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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掌櫃此刻卻不敢再像方纔那樣盛氣凌人,他的目光遊移着,時而陰沉地看着秦記布坊的牌匾,時而狠毒地看着秦羽瑤,時而忌憚地看着小黎。餘光掃過躺在地上痛叫不已的家丁們,腳下竟有一絲絲的發虛。
倘若秦羽瑤是個渾人,衝動起來不管不顧的,叫小黎把他的胳膊腿腳都打折了,今日豈不危險?
“木掌櫃怎不說話?”秦羽瑤站在階下,側首看向木掌櫃,甚是驚訝的模樣:“地方都已經給你騰出來了,你儘可進去砸!”
只不過,你把我的店砸成什麼樣,我就把你砸成什麼樣。這句話,是秦羽瑤在心中暗暗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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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掌櫃不知道聽出來沒有,神情幾度變幻着,最終重重地哼了一聲,質問道:“可是你把我女兒打成那般模樣?”
“不錯,是我。”秦羽瑤道,“木掌櫃可是來報仇的?很好,現在就請完成你女兒未盡的願望吧,進去把我的店砸了。”秦羽瑤說完,身子一側,指着裡頭道:“去吧。”
木掌櫃哪裡敢去?真是沒見過上趕着叫人砸店的,其中必有陰謀。從鼻子裡哼出一聲,道:“打了人還如此理直氣壯,秦夫人好本事啊!”
“偷了別人家的東西,還能夠面不改色地在別人家門前大叫大嚷,木掌櫃也好本事。”秦羽瑤淡淡地道。
此言一出,周圍抱團湊在一塊,站在不遠處的其他布坊的掌櫃們紛紛倒吸一口涼氣。看向秦羽瑤的眼神,變得更加仰慕起來。
偷東西?這玩意並非沒發生過,可以說經常發生。且,各行各業都在發生着。比如布藝界,今兒你學我一個手帕,明兒我學你一個團扇,後日再一起去別家學一個新鮮花色。
比如酒樓之間,家傳的菜餚、秘方,被別人偷去的還少了?“偷師”一詞,便就是這麼來的。但是,這種事情大家往往心照不宣,真正爭起來甚至鬧到公堂上去的並不多,大多是暗暗討回來。
似秦羽瑤這樣直接跟人槓上,且那人竟然是青陽鎮上布藝一條街上的老大,人人都不敢招惹的存在,當真叫一干掌櫃們倒吸一口涼氣。
之前秦羽瑤打了木如眉,大多數人都覺得,秦羽瑤多半會私底下提了禮品,上木家登門賠罪。至於什麼痛快,什麼霸道,多半都是面子工夫而已。誰知,秦羽瑤竟真正跟綠蔭閣、跟木家幹起來了!
秦羽瑤聽到身後倒吸涼氣的聲音,眉頭微微一挑。隨即,擡頭跟木掌櫃對視起來,毫不退縮。
木掌櫃這時候真是氣啊,指着秦羽瑤連連道:“好,好,你個小丫頭片子,口舌倒是伶俐!”
秦羽瑤挑了挑眉,眼神有些不屑,道:“綠蔭閣竊取秦記布坊的創意,秦記布坊不與你們一般計較,畢竟你們把價格降下來,算是替百姓們謀好處。只不過,你們佔了好處,卻又來我秦記布坊門前耀武揚威,又是什麼道理?”
不等木掌櫃張口,話鋒一轉,繼續又道:“木如眉進門要砸我店裡東西,又污衊我家丫頭打了她,口口聲聲往我秦記布坊的名聲上抹黑,我便是打了她,又怎樣?難道她所做的一切,不是爲了讓人打她嗎?”
“木掌櫃真是好算計,先叫女兒來搗亂,等到女兒被打,再來上門討公道。這份苦肉計,使得真是好啊!”秦羽瑤冷笑道,“旁人都說木掌櫃如何心疼女兒,卻原來就是這麼心疼的?”
木掌櫃直是氣得臉青,伸出手指着秦羽瑤道:“住口!滿口胡言!滿口胡言!”
秦羽瑤絲毫不理,兀自又分析道:“也是,倘若女兒不是這麼好用,槍指哪裡便打哪裡,木掌櫃這樣無利不起早的生意人,又怎麼會心疼她呢?”
