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來,天氣一日比一日寒冷。這天蕊初還未起牀,就被門外隱隱傳來的笑鬧聲驚醒。她想翻個身,七個多月的身孕卻讓她異常笨拙。在屋裡侍候的綠袖聽見聲響,輕聲在帳外問:“娘娘醒了?”
“嗯。”蕊初懶懶應一聲,“怎麼這麼熱鬧?”
“回娘娘的話,”綠袖微笑着應道,“外面下雪了,丫頭們正在外面玩呢。”
“下雪了?”她微微一怔,已經是冬天了麼?她緩緩走到窗前,推開窗看着外面白茫茫的雪景,園子裡丫頭們正打着雪仗,滿眼都是飛來飛去的雪球。一個身穿粉衣的宮女明顯寡不敵衆,很快敗下陣來,被雪球砸的尖叫連連,臉上都是璀璨笑意。蕊初看着,不由得笑出聲來,這樣的情形真熟悉,只不過被雪球砸的慘兮兮的人是她,而且那時她身邊有一個得力助手,雖然雙方都沒佔到便宜,最後總歸還是報了仇……
她眼神黯淡下來,半年多了,半年多沒再見到嵐了……
“娘娘,當心着涼。”綠袖拿了厚厚的披風給她披上,關上窗子,“娘娘若是想出去玩兒,待奴婢給娘娘穿戴好,陪娘娘出去走走。”
“不用了……”蕊初懶懶回答一聲,突然覺得全身無力,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只想回到牀上躺着。她躺回去,輕輕的說:“我還想再睡,你下去吧。”
“是。”綠袖不敢多問,靜靜退下去了。
原本以爲是不可能睡着的,卻沒想到沾到枕頭沒多久,蕊初就昏昏沉沉的睡着了。等她一覺醒來,日頭已經偏西,冬日的黃昏格外陰暗,屋子裡沒有點蠟燭,屋外也靜悄悄,似乎沒有人。
她下了牀,自己穿好衣服,推開門,發現雪已經停了,天空一碧如洗,竟然可以看見一輪皓月。一時間蕊初有些看呆了,似乎許久沒有見過這樣的月亮了,上次這樣賞月是什麼時候?不記得了。一切欣喜愉悅似乎都已經離她遠去,就連剛剛,她本以爲會夢見曲耘柏
的,卻竟也沒有入夢。嵐,你是在生我的氣麼?還是已經忘了我了?爲什麼竟然連夢裡也吝於相見?她苦澀的想着,隨即搖頭罵自己傻。雲蕊初,這不就是你最初想要的結果麼?只要他好好的,一切犧牲都值得。
肚子突然一疼,她低頭輕輕撫着肚子,淺淺的笑意爬上嘴角:“乖寶寶,你是在安慰媽媽麼?”
肚子又傳來輕輕的迴應,她微勾脣角,正要說話,便聽見身後傳來一聲驚呼:“娘娘!怎麼沒穿披風就出來了?”
她回過頭,見是綠袖領着幾個宮女端着托盤從園子外走進來,見她衣着單薄的站在雪中,把手中托盤往窗臺一擱便衝了過來。
“我不冷。”蕊初搖搖頭。爲了腹中的寶寶,她不會拿自己的身子冒險。
“還是穿暖點好。”綠袖說着,從宮女手中接過厚厚的披風給她穿上。“娘娘若是有個萬一,皇上怪罪下來,奴婢們可擔待不起。”
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糾纏,蕊初乖乖讓她系披風的帶子,問:“你們去哪兒了?”
綠袖系完帶子,福了福身,答道:“回娘娘的話,奴婢見娘娘睡着,便去給娘娘準備些吃食,浦公公喚奴婢們前去,說皇上有賞賜,請娘娘換上後去御花園賞雪。”說着,示意端着托盤的宮女們上前。
蕊初意興闌珊的看着,無非是一些衣服首飾之類的東西。她淡淡的說:“我不去。這些東西你們若有喜歡的,就留着吧。”
對她這樣的態度綠袖早已見怪不怪,只笑着說:“娘娘,這可是上好的錦紓織,宮裡今年只得十匹,皇上只賞賜給了皇后和娘娘,奴婢們可不配享用。”
“那就擱着吧。”蕊初臉上依然沒什麼表情,轉身往屋裡走。這些稀罕玩意兒,這半年來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剛開始的時候她努力讓自己提起興趣去看去玩兒,可總是勉強,到現在就連勉強的力氣也沒了。每天最讓她高興的,是寶寶的每一次胎動,她越來越
沉靜,越來越常默默低頭跟寶寶說話,越來越覺得度日如年,她開始害怕以後的日子。當寶寶被送走之後,她該怎麼辦?她該怎麼在這深宮之中活下去?
“娘娘三思啊!”綠袖急急追上來,道:“皇上特地囑咐奴婢一定要帶娘娘出去走走,娘娘若不去,奴婢們怎生交代?而且娘娘這幾日都悶在房裡,今天也躺了一天,娘娘不也說動的少了對小主子不好嗎?”她快走幾步,走到蕊初身前,“皇后娘娘今晚也在,說是好久沒見娘娘了,想要見娘娘一面呢。”
見她急的臉都紅了,又聽聞皇后娘娘也在,睡了一天身子也確實有些懶了,蕊初終於點了點頭。
換了衣服,重新披上披風,戴上雪帽,手裡捧着手爐,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綠袖打着燈籠,攙扶着沉默的蕊初往御花園走。她邊走邊抱怨:“娘娘您吃那麼多東西都是給小主子了麼?肚子那麼大,身子卻那麼瘦,奴婢看着真是擔心。”
“擔心什麼?”蕊初微笑,“擔心到時我沒力氣生不出來麼?”話還沒說完,綠袖扭身猛搖頭,“呸呸!娘娘可別說這不吉利的話!”
“你放心吧,這種事決不會發生。”蕊初笑容更大,低頭輕撫肚子,就算拼了這條命不要,她也一定要讓寶寶平安的去見他的父親。
兩人走過迴廊,綠袖手中的燈籠一下子滅了。藉着迴廊兩邊的燈籠發出的昏暗燈光,眼前的景物一下子暗了,隱隱綽綽的看不真切。綠袖伸手扶着蕊初,“娘娘小心腳下……”
蕊初低頭,努力想看清眼前的一切,突覺眼前一花,地上霍然出現一雙穿着黑鞋的大腳。
綠袖尖叫出聲:“來……”她的話沒能說完,被來人一個手刀劈昏了。她手中的燈籠掉在了地上,蠟燭倒了,“忽”的一聲燒了起來。蕊初擡起頭,身前站着一個身着黑色夜行衣的男人。他全副武裝,全身上下只露出一雙眼睛。那隻右眼上,霍然有一道斜斜的刀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