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皇上也早已知道了自己的身體變化,因此有了落塵掌門後,就暫先不用國師的藥了,專門讓落塵掌門給煉藥。
可落塵掌門畢竟不是自己心腹,要鉗制住他,皇帝甚至把目光都打在了自己兒子祁王身上。畢竟祁王是落塵的大弟子。只是這祁王不好動啊,就說這些年他羽翼漸豐的手段,恐怕他動了祁王不僅鉗制不了落塵,還有可能逼其造反呢!於是皇帝糊塗了數日的腦子,就想到了曾下令斬首蕭家滿門時,得知的密令。
——祁王有意蕭家之女,並且還是自己的小師妹,加上這層關係所以往丞相府跑得很勤,想要收服丞相支持。
但沒料到他一紙賜婚書啊,把蕭家之女賜婚給了當朝將軍——夏博玉。
而如今局勢,他想要鉗制住落塵,祁王是動不了,但在這件事中看似無權無勢一弱女子,但卻起着大作用的蕭語芙,他卻是能拿下的。
不僅如此。腦子清醒后皇帝也就看得遠,如今朝堂局勢混亂,也就索性亂着,他們爭鬥的越厲害,他這個皇帝就有更多的時間去嘗試長生不老藥。
等他長生了,天下唯我獨尊,誰還敢覬覦朝陽江山?
而在整個混亂局勢裡,起着大作用的外甥女——蕭語芙,不但可以鉗制落塵掌門。還有祁王,就算沒了實權,卻還是個將軍的博玉,一舉三得。
皇上打得好算盤。只要有點腦子的人,稍微一想就能看透。
夏博玉和雲啓摸清了皇上目的,鬆口氣之餘又覺得不能怠慢分毫,這現在阿芙有用暫且不必擔心生命危險;等到無法牽制祁王等人了,皇上會不會拿阿芙試刀那就不一定了。
當務之急,就是得趕緊配合祁王推動暗中部署,只有這樣才能救得阿芙出來。
……
空落落偏殿裡,阿芙被軟禁進來自己都不記得是多少天了,三四天,還是一個星期?!
期間她想從宮人口中套出外面消息,可得到的都是表面現象情況。
比如夏博玉每日跟着朝臣一起上下朝,參討政務要事。
比如太子和祁王又吵起來啦,各持意見不同,劍拔弩張的。
而皇上沉寂長生不老藥中。壓根就不管朝中局勢等云云!
阿芙觀察了數日,也可以說是謀劃了數日,終於在這日傍晚打暈了個宮人,扒了其衣服套自己身上,再將人放牀上製造出她在睡覺的假象,如此這般,模仿宮人平常姿勢,垂着頭走出大殿。
起先心裡忐忑的很,深怕一個不足會被識出來,但在出了殿門,餘眼瞧到守門的兩個太監,以及拿着長矛目不斜視的守衛,阿芙背部起了層冷汗,幸虧沒發起大亂大搖大擺的跑啊,不然照這守衛情況,她能跑出去?
走出偏殿。阿芙一時認不出東南西北來,左右看了眼,右邊是青石大道,左邊則長廊曲徑。她果斷的走向左邊,目標小,還能隱藏;而右邊直接暴露人眼前啊!
但阿芙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那個被她打暈的宮人會立刻醒來。
沒錯,她前腳剛出殿門,後腳那宮人就醒了,醒了後很給力的放聲大叫。作爲婢女,她沒忘記總管交代的話,殿裡的人有個閃失,必要她們陪葬。
阿芙剛拐了個彎,聽到後面的聲音立馬拔腿就跑,同時心裡惱恨當時就應該下手重一點,這樣起碼能給她多爭取些時間。
皇帝特意下的密令,看管圈禁蕭語芙,如今人跑了,手下一衆宮人都??下跪認錯的下跪,稟報總管的稟報總管,逮人的逮人。
也不知道是誰喊了聲,看到個穿宮人服飾的往大明殿方向去了,幾乎下一順,暗衛、守衛同時往那邊追去。
阿芙幾乎用命在跑,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偶然回頭間,似乎還能聽到身後追逐的腳步聲。
寒涼蓆上脊背,莫名的驚懼,長長廊道間只有她一人沉重的腳步聲、和急促的喘息聲。下個拐彎處快到了,快到了,只要拐過去一定能找到藏身的地方。
她這樣安慰自己,速度加快,也不管因極速奔跑而快要驟停的心臟,只想着跑,快跑,跑過那個拐彎處藏起來,你就安全了,就能見到夏博玉了。
——夏博玉。
心裡默唸着,阿芙幾乎在閉着眼睛急衝,然而剛拐過彎,卻在下一刻額頭重重的撞到一棟肉牆上,摔倒的身子力道之重,渾身上下幾乎都要散架了。
阿芙痛苦的唔一聲,捂着額頭惱恨地擡起頭,在見到面前人時,怔愣住。
而被撞之人再見到她那張臉時,驚詫出聲:“安然。”
……
夏博玉沒想到會接到梓鳶的相邀,地點是城中最大酒樓,也是那次蕭父蕭母頭七她派人截住阿芙去路,帶她到酒樓廂房裡的地點。
雲啓不光富裕,最大的特點就是京城各個角落裡都遍佈着他的探子,誰能想到一個賣燒餅的大爺,都是別人的眼線呢?所以,那晚阿芙回了將軍府說的一番話,夏博玉讓雲啓第二日就查了。
消息很快傳來,這場明爭暗鬥裡,夏博玉知道慕容梓鳶有涉足,本來還算熟悉的陌生人,想着不會計較,可那不計較的前提得在對方不招惹自己的情況下。
慕容梓鳶的手段,夏博玉從來沒有正視過,但經過阿芙寧願離開也要毀親的舉動看,這些事件中,他真的遺漏了個最重要的人物。
踏進房間的第一步,鼻尖就聞到了股濃郁的芳香,她端莊身姿站立在窗前,三千青絲垂直腰下,妝扮亦如以前一樣,彷彿她還沒出嫁前千金小姐的扮相。
聽到聲音,她緩緩地轉過身,素雅臉孔上帶着溫婉笑意,看到他,輕聲說:“……我還以爲請不來你呢!”