這一番分析下來,竟是把木掌櫃心疼女兒的事,硬生生地說成了無情利用。頓時間,只聽到身後來自各位掌櫃們的抽氣聲,更加震驚了。
什麼?原來木掌櫃竟是這種人?衆人下意識裡並不相信,畢竟木掌櫃疼愛女兒是出了名的。可是,秦羽瑤說得似乎也有道理?便紛紛用異樣的眼神看向木掌櫃,彷彿在思索他素日裡疼愛木如眉,到底有幾分是真心。
這一道道質疑的眼神,直把木掌櫃氣惱了個夠嗆,竟有一種脫下鞋子丟秦羽瑤臉上去的衝動!然而他畢竟是老奸巨猾的生意人,強行按捺住衝動。
木掌櫃心念微轉,很快平靜下來,指着秦羽瑤道:“哼,你這女子,自己從未得到過父母的真心疼愛,便菲薄別人的心,實在叫人瞧之不起!”
秦羽瑤未料得他竟出此言,被戳到痛處,竟然臉色微微發白。
落入木掌櫃的眼中,便更加得意了,指着秦羽瑤對衆人道:“大家不知道這位秦夫人是什麼來歷吧?這位秦夫人,乃是青陽鎮外,秀水村中的一介農婦。父母不詳,自小被一家農戶收養。她養父母爲人刻薄,她百般討好無用,最是不被疼愛!”
木掌櫃冷笑起來,覷着秦羽瑤微微發白的臉色,不無得意地道:“她從小沒有受到過父母寵愛,便以爲別的姑娘也沒有受到過,不是自欺欺人,又是什麼?”
木掌櫃的本意,原是叫人都看清秦羽瑤羨慕嫉妒恨的真面目。誰知,這一番話說出來,竟然讓周圍不知道秦羽瑤的來歷的人,全都愕然!
不可能吧?人人心中都是這樣一個念頭,秦夫人如此貌美能幹,竟是多麼瞎眼的人家,才刻薄不喜她?然而,又只見木掌櫃言詞鑿鑿,神情格外篤定,又不由得信了。
也有人記起不久之前,有一名年輕清俊的男子來找秦羽瑤,似乎也曾說過這樣的話。漸漸的,面面相覷,全都唏噓起來。
“你胡說八道!我們夫人怎麼可能是那種人?”秦記布坊的臺階上,秀蘭雙眼瞪起,提起裙子便猛地衝過來。
只見秀蘭滿面怒容,對準木掌櫃的身前,便狠狠撞過來:“我們夫人有世上最俊雅的夫君,有世上最活潑可愛的小公子,有世上無人能敵的容貌才華,有世上最忠心耿耿的丫頭。人人敬重她,愛慕她,豈是你一番胡言亂語就抹殺的?”
話音落下,秀禾與秀茹隨後走下臺階,站在秦羽瑤的兩邊:“說得是,你休要倚老賣老,胡言亂語!”
頓時間,秦羽瑤心中一暖。是啊,她有宇文軒,她有寶兒,她有方承乾、任飛燁,她有宇文婉兒、三秀,如此多的優秀又可愛的人物都在她身邊,她爲何要難過?
便說前世,不也有慕秋寒的依賴與關心嗎?父母之情,既然與她無緣,便該拋開了去,不再爲此感到煩憂。畢竟,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什麼都想要,那是不可能的。
就在秦羽瑤微微抿脣,內心感慨之際,只見秀茹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木掌櫃,揚起下巴高聲說道:“我們夫人最是仙女一樣的人物,做出來的東西沒有不受追捧的!閒雲樓的‘秦菜’便是我們夫人做出來的,顧老爺爲此跟其他人打架也要搶得一盤,大家都聽說過吧?至於曲裾,大家都知道,前邊這位木掌櫃不要老臉也要偷學了去,更是我們夫人設計出來的!”
