不會在這個時候去動裴氏母女,爲何又……”趙雙姝定定地望着寧國公主,面容微有些失落。
縱然孃親是一片好心,是爲了她好,可她並不願孃親冒這個危險。
那裴氏母女可不是個軟柿子,任人拿捏,要是一個沒處理妥當,被她們母女鑽了空子,等待孃親的,必然是議論聲一片。
說到底,她其實並不怎麼喜歡孝昭帝那個親舅舅。
寧國公主以爲她是責怪自己擅作主張,心裡便就也有幾分難過,勉強笑了笑,“娘是答應過你,可方纔娘也是臨時起意,原是沒想過要逼迫趙雙嬌寫下供詞的。”
不過她心裡並不後悔,如今有了這張供詞,對姝兒來說,就等於是多了一份助力。
她只盼着姝兒能夠儘快在人前喊她孃親,而非是一句沒有血緣的母親。
“姝兒你不要怪娘,娘下次必定不會再擅作主張了的。”寧國公主心裡過意不去,便就更加放低了姿態。
身爲生母,把姿態放低到這等地步,已經是極大的羞辱了。
趙雙姝原就不是責怪孃親,只是擔心孃親受到傷害,不料竟叫孃親誤會了自己,少不得笑着解釋道,“原是女兒沒把話說清楚,女兒的意思是,娘就是心裡再替女兒着想,也該多想着自己一些,不然女兒必定是會擔心的。”
原來是這樣。
寧國公主這才放心,心裡也有了數,連忙笑着應下,“娘知道了,姝兒不必擔心。”
區區一個沒什麼手段的庶女而已,她自然是不需要畏懼的。
母女二人又說了會兒話,趙雙姝便就看了看寧國公主,眼裡帶着些許猶豫。
“姝兒,你心裡有事,便就與娘說出來,不可一個人擔着。”寧國公主見了,連忙問了句。
要說她這個女兒哪裡好,怕就是這點了,從來不叫她擔心,反倒還頗爲關心她。
這輩子能有個這樣貼心又懂事的女兒,寧國公主心裡着實是滿足了的。
趙雙姝心裡還是猶豫不決,想着孃親和謝皇后交好,嫺妃是要和謝皇后分寵的女人,她要是央求孃親去幫嫺妃,豈不是令孃親左右爲難?
可……
她如今無權無勢,連伯府大門也沒出過幾次,哪裡能幫得上嫺妃?
算算日子,前世就是在她中榜的三個月後,嫺妃娘娘就開始渾身不舒服,短短半個月都不到,就撒手而去了。
嫺妃走了,七公主也沒了生氣,沒到半年,就也跟着沒了。
“娘和皇后娘娘是姑嫂,相處得可還好?”想着,趙雙姝便就試探着問了句。
聽到“姑嫂”二字時,寧國公主渾身微微一怔,很快恢復過來,皮笑肉不笑地說了句,“姝兒怎的忽然問起這個來?”
她和謝皇后確實是姑嫂……
可她的心裡並不怎麼高興,反而有幾分淡淡的不甘心。
當年她若是早些時候看清,後來也就不會泥足深陷,到如今不能自拔了。
回想起往事,寧國公主心裡就無比痛苦,臉色淡了許多。
“原是有事想求孃親,不過如今還是不用了。”趙雙姝眸色微微黯淡了幾分,語氣也冷淡了三分。
原來,她腦子裡的那個念頭竟然是真的。
孃親她……
她竟然真的傾慕於謝皇后!
想到這個,趙雙姝心裡不知是什麼滋味,說不清楚這到底是一種怎樣的痛苦。
她的親生母親,竟然有着磨鏡之癖!
就算孃親已經和父親生下了她,可孃親心裡藏着的人卻是謝皇后,一個和孃親同樣是女子的人!
趙雙姝眼角微微溼了三分,不知道要怎麼面對這樣的孃親。
原本她心裡是很期待的,很想回到孃親身邊,可如今她已經回到了孃親身邊,卻又叫她發現這樣的秘密。
並非不堪,只是難以接受。
“姝兒你,你這是怎麼了?”寧國公主雖然沉浸在往事中,但還是從女兒的話裡聽出了疏離。
難道是和謝皇后有關?
該不會是……
寧國公主眉頭緊皺,想着這必定是不可能的,畢竟她從未在任何人面前表露過心思,就連對着謝皇后,她也如常人一般。
這不可能的!
女兒必然是不可能知道那個秘密的!
寧國公主是越想越怕,越想越心驚,卻又不敢擡眸去看女兒的眼睛。
可正是因爲她的心虛,才令趙雙姝心裡無比肯定,那個念頭是真的。
“女兒沒事,多謝孃親關心。”趙雙姝淡淡地搖了搖頭,也同樣沒有擡眸去看寧國公主的眼睛。
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樣的孃親,她還需要時間來慢慢消化。
一時間,母女二人相對無言,對坐想着各自的事。
不知過去多久,直到外邊明杏敲門,聲音傳了進來,母女二人這才一道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