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紫雪的一番言論,讓魯仲連陷入了沉思,拋開諸侯國子民的立場,放眼大天下,這需要一定的胸襟和遠見,大學問者,並不侷限於地域,考慮中原的安危,華夏的文明傳承。
秦國居住在河西,邊陲之地戎狄部族有三十四支,聚居在涇渭上游六百里的河谷山原。
自先祖穆公平定西戎以來,戎狄部族除部分逃向陰山以外,大部成爲秦國臣民。
自那時起,老秦人逐步遷到了渭水平川,將涇渭上游河谷全部讓給了戎狄部族定居,兩百多年來,西部戎狄一直沒有滋生大的事端。
秦厲公、躁公、簡公、出子四代一百餘年,荒疏了對西部戎狄的鎮撫約束。獻公二十年,又忙於和三晉大戰,也無暇顧及西部戎狄事務,又將駐守隴西的三萬精兵東調櫟陽。
如此一來,西戎各部族和國老府就有所淡漠疏遠,但賦稅兵員年年依舊,並無缺少,秦國數十萬大軍中,戎狄子弟佔有三成,從根本上說,戎狄部族不至於全部大亂,但是一旦諸侯國消滅了秦國,使秦地禍亂,而五國鞭長莫及,根本無心在秦地駐守,絕不會派出大軍在那裡死守,很可能佔據一時之快,十年後,戎狄就能成氣候反撲入中原。
魯仲連皺眉道:“秦國目前最活躍的戎狄部落還有那些,實力較爲強大?”
凌紫雪幽聲道:“陰戎、北戎、大駝、義渠、紅髮幾族,所居地區在洮水夏水流經的臨洮、抱罕、狄道這一片,加起來,部落人馬不少,因此秦國不能就這樣被毀滅,當然秦國仍有足夠的力量自保,紫雪在這裡,只是闡述一種大勢,這次來,想與魯兄聯手,迫使五個盟國轉移目光,放棄繼續攻打潼關,撤兵回來!”
“哦,原來凌姑娘來此,是爲秦國當說客來了。”
凌紫雪莞爾一笑,輕捋髮絲,道:“談不上說客,五大盟國早有異心,盟約不會長久,開春後攻不下潼關,卻同樣會退兵!”
魯仲連看着眼前這位淡雅如仙的聖女,總感覺這女子很不簡單,不論是才學見識,還是武功劍術,透着一股神秘莫測,而且他隱隱覺得,鳳舞門出世並不那麼簡單。
“十大聖地不是有約定,不會干涉各諸侯國內政嗎?”魯仲連試探問道。
“此一時彼一時,戰國即將風雲變動,大爭之世到來,在未來幾十年間,必然有一國,會吞併所有的大小諸侯國,統一天下,一些聖地的聖人都推算了出來,順應天理,革鼎人道,能輔助一國完成此等大業,莫大功德,那纔是真正治世學問!”凌紫雪很冷靜地說道。
魯仲連站起身,魁梧挺拔,丰姿如玉,一身長衣,瀟灑翩翩,劍目冷芒,微微頷首,道:“想我如何幫你?”
“燕國爲了穩住國內外形勢,會派出蘇秦奔走五國,宣揚‘瓜分河西,戰者有份’‘大國吞小國’的理論,想促成五國罷兵瓜分河西后,各自調兵吞掉大國身邊的小國,各劃範圍,互不干涉,我希望齊國能響應這一策略,五國收回目光,秦國就能恢復元氣了!”
魯仲連目光一驚,暗想這一招太狠了,五國正強勢,如果掉過頭對付小國,不但把‘攻秦伐燕’的戰略避開,而且讓五大國兵戈不斷,吞掉小國,看似有利,但是征戰會消耗國力,而且這些宋魯衛小國,是各大戰國的緩衝帶,一旦被拔掉,後面七雄爭霸,再也沒有緩衝,不是你死,就是他亡,動輒就是亡國之戰了。
如此一來,爲天下統一,掃清了絆腳石,日後將會是七雄混戰,逐鹿中原,爭奪天下霸主的時候,是秦韓魏?是趙楚齊?或者是弱燕?會成爲最後的贏家?
燕國向列國發出求賢令後,儲君辰凌先讓人在襄平城建立了一個國士府,用來供奔燕的士子臨時下榻。
從燕境邊關,易水長城開始,就陸續設了關卡,沿途護送入燕的士子安全。
一時間,大地蒼茫,積雪皚皚,入燕使者和商旅幾乎絕跡,但倒是可見一些士子身影,投奔燕國方向,看看能否找到施展才華的地方。
由於燕國襄平距離中原各國路途遙遠,縱使快馬狂奔,馬不停蹄,日夜兼程,也得數日,這些士子大多沒有好馬,還有一些騎驢的,並不快行,沿途遊歷,十多日後,纔有第一批士子過了易水長城,進入燕境。
這時已經過了正月,二月二這天,燕國在衍水畔,舉行祭春大典,祈福上蒼,庇佑社稷,同時儲君正式登基爲王,號燕昭王。
辰凌登基後,傳口諭,請國匠打造一塊龐大‘國恥石碑’立於薊城,讓所有燕國人都知道,子之亂國,暴齊侵略這些事實。
激勵國人,奮發圖強,洗雪恥辱!
這一手有些效仿秦孝公之嫌,但是它的效果卻也巨大,老燕人熱血激昂,那股東北土地上豪放彪悍的性格,被重新點燃了。
“看來這燕國新君,還真的要效仿秦孝公,準備大幹一場了!”
“國恥碑、求賢令,有一個明君要誕生了不成?”
“小小燕國,能與秦國相比嗎?”
“你別忘了,當年的秦國貧窮落後,一貧如洗,還比不上老燕國呢。”
“……”
各地士子議論紛紛,再次把目光投向燕國,都在觀望,燕國的新君,到底是何等人物,是真有君王才能,還是沽名釣譽?
辰凌卻不管世人如何猜想,他找來蘇秦,商議着如何策劃五國盟軍,能實施‘大國吞小國’的策略,把目光從燕地挪開,而且秦國還不能徹底覆滅,脣亡齒寒,秦地被徹底攻克,下一個目標很可能會是弱小的燕國,七國鼎力的局面,暫時還不能被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