“得了我們夫人的好處,又反過來污衊我們夫人,木掌櫃的臉皮是城牆做的麼?”秀茹的嘴巴又快又利,這一番話清脆無比地說出來,登時讓圍觀的衆人譁然起來。
閒雲樓的“秦菜”,是桂花節時推出的,經過顧老爺與蘇老爺等人赤膊幹仗之後,便在青陽鎮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在場的不少人都嘗過“秦菜”的辛辣滋味,此刻聽了這番話,不由得人人驚怔。
原來,竟是秦羽瑤做出來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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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夫人當真是女中豪傑!”有人不禁感嘆道。
其他人聞言,也紛紛感慨道:“實是令人敬佩。”
剛纔被秀蘭狠狠撞在身前,撞得胸骨生疼的木掌櫃,只見方纔一番話既出,除卻讓秦羽瑤臉色微變之外,竟然沒給秦羽瑤帶來任何不利,直是氣得手指頭都哆嗦起來。
木掌櫃指着秦羽瑤,粗聲喘了一會兒,忽然又冷笑一聲道:“你們再替她辯駁,也掩飾不了她不孝不義的本性!”
說着,一指城外秀水村的方位,高聲說道:“秦氏,你那養父母雖然待你刻薄,但是總算也將你撫養長大,又送你上花轎成了親。可是你如今發達了,怎麼不知道回去救濟一下你那養父母?”
這是什麼言論?衆人聞言,不由愕然。有人看不過去,便上前一步,爲秦羽瑤出頭道:“那養父母既然待秦夫人刻薄,從小沒有給過秦夫人關愛,秦夫人爲何要讓他們一同享受尊榮富貴?”
木掌櫃便嘿嘿冷笑起來,又道:“你們不知,這位秦夫人都幹了什麼好事。她後來發了財,她養母問她討幾兩銀子,她竟然不應。指使有毒的寵物咬傷養母,待得養母無金銀看病,將她告上衙門,你們可知她如何做的?”
說到這裡,木掌櫃頓了一下,眼中又閃過得意的色彩。之前爲了偷師,木掌櫃把秦羽瑤查了個透底,此時正好用來潑髒水。膽敢打他的女兒,他定叫她再也翻不了身!
眼中閃過一抹狠色,揚聲繼續說道:“她花錢打點了縣太爺,叫縣太爺打了養母幾十個板子,回到家後第二日便死了!她哭一聲都不曾,當日又買肉又宴客,竟是慶祝起來了呢!”
“你胡說!這不可能!”秀蘭氣得眼睛都紅了,又要上去打他。
木掌櫃後退兩步,道:“我胡說?不信大家儘可以去問!秦氏沒臉在秀水村混下去,便來了青陽鎮,如今發達了,可曾理過昔日幫你助你之人?哼,一個狼心狗肺,不孝不義之人,有什麼可值得吹捧的?叫我說,就連曲裾,也不知是她從哪裡騙來的呢!”
木掌櫃說到這裡,就告一段落,不再繼續拋料。擡起頭洋洋得意地看着衆人,等着衆人批判奚落秦羽瑤。然而令他有些意外的是,周圍的掌櫃們與夥計們並未攻擊秦羽瑤,而是滿眼疑惑。
“不對吧?哪有這樣狼心狗肺的人?”有人忍不住問道。
“就是,太不可思議了!”有人皺眉道。
“我們夫人才不是這樣的人!就是木掌櫃胡說八道,眼看着綠蔭閣的生意做不過秦記布坊,便來污衊人!”秀蘭高聲道。
隨即,秀茹、祿兒的高聲響應:“我們夫人最是恩怨分明,人人都看得清楚,你想往我們夫人身上潑髒水,也編些可信的謊話來!”
木掌櫃擡了擡眉頭,說道:“我編謊話?你們儘可以去打聽!秀水村便在城外不遠處,誰都可以去打聽的!”面上一副所說之言,盡爲實話,不怕任何人拆穿的模樣。
秀蘭等人氣得要命,直對小黎道:“把他丟出去!這個混不要臉的賴皮,我們聽他胡沁呢?”
