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天鬥魂錄
電話剛接通,林穆首先聽到的是一陣令他無語的語音彩鈴,一個活潑輕快的女聲正在向他推銷各種秘製的男女性專用保健品,言辭極盡煽動之能,誰要是聽了,就算自己沒病都恨不得立刻有病。
那頭的華臻久久不肯接起,林穆只好耐着性子聽了一遍又一遍,多次忍住想把話筒砸爛的衝動,這堪比攝魂魔音的彩鈴,他只當做拿來磨練心性。
不知聽到第幾遍,林穆感覺自己快要靈魂出竅之時,電話裡終於響起那個久違的聲音。
“誰啊?買藥的預約,不買藥免談。”這聲音略顯疲憊,但仍是不改其奸猾的本色。
“華叔,是我!”林穆壓低聲音道。
“嚯,是你呀小子!”一聽是林穆打來,華臻頓時來了精神,笑道:“幾天不見,又到哪裡殺人放火了啊?”
林穆一愣,不明白對方指的是什麼,忙道:“什麼意思?”
“拿了我給的心法秘笈,肯定天天都跟打了雞血似的猛練吧?練完不出去找幾個社會殘渣試試手,還真不是你的性格。”華臻在電話那頭壞笑道。
“華叔!都這個時候了,你就別跟我開玩笑了!”林穆拿他沒轍,急得直想撞牆。
華臻聽出林穆心火正旺,意識到有事發生,便收了笑意,正聲道:“怎麼回事?”
林穆驚訝道:“出了那麼大的事,你都不知道?”
“什麼天大的事,有我吃喝拉撒大嗎?”華臻終究擺不出正型來,不出兩句又現出了原形。
“電視裡都在放……”林穆壓低了聲音道。
“電視?我從來不看電視。況且我現在躲在一處世外桃源裡,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逍遙自在得很呢!外面的那些狗屁事情,我才懶得管。”華臻滿不在乎道。
“真出大事了!”林穆急道:“跟我一個朋友有關,華叔你在哪?我馬上帶他過去見你。”
“朋友?什麼朋友?”華臻質疑道,此刻他實在不願多在人前露面。
“就是……”林穆遲疑半晌,始終沒敢明說出來,他是謹慎過頭,生怕電話被人監聽,從而暴露了自己行蹤。殊不知,華臻給他的這個號碼,是一個用常人的技術無法監聽的號碼,哪怕他直接對着話筒喊破喉嚨,也不會有另外的耳朵聽到。
“有話你就直說,沒人會聽得到!”華臻聽他支支吾吾,有些不耐煩道:“這條線加持了秘法禁咒,衛星上都查不到,你也不想想,我華臻的電話是那麼容易打得通的麼?”
林穆這才放心下來,立刻把江旭的情況一五一十說了,華臻沉默片刻,說道:“那你就帶過來吧,這事因我們而起,總不能不管他。你來青山路74號找我。”
“好,那我們晚上就到。”林穆定好時間,正要掛掉電話,卻又聽到華臻在那頭叮囑。
“別進城裡的大路,從山上抄小路,安全又方便,明白?”華臻神秘道。
“哦,明白。”林穆隨口應了一句便放下話筒,心裡其實也不甚明瞭,還琢磨着其中的奧秘。
“安全是安全,爲什麼還方便呢?”他想了又想,終於摸到了門路,頓時恍然大悟。
“靠,還狗屁的世外桃源,我說這地址怎麼那麼耳熟,原來那老傢伙躲到公墓地裡去了!”林穆暗罵一句,一路隨便找了些果腹的東西帶着,又胡亂買了些治療感冒發燒的藥片,便馬不停蹄地折返回去。
等到他摸回後山的洞穴,卻發現裡面空無一人,心中不由得一緊。
“難道阿旭想不開,做了什麼傻事?!”林穆念頭一閃,即刻又轉身出洞,四下裡搜尋了一遍,沒有發現任何蹤跡。
此時天已近晚,要在這茫茫林野中找一個人,確實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林穆救友心切,絕不肯放過一丁點蛛絲馬跡,終於在遠離棲身處的一條小徑上發現了一個模糊的腳印,歪歪斜斜地往山頂上去了。
林穆心中升起一點希望,立刻氣灌雙足,飛也似地躍上山坡,朝頂上躥去。片刻後,他來到山頂,果然看見一個瘦長的身影正坐在一塊大石上,呆呆地望着天空出神。
這座小山雖然不高,但路徑陡峭,正常人爬上來都頗爲費力,更不用說一個體弱力虛的患病之人。但江旭不知怎麼的,硬是拖着帶病的身子爬了上來,此刻整個身體還是寒風中瑟瑟發抖,但他自己卻是渾然不覺。
林穆見好友安然無恙,便不再疾衝,待穩住了身形,才輕輕地走了過去。
“阿旭,你跑到這裡來幹什麼?”他上前問道。
江旭轉過蒼白的臉來,面容雖然憔悴不減,但眼中已有了幾分神色,不再像之前那副空洞的樣子。
“我看見雨停了,又猜我爸媽可能是埋在這座山裡,就隨便出來找找,不知不覺就爬到山頂來了。”江旭虛弱道。
“這裡冷,你還是跟我下去,吃了東西再說。來,我揹你。”林穆伸出手要去扶他。
江旭卻一動不動,只是盯着林穆,眼中流露出一股堅定,和先前的頹廢絕望判若兩人。
“小穆,你說這個仇我一定可以報的,對不對?”他語氣透出一股冷冷的味道,但也掩不住其中的企盼。
林穆一徵,不知道江旭爲何又突然有了鬥志,但這樣總算是一個好的徵兆,心裡自然也感到高興,便點頭誠懇道:“沒錯!”
