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水河岸的趙、魏、韓三軍發動了攻擊,近十萬大軍,分成幾波,開始踩着浮橋,一波一波向對岸發起衝鋒,彷彿浪花衝擊着岩石,捲起千層浪。
“嗖嗖嗖——”
弓箭如蝗,密佈在空,遮蓋蒼穹,雙方互射,血染濟水,橫屍遍野。
喊殺聲和兵器、戰馬混合成一股轟天搶地的巨響,人潮洶涌和兵器交接在相互傾軋着的聲音清晰地注入耳鼓,近在咫尺的搏殺場面,如此血腥。
密密麻麻成千上萬的甲士,前仆後繼地攻打着河灘要塞,兵器的寒芒不是刺入眼簾,殺氣沸騰。
孟嘗君在後方大營督戰,屏着呼吸,注視着這一切,神色莊重,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這是關乎着齊國生死存亡之戰,也是最後的屏障,一旦濟水與南面古長城被撕破,後面的臨淄城就危在旦夕,剩下東南幾座城池,孤立無援,亡國都不是危言聳聽了。
孟嘗君田文心中緊張,卻又無可奈何,畢竟他雖有些才能,但畢竟對軍事和帶兵不算擅長,即便自己親自上陣,也未必能對付了趙魏的統帥,何況趙國的馬服君趙奢,還是趙國的名將,自己更不是對手了。
這樣的激烈戰鬥持續了半日,忽然從上游飛奔過來一隊人馬,是趙國的鐵騎,繞到上游渡過了濟水,奔襲而來。
領軍的將軍正是廉頗,血氣方剛,年輕氣盛,英銳非凡,手持重劍,策馬衝鋒在前,寬闊的河灘上,騎兵的優勢發揮的淋漓盡致,萬馬奔騰,一起衝鋒,那氣勢驚天動地,足以撕裂任何防禦。
看到這一幕,孟嘗君心中一沉,渾身冷汗,有一種大勢已去的預感。
趙軍鐵騎速度很快,而且這些騎士的戰袍都是模仿胡人,騎術和箭術都很精良,氣勢雄渾,沉雷滾動,喊殺震天,人如虎、馬如龍,戰馬四蹄翻飛,馬腹直似貼着地面一般。
“哐啷——”
“鏗鏘—嘩啦—”
戰馬從側翼衝刺過來,撞開了一側的鹿角防禦,兩軍短兵交接,大混戰開始了。
河灘上廝殺處處是認,弓箭、弩機等遠程攻擊武器全部失去了作用,所有的認只能抄起長矛、青銅戈尋找着對手肉搏,人頭滾地,斷肢橫飛,驚心的慘叫,動魄的蹄聲,儼然是人間地獄、修羅殺場……
形勢對齊守軍越來越不利,孟嘗君心情低落,提前帶着麾下親衛和謀士,趕回臨淄城佈防,不管河灘之戰結局如何,臨淄城都要加強防守,堅守最後的防線,等待議和成功。
同一時間,秦軍與楚軍,發動了對臨淄城南百里齊古長城發動猛攻,而且白起派出了任鄙率領鐵鷹劍士,在防禦薄弱地帶發動偷襲,然後裡應外合,兩軍匯合,以壓倒性優勢突破了內長城防線。
一日過後,臨淄城外的防禦全部告破,五國盟軍把臨淄圍攏得水泄不通。
五國行轅建立,暫時對臨淄城圍而不打,等待後面糧草跟進,畢竟要打臨淄這座巨城,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城內有守軍四萬,太子田地,孟嘗君田文,大將馮冰等人站在城頭的時候,看着密密麻麻的五國盟軍營帳,都臉色大變,士氣低沉。
“大齊皇兒,快快出城投降,齊國將亡了——”
“齊國倒行逆施,妄自尊大,趕快投降吧!”
“從此七雄去齊國,只剩下六國了……”
“………”
五國盟軍把守四面城門的方位,都派出了士卒對着城內破口大罵,詆譭齊國聲譽,好激怒齊軍出城迎戰,避免拉長攻城戰,畢竟一旦攻城,需要投入大量的攻城器械,不是短期內能準備好的。
侯府內,孟嘗君宴請府內的賓客,在府內的小廣場大擺筵席,分上下中三等席位。
由於近來齊國危難,愁雲慘淡籠罩臨淄,這些客卿們也都趕到氣氛的壓抑,因此小酌起來,都有些鬱鬱寡歡。
孟嘗君以養士之風聞名天下,數千食客,什麼身份都有,不乏雞鳴狗盜之輩,但只要有一技之長,重義氣、有賢明,他都廣納之,不因對方身份低微而瞧不起,禮賢下士,被這些食客們敬佩。
“諸位,今晚恐怕是最後一次宴請大夥了,衆所周知,五國盟軍已經兵臨城下,臨淄城只有四萬守軍,面對十倍之上的敵軍,守城的成功率太低了,在下不忍諸位陪田文赴難,今晚一別,諸君就離府逃難去吧——”
田文的話一出,頓時滿堂驚訝、譁然。
從他口中,已經聽出了悲慼之意,缺乏抗敵的士氣,如此一來,敵強我弱,就註定城陷了。
“侯爺對我們有知遇之恩,我們豈可一走了之?”
“君以國士待之,我等必當以烈士報之,絕不會臨陣脫逃——”
“我們不走,與侯爺共進退!”
“不錯,若要退敵,更不能讓我們走了!”
田文聽着大夥議論紛紛,搖頭苦笑,嘆氣道:“我又何嘗忍心與諸位賢士分開,實在形勢所迫,齊**力消失殆盡,半個月功夫,全境都要淪陷了,臨淄城又被四十萬大軍圍困,敵軍中有趙國的馬服君爲統帥,此人乃是不可多得的將才,此外廉頗、白起這等軍方新秀,都是帶兵打仗的天才青年,再看我方,兵少將寡,甚至沒有懂得軍事的人傑,如何能守住城池?”
這時客卿中有一人冷笑道:“堂堂戰國名公子孟嘗君,也有如此喪氣無力的時候嗎?”
這人話一出,頓時驚起四座,本來大家都覺得傷感和無奈,竟然有人當初冷笑主公,客卿們都悲憤起來。
“是誰亂說?”
“誰在侮辱主公?”有的遊俠拔劍而起,尋找說話之人。
此時一位身穿青衫長袍的男子站起來,從容不迫道:“在下馮諼,有話要說!”
田文一見是他,對這馮諼很熟悉,有一次派他去封邑薛城收債,他到了那裡卻燒燬了所有的借據,引起民衆都歡呼萬歲,回來說這就是買‘義’,可把田文氣夠嗆,因此很不待見他,此時見他出言諷刺,臉色沉了下來,問道:“你有何話要說?”
馮諼說道:“方纔聽主公感慨,齊國無將帥之才,對守城心灰意冷,沒有生念,在下卻不以爲然!”
“你能帶軍否?”孟嘗君皺眉冷哼道。
馮諼搖頭道:“不能,但是在下推舉一人,或許能解困城之危,齊國之難!”
“哦,是誰?”孟嘗君驚訝萬分,有些迫不及待追問道。
馮諼頓了頓,故作神秘道:“此子姓田名單,臨淄人,說起來還是宗室遠房的親屬,現任臨淄的市掾。”
“田單,管理市坊的小吏,他能破敵,你開什麼玩笑?”孟嘗君田文充滿疑惑地尖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