“你們既然不心虛,又何必趕我?”木掌櫃卻不怕,面上反而更得意了些,挑着眉頭笑得十分挑釁。
“好了!”終於,秦羽瑤開口了。她面上神色依舊淡淡,只不過較之剛從店裡出來時,多了三分冷意。平平地盯着木掌櫃,一雙漆黑而沉靜的眸子,此刻渾然就如初春的溪水,於清澈的溪水中又隱隱浮動着碎冰。
“想來你是下了大工夫,只爲了調查我。”秦羽瑤道。
木掌櫃並不怕,只道:“青陽鎮上出了如此一個厲害人物,不打聽清楚怎麼行?”
秦羽瑤便冷冷地道:“只可惜,你打聽錯了人。”
“怎麼?秦夫人還不許人打聽了不成?那些齷齪事,那些狼心狗肺的事,就只許你做得,不許別人說得?”木掌櫃更加得意洋洋地道。
秦羽瑤握着手掌,此刻胸中已然快要壓制不住怒火。若放在從前,倘若有人敢查她、敢下她的臉,她何曾給對方活命的機會?只可惜,當下正是衆目睽睽,她卻不好動手。只叫木掌櫃把她揭了底,又壞心地歪曲許多事實,將她的名聲糟蹋了個盡。
秦羽瑤相信,這番話倘若傳揚出去,不論她後來如何更正,都是彌補不過來的。流言、人性便是如此,沒有人會給她清白的機會。倘若要一個清白名聲,說不得只能否認過去了。
想到這裡,便道:“我行得正,坐得端,事無不可對人言。凡是我所做過的事,絕不怕別人說道。只不過,木掌櫃方纔所說的人,卻不是我。”
“喲?還不怕人說呢?我才說了幾句,你就否認了?我還沒說更難聽的呢!”木掌櫃拔高聲音,又說道:“大家可知道,面前站着的這個女人,她是一個人儘可夫的人物!先頭嫁了個男人,是前科狀元郎,只不過她不惜福,竟然跟野漢子苟合,生下野種被人休棄!就連孃家都不肯認她,村裡人人提起她都要‘呸’一聲!”
這番話既出,秦羽瑤的面色“唰”的沉了下來。
木掌櫃,還真是花了不少工夫,打聽到這麼多!野漢子?偷人?是她幹過的事麼?不論秦氏還是她,都不曾做過!秀水村的人,當真這樣認爲嗎?並不是!當日顧青臣的休書一出,整個秀水村竟沒有一個人信的,只因爲秦氏爲人正派,絕不是那種人!
那麼,木掌櫃說的這番話,竟是怎麼來的?絕不是秀水村的人說出來給他聽的,必然是他爲了污衊自己,爲了打倒自己,所造出來的謠言!如此心思,實在歹毒!
不論是爲了活着悽苦,死後無名的秦氏,還是爲了自己,秦羽瑤都不能容忍木掌櫃再活下去!一絲殺意在秦羽瑤的眼中流轉,她緩緩轉動目光,朝木掌櫃看過去。
這一眼,便彷彿那地獄中走出來的羅剎,帶着一絲陰寒之風,從地底而來。木掌櫃方纔得意自己調查的工夫做得到位,很快就要將秦羽瑤打入地獄不得翻身,驟然只覺一股寒意襲來,並且彷彿裹着身體流動,不由打了個激靈。方纔的得意,剎那間消失無蹤!
就在這時,忽然一股勁風襲來,猛地打在木掌櫃的身上。木掌櫃只覺胸中一悶,整個人不由得“噔噔”倒退幾步。然而這一下並不痛,且又將他從方纔的詭異寒氣中打出來,故而木掌櫃並沒有生怒,只是站穩後朝四周看去:“是誰?是誰打我?”
明明並未聽到什麼聲音,然而人人都感覺到背後有一個人正在緩緩走來。不由自主地全都回頭,朝身後看去。只見街道上,一名身着素衣的年輕男子走來,面容是說不出的俊雅高潔,竟比畫上走下來的人還要好看。
彷彿,竟是天上落入凡間的謫仙,帶着一絲不屬於人間的高潔與疏冷。這人是誰?一時間,所有人都看呆了去。秦記布坊的門口旁邊,抱團站着的一衆掌櫃與夥計,全都扭着頭往後看去。
隨着那名男子的走近,而一點點轉過脖頸,直到他走到秦羽瑤的身邊,將秦羽瑤攬進了懷裡,才紛紛瞪起了眼珠子!