以前她沒成親的時候,每次他從邊疆回來,她都會尋各種藉口靠近,像這次遞書邀請是常有的事兒。
夏博玉走了進去,距離她一米遠的距離停下,“找我來,什麼事!”
冷淡的,毫無情緒的聲音,一點也不似那天宴會上爲一個女子,專注剝蝦溫柔親暱,和眼前人對比,簡直判若兩人。
慕容梓鳶澀然一笑,廣袖輕撫,指着旁邊桌子,“坐。”
夏博玉垂眸,遮去眼底情緒,兩人入座,慕容梓鳶執起茶壺,爲他斟了杯茶,“算起來,我們都有五六年不曾這樣面對面坐着聊天了……”
夏博玉沒動茶杯,亦沒說話。
慕容梓鳶也毫不在意,嫣然一笑的回憶道:“那個時候的你,去參軍走得那麼決絕。皇上念你忠臣之後特意提拔你給皇子做伴讀,沒成想,你最後棄了文官走上了武將之路!”
“我家族世代金戈鐵馬,功垂千秋;我身爲夏家子嗣,就應在戰馬上馳騁沙場,保家衛國!”夏博玉平靜道。
梓鳶苦笑,“可你不知道啊,當初我都央求了父親在朝堂上爲你謀一官半職,你身後有慕容家支持,一樣可以在朝堂上一展抱負。”
夏博玉擡起眸子淡淡看着她,澄澈眼眸裡不帶任何情緒,就像陌生人一樣,“這就是我的抱負。”
在死人堆裡跌摸爬滾,把自己的性命系在腰帶上,出生入死不得安生的就是抱負?慕容梓鳶真真想笑,很想問一句那她這些年的等待算什麼?
只是在這種時候,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她輕扯了扯嘴角,“這話,我很早很早以前就想告訴你了,只是一直沒機會……你放心,我說這話純屬想彌補自己未說出口的憾意,並不是要給你添堵怎樣……!如今事情到了這步,回不去了,也改變不了了。那個時候的你第一次從戰場上回來,是不是就已經知道了我的心思,所以纔在後面處處閃躲?”土島團號。
這麼直白的問出來,到讓夏博玉對她有些另眼相看,不知面前女子要說什麼,他只是沉默以對。
慕容梓鳶苦笑一聲,“可笑我當時傻傻的沒看清,如今將自己等成了老姑娘,纔看明白人間世態炎涼!”她擡起頭看着他,“今日約將軍出來,本無多大的事兒,只是心底不甘心的厲害。你和蕭語芙的婚事,是你向皇上求的吧?”
看他俊顏面無表情,卻分明是默認了她的推斷,慕容梓鳶只覺心底氣憤難當,只是被她掩飾的很好,“她癡傻了數十年,一朝恢復正常卻不見得哪裡好了,漂亮、她比不過殷玥;才情比不過我,到底是哪裡吸引的你們一個個爲她傾心移情?”
夏博玉眉頭微皺,慕容梓鳶笑道:“以前,她追逐太子腳步,被京城人恥笑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太子亦是對此女厭惡不已,恨不得就此就此殺了她眼不見爲淨!可是啊,三年後,她恢復正常了,連太子都變了,”她垂頭苦澀一笑,“你恐怕都不知道,太子一面娶了我,一面親手描繪出她的肖像,每天睹物思人。那畫像畫的可真像,也不知是怎樣的畫法,就像把人給畫活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