江旭眼中隨即閃一絲異樣的光彩,說話聲音卻越來越陰沉,他道:“我想通了。剛纔在這裡,我聽見爸媽來對我說,一定不能消沉,一定不能認輸,我江旭是千萬人中的驕子,這世界上沒有什麼東西能夠阻擋我!我一定要強大起來,爲我爸媽報仇,所有妨害我的人,全部都要付出代價!”
聽罷這一番話,林穆皺了皺眉頭,心想道:“阿旭這是怎麼了?突然說這樣的話。雖然聽起來是沒錯,可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啊……該不會是燒糊塗了吧?”
雖有疑惑,但他又不忍打消江旭的熱情,嘴上也只好說道:“你說的對,你一定會振作起來的,很多事情還等着我們去做。”
江旭忽地站起身來,緊緊抓住林穆的手臂,眼神犀利,用一種不容推卻的語氣說道:“好,那你教我修煉,我要變強!”
“啊……”這突如其來的要求讓林穆不知所措。
“你不願意?”江旭面色頓時就沉了下來。
林穆忙道:“不是,不是。你不知道,我手上這門功法的修煉要訣是別人給的,如果要學,我覺得還得去徵求一下他的意見。再說,修煉這種事情還講求一個機緣,並不是什麼路都適合自己去走的,你真的想學,最好還是先讓人幫你看看。”
才修行了沒幾天,講起“機緣”這種玄乎其玄的東西,林穆似乎也頭頭是道。
江旭聽得半懂不懂,沒有立刻得到肯定的答案,他心裡或多或少有些不悅。但人家是半桶水,總也好過自己這個門外漢,況且這也不算是拒絕,就說明還是有機會的,只要他執着下去,無論用什麼方式,都一定要達到自己的目的。想通了這一節,心底的一絲猶豫頓時打消。
“那好,你帶我去見那個高人,我要跟他拜師學藝!”江旭又道。
“拜華叔做師傅麼?”想到華臻那副老不正經的形象,林穆心裡十分沒底。要說到拜師,他自己拜的其實應該是留下《絕天鬥魂要術》修煉心法的那位無名前輩,至於華臻,只能算是引薦人罷了。如果江旭搞不清楚情況,執意要拜華臻爲師,真不知道會能弄成什麼情況。
“那個……等我們見了他再說吧。你也彆着急,先好好休息,天一黑我才能帶你過去,現在外面不是很太平,可不敢亂走動。”林穆應允,先穩住江旭的情緒。
江旭也無話可說,便和林穆回到棲身的巖洞。兩人吃了些東西,江旭服過藥後又睡下了。林穆閒來無事,本想趁機修煉一下鬥魂術心法,但總是忍不住在心裡猜測妹妹的情況,幾次強行打消要下山去探視的念頭,到最後也虛度了半天的時光,終於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等他一覺醒來,洞外已是一片漆黑,約摸到了**點的時辰,想想差不多可以動身。
林穆翻身起來,朝周身一望,看見黑暗中有一雙晶亮的眸子正盯着自己——原來江旭不知何時已在起身等候。
“病好點了嗎?”林穆摸過去,把江旭伏了起來。
“我覺得可以了……”江旭點點頭道,但起身時還有些勉強。
兩人貓着腰走出洞來,頭頂一片高天稀雲,雨後空氣格外清新,只覺得壓抑感頓時全無。
看着眼前一片影影綽綽的樹林,江旭似乎有所觸動,低聲對林穆道:“臨走之前我想和爸媽道個別,你帶我去看看吧……”
林穆道:“也好。不過那地方不太好去,你身子還虛,我揹着你好了。”說着便俯下身子,把江旭託了起來。
江旭剛想說些感激的話語,卻感覺身子一輕,耳邊風聲響起,林穆已帶着他輕輕躍出了七八米之外。
“要是我也學會了這樣的身手,還怕大仇不能報麼!”江旭心裡暗暗激動,但起落間還不太適應,頭仍是有些發暈,便緊閉了雙脣,一聲不吭。
林穆轉過兩個山頭,在一處山坳裡停下,對江旭道:“前面就是了。”
江旭從林穆背上擡起頭來,看見不遠處隱隱約約有一排突起的小土包,知道里面有父母的墳冢,心裡不由得一陣絞痛,便沉聲道:“放我下來吧……”
兩人默默走到墳前,江旭不知哪一個埋的是父母的遺骸,詢問的目光看向林穆。
“就是這個了。”林穆對這一個最大的冢堆說道。原來他將屍體火化後,特地撿出了江父江母的骸骨,合葬在一個墓中,其餘無辜受害的一干人等則分而葬之。
江旭聽後,立刻跪了下去,對着墳冢磕了幾十個響頭,林穆原以爲他又要大哭一場,不想江旭這次卻不出聲,只是把一腔悲憤化作了磕頭的力氣。
林穆也跟着拜了幾拜,爲的是謝過他們十幾年養育之恩,又對其他因自己而枉死的冤魂鞠了幾個躬,這才攜了江旭從原路回去。
憑記憶找準了目的地的方向,林穆提起一口氣,飛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