宇文軒輕輕攬着他的女人,面容冷潔疏淡,看向木掌櫃道:“你方纔說,她是什麼?”
聲音質如冷玉,令聞者無不敬畏。哪怕方纔說秦羽瑤壞話的人並不是衆人,也忍不住紛紛打了個冷顫。
而木掌櫃,此刻被一股特殊的感受包圍,好像渾身輕飄飄的,一時間似要離了這人間。然而,胸腔裡的一顆心臟又在劇烈飛快地跳動,震得他臉上發熱發脹,彷彿一張口便能把心臟吐出來似的。
木掌櫃這一生經歷過無數事情,大事小事,從未有過如此奇異的感受。似懼怕,似驚恐,似絕望,又彷彿靈魂和身體已經分開了,被宇文軒平靜的眼神望過來,竟然連答話都做不出來。
落在旁人的眼裡,卻又是另一番感受了——這木掌櫃,莫不是嚇得尿褲子了吧?
宇文軒只見對方不答,他心裡明白對方爲何不答,面上卻問道:“你方纔,說我夫人什麼?”
這一回,木掌櫃張了張口,倒是想回答來着。然而畢竟慢了一刻,只聽秀茹飛快的聲音響起道:“爺,這人污衊我們夫人,將她說成一個不孝不義不貞不潔之人!”
“人盡可夫”“偷漢子”“生下野種”等字眼,對於秀茹來講,便是學舌都懶得!她更知道,這種字眼是侮辱了秦羽瑤,絕不肯親口說出來!何況,宇文軒對秦羽瑤是多麼珍重愛惜?哪怕只是一點點的污衊,都足夠讓木掌櫃死上一百遍了!
果然,只見宇文軒的面上微微沉下來,薄脣輕張,質如冷玉的聲音不急不緩地響起:“青陽鎮木家,竊取秦記布坊之構思,犯了盜竊之罪。因情節惡劣,影響較廣,判處牢獄三年。其中所得銀兩,悉數還與秦記布坊。且,另責罰兩倍銀兩,作爲秦記布坊的賠償。”
一番話落,所有人都驚呆了。什麼?就因爲木掌櫃竊取了秦記布坊的衣裳樣式,就罰他坐牢三年?而且,除卻賣曲裾所得的銀兩都要還給秦記布坊之外,另責罰兩倍的銀兩?也就是說,如果綠蔭閣賣曲裾賺了三千兩,那麼就要賠給秦記布坊九千兩?
他們沒有聽錯吧?一時間,衆人面面相覷,只覺得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此時,木掌櫃也反應過來,瞪起眼睛冷笑道:“呵呵,你以爲自己是誰?是縣太爺啊?告訴你,縣太爺都沒膽子罰我!”
宇文軒冷冷瞥他一眼,竟是理也不理,摟着秦羽瑤便走。臨走之前,說道:“我的夫人,與秀水村的秦氏,並非同一人。”
聲音冷清疏淡,如一根根冰針,將這幾個字刺進了在場衆人的心中。人人無不銘記,日後萬萬不可說錯。這種下意識的恐懼與遵從,卻沒有招到任何人的嘲笑。只因爲,他們全都相信,那個氣勢迫人的男子,並不是說來玩玩的!
“你以爲自己是誰?裝得冷酷就能唬住人麼?別人怕你,我卻不怕!”也不知是爲了壯膽還是什麼,木掌櫃跳腳起來,對着宇文軒的背影喊道。
秀茹冷笑連連,道:“他是誰?他就是——”話沒說完,被秀蘭死死捂住嘴巴,嚴厲地瞪了一眼。秀茹不由得吐了吐舌頭,暗道自己卻是莽撞了,宇文軒的身份如何能說出來呢?便扒開秀蘭的手,朝木掌櫃做了個鬼臉:“你想知道?我偏不告訴你!”
木掌櫃沒有等到答案,皺了皺眉,冷笑道:“他就是誰?難不成還是天王老子?可笑!”又對着宇文軒與秦羽瑤未走遠的背影,喊道:“有些人便是不孝不義,不貞不潔!江河洗不清你的罪名,雨雪滌不淨你的髒污!以爲堵住悠悠衆口便能掩蓋麼?呸!”
這一聲落下,又沒有人理他。三秀都知道,此事既然被宇文軒知道了,則必不會輕輕放過他的。
至於宇文軒臨走之前說的話,沒有人認爲那是一句戲言。宇文軒的身份是誰?小小一個木掌櫃,弄死他跟玩似的。人人都等着,木掌櫃被抓去大牢,與鼠蟻爲伴呢!
至於罰銀,對三秀等人來說,卻是不放在心上。纔多點銀子?若是把木掌櫃抄了家,她們興許還多看兩眼。只見秀禾一揮手,道:“祿兒,鎖門吧,今日打烊了!”
祿兒應了一聲,便跑進去收拾東西,準備鎖門。旁邊等着圖紙的一干人,則是亂了起來:“我們的圖紙怎麼辦?”
“是啊,秦夫人答應叫我們等着領圖紙呢!”
秀蘭白了他們一眼,道:“沒看見我們夫人被那個死無賴氣走了?”說着,一指還未走遠的木掌櫃說道。
秀茹則接過話茬道:“就是,早些時候幹什麼了?就乾等着別人欺負我們夫人呢,別說今日不給你們,等明日也不叫夫人給你們!”
話音一落,頓時哭喪着求饒的聲音便高高低低地響了起來:“我們心裡都是向着秦夫人的,可是我們不敢跟木掌櫃作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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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木掌櫃家大勢大,我們如何敢跟他硬來?”
秀蘭冷哼一聲道:“我們夫人心裡也是想把圖紙給你們的,只不過她實在太傷心了,有心無力。你們就等着吧!”
發生了這樣的事,秦羽瑤都走了,三秀更沒心思做事了。便關門打烊,攜着手兒回家了。誰知,等三秀回到家後,本想看秦羽瑤如何了,卻發現秦羽瑤根本不在!
問起陳嫂,則說道:“夫人從沒回來過,爺不久前出去了,也沒有回來。”
衆人便都皺了皺眉頭,心裡思量着,兩人去哪兒了呢?卻是並沒有人擔心,只因爲秦羽瑤的功夫是不錯的,而且有宇文軒在,還怕什麼?
且說此刻,秦羽瑤與宇文軒正出了青陽鎮的城門,往秀水村的方向行去。兩人雖然都有輕功在身,卻誰都沒有使用,只是一步一步如常人那般走着。
一路上,只見兩邊栽種的柳樹不再鬱鬱蔥蔥,枝椏稀落,已經沒有多少葉子。且,一片片枯黃的葉子被風一吹,便悠悠地飄落下來。一片葉子落在秦羽瑤的發心,被宇文軒輕輕拂去。
秦羽瑤察覺到他的動作,眼神微動,不知不覺嘆了口氣。
“瑤兒爲何嘆氣?”宇文軒溫柔的聲音問道。
秦羽瑤搖了搖頭,然後笑了起來,擡頭問他道:“方纔你怎麼來了?”
宇文軒道:“在家裡待得倦了,便出來走走。”其實,他是放心不下,纔過來看一看的。
秦羽瑤沒有揭穿他,只是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一些。然後問道:“你是打算改一改律法麼?”
方纔宇文軒擬定的那道旨意,別人只以爲是宇文軒爲了替她出氣,才故意說出來罰木掌櫃的。秦羽瑤卻知道,並沒有那麼簡單。因爲,當下的律法之中,盜竊罪中是不包含這一條的。也就是說,如果宇文軒要用那條罪名來罰木掌櫃,則必須在律法上添加一筆才行。
宇文軒點了點頭:“律法不完善,於民生無利。”說完,又低下頭加了一句:“瑤兒放心,明日我就叫他自嘗苦果。”
他可是王爺,想治一個人,還不容易嗎?律法可以慢慢完善,但是膽敢欺負他的女人,必須馬上就懲治。
秦羽瑤便道:“不着急。等到律法完善後,再懲治他不遲。總要名正言順一些纔好,也免得墮了你的威名。”
妻管嚴的名聲,到底是不大好的,秦羽瑤也想在人前給宇文軒做足面子,便說道:“反正你已經給了他一掌,我尋思着,竟是厲害得很。”
宇文軒剛來時,曾經給了木掌櫃一掌,將他推開了幾步。看似輕飄飄的,實際上卻是用了暗勁。秦羽瑤的功力不足,看不太透,然而直覺並不是多麼平凡的一掌。
宇文軒便淡淡地道:“他見不到明日的太陽。”
秦羽瑤不由得一怔:“你要殺了他?”
宇文軒道:“是他自己不小心,洗完澡一跤跌在地上,磕死了。與我何干?”
秦羽瑤又是一怔,隨即隱隱有些明白過來。宇文軒的那一掌,大概是摧毀了木掌櫃的肺腑內臟。只要木掌櫃略有不小心,這條小命便立時沒了。
宇文軒輕描淡寫地決定了一個人的生死,而秦羽瑤也沒有什麼觸動。只因爲,他們兩人都不是什麼善男信女。
於宇文軒而言,秦羽瑤就是他的眼珠子,別人對她有一絲不敬,他便要百倍還之。於秦羽瑤而言,木掌櫃今日做的事,不可謂不惡毒。虧得她不是真正的秦氏,否則還不被他羞辱而死?
偏偏就是氣死了,也跟木掌櫃沒關係,旁人談起來,他也只會說:“她若沒有做虧心事,做什麼氣死了?”又或者是:“我只不過是將她所作所爲說出來罷了,是她自己要死的,總不過是她爲自己的所作所爲而羞憤自盡,與我何干?”
所以,哪怕宇文軒今日不出手,事後秦羽瑤也會出手。即便木掌櫃罪不至死,秦羽瑤也不會放過他。她從不是一個好人,她只會憑着自己的心意做事。而且,她之所以努力,就是爲了有這一日,可以在受了氣憤委屈之時,能夠按照自己的心意做事。
哪怕別人知道,爲此指責她不仁,她也不會有半句解釋。因爲,她就不是廣義上的好人,她只是一個忠於自己的信念的人。
兩人攜手走在落葉飄飛的小道上,腳下踩着枯枝落葉,偶爾發出折斷的脆響,倒是頗有意趣。秦羽瑤擡頭,但見秋日晴空,前方明媚,不由得心中生起一股豪爽來:“咱們來比試比試罷!”
已經有些日子,秦羽瑤沒有同人動過手了。每日只是湊着清晨的空隙,打兩套拳法,竟不知道如今的身手如何了。便睜着一雙明亮的眼睛,看向宇文軒。
宇文軒如何忍心拂她的意,便道:“好。”說着,往後退開半步,擺出交手的架勢來。
秦羽瑤便精神一震,雙目神采奕奕,盯着宇文軒擺出的架勢,也擺開攻勢朝他攻擊而去:“看招!”
兩人你來我往,就在人跡不多的城外小路上,腳下踩着枯枝與落葉,融入在明媚而鮮亮的秋日裡。背後是湛藍的天空與綿白的雲朵,隨着兩人忽高忽低,身形交錯,動作格外流暢優美又帶着颯爽英姿的交手,竟是鮮豔如畫。
兩刻鐘後,兩人才收了手。
秦羽瑤的額頭上已經出了一層薄汗,她不以爲意地擡袖拭去,頗爲痛快地道:“好爽!”
宇文軒但見對面的人兒,雙頰浮上淡淡的霞色,雙眸晶亮有神,竟是消去了以往的清冷薄淡,不由得也覺得格外可親。便溫柔一笑,道:“倘若你喜歡,咱們每日都交手一番好了。”
秦羽瑤便真的猶豫起來,她是個武癡,當真喜歡這些。只可惜俗物在身,竟是不痛快。想了想,心中竟冒出一個念頭來,半開玩笑地道:“等到日後閒暇了,不如我開辦一所武館?”
宇文軒只是笑道:“你喜歡便好。”
兩人略做休整,便又往秀水村的方向而去。卻是踩了小路,繞過村落,來到秀水村尾的地方。只見從前居住的那座老屋,比之前更爲破舊了。秦羽瑤心中嘆了口氣,繞過這座破舊的院子,繼續往深處行去。
宇文軒便默默地跟在後面,一直來到山中深處,一座簡陋的墳丘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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