撐起痠痛的身體,回想昨晚發生的事,關泠無力的閉上眼,纖長捲曲的睫毛在白皙的臉上投下陰影,輕輕顫動,下身隱隱傳來的疼痛和身上隨處可尋的青紫提醒着她:昨晚的一切,不是夢!
掀開被褥,室內的涼意襲至全身,冷的讓人瑟瑟發抖,關泠卻似全然不知,看着繡滿梅花的粉紅牀單上的點點深紅怔怔發愣。
一直便知嬴政對於自己的寵溺關愛絕非尋常的親情,其實,當第一天來到這個世界,當他蹲下將疲乏無力的她揹着奔跑,當他在一衆撒潑的孩子面前將他悉心維護,當他冷語要求着她遠離姬丹,其實,就在她來到這個世界之前,嬴政對泠兒的感情就已不同尋常。
即便那時,他們真的還只是不足十歲的孩童。
關泠以爲,時間長了,等他成了秦王,等他們熟悉起來,她會心平氣和的告訴他自己來自何方,自己只是把他當做親人一樣。這麼些年來,他也確實不曾有過分的舉動。
可是,他居然給她考慮的機會都沒有!
她居然沒有一瞬的時間可以思量!
她連一句話都還沒來得及說,就這樣被吃了?
霍的真開眼睛,警惕的盯着門口,雙手握拳。
“姑娘,起來了嗎?”
是侍女青禾的聲音,關泠鬆開手,無力道:“進來。”
侍女推門進來,瞧着關泠的眼色有些不同於尋常,“姑娘,奴婢伺候您洗臉。”
“把水放着就行,我自己來。”見關泠用被子緊緊的捂着自己沒有起牀的意思,侍女低頭應了一聲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起身對着銅鏡,指尖輕觸着脖子上的痕跡,關泠勾起嘴角很無厘頭的自嘲了一番,才擰着臉巾擦拭一番。
“青禾!”
“姑娘有何吩咐。”門外有人急急應道,大概是主子的語氣凌厲了些,今日應聲也是格外的嚴肅,不似平日裡打打鬧鬧一樣。
“去,給我準備更多的水來!”
“是!”
啪嗒……
少年聞聲停下執棋的手,站起身來匆匆往門口奔去。
“公子,是樹枝上的積雪掉落在地上了。”守在門外的王雲見少年只着了單衣就出了門來連忙阻止,“公子,您多穿些衣服再出去。”
少年對他置若罔聞,漫步走入雪中,白玉般的修長手掌輕輕的接住又要掉落的白雪,微蹙着眉,想不明白怎麼今日心神不寧的。
“宮中可有什麼事?”少年拍落身上沾染的點點白雪,漫不經心的問。
王雲低着頭,半晌,才顫顫巍巍的開口:“昨日,王上去了泠兒姑娘的寢殿。”
啪……
積滿白雪的枝丫在少年手指輕釦間斷裂,純白的雪飛濺到王雲臉上,王雲擡了擡手,卻沒敢去擦。
擦完了身子,關泠走到窗邊,見院中的枝丫上積滿了盈盈白雪,心緒有點亂,不知道該怎樣去面對趙姬,面對嬴政。
就着早上剛泡的清茶,關泠吃了些昨天沒有吃完的點心,獨自在桌邊坐了會兒,思緒混亂,越來越想不出個所以然來,若現在離開秦王宮,在這陌生的時空又該去做些什麼,又要怎樣面對生活,在這個世界,也就熟悉嬴政和趙姬,爲什麼一定要抗拒他的寵愛。
照說也確實是沒有理由的,關泠想不明白,只覺得頭又昏昏沉沉的只想睡覺,想着,也就挪着步子向臥室走去。
“姑娘,您這是又要去歇息了嗎,太后喚您過去一起用膳呢!”青禾見關泠無精打采的往臥室走,方想起太后的吩咐,忙出聲阻止。
關泠頓住腳步,思考了一下,啞着嗓子道:“準備衣衫來,我這就去。”
看來還真是生病了。
青禾聽到關泠沙啞的聲音,欲開口說什麼,被關泠揮手示意阻止了,昨日成蟜來時她就覺得有些不舒服,加之晚上那番糾纏未着寸縷暴露在寒冷中,感冒不加重纔怪。
成蟜?
想到這個完美俊朗總是穿着月白錦服的少年,關泠低着頭,莫名的煩躁不安。
走在迴廊上,關泠發現今日這些婢女見到自己不是直接迎着笑臉歡樂的來跟自己打招呼,大多數都在一處竊竊私語,望着她的眼神有些奇怪,是豔羨,是興奮?
關泠不想去分辯,只怕昨晚之事,早已在秦王宮傳遍,任是自己躲在那一方寢殿,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可發生的終究是發生了,你看不見,並不一定別人也不知曉。
勾着脣,關泠都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笑,其實如她自己所說:不就那破事兒嗎,有什麼了不起!
今日趙姬的宮中有些熱鬧,見殿中多出來的陌生女子,滿頭青絲綰的極爲好看,厚厚的髮髻中插滿了漂亮的簪花,再看那張臉,柳眉黛青而彎,脣色殷紅,一張小臉白嫩嫩的,那雙眼,自然而然的透着嫵媚。
關泠在門口瞧了半晌才猶疑着邁着步子進去,趙姬一見關泠,忙起身過來拉着她走上廳中正座,挨着她坐起來,座上墊的羊毛氈此時讓關泠覺得格外的舒服暖和,她依舊是毫不避諱的看着廳中多出來的陌生女子,那女子,也詫異的瞧着她。
“姑姑,這位姑娘是?”關泠轉過頭問趙姬。
趙姬攏了攏關泠鬆鬆散散的長髮,溫聲回答:“趙國的公主,政兒的夫人。”
趙姬剛說完,廳中的美人就站起身來,提着裙襬在關泠面前躬身行了個禮:“姐姐。”
姐姐?關泠身子怔住,這個稱呼……
怎麼聽怎麼覺着怪。
“公主客氣了,叫我泠兒就好。”關泠呵呵笑道,想了想,張開雙臂補充,“歡迎來到秦國。”
見趙國公主詫異的望着她,關泠假意的揉了揉手臂,訕笑的收回,突的想起昨日之事,笑容又僵住了,怕是她已經知道了吧。
腦海裡霎時冒出各種宮斗的情節,什麼宮心計,美人心計,金枝欲孽等等,關泠望着她嫵媚的眼睛頓時心有慼慼。
玩陰招,她可不擅長。
既然宮中侍女們都知道了,那趙姬呢?
關泠擡起頭看向趙姬,她一如既往的平聲靜氣的吩咐侍女們準備早膳,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
待趙國公主退下,關泠也準備離開,卻被趙姬叫住。
“姑姑,可還有什麼事?”其實,關泠希望趙姬不要提起什麼,就當做晚的事是一場夢罷,夢醒了,什麼都沒有改變,什麼也沒發生,一切還可以依舊!
“泠兒,你當知,政兒從小便是護着你的。”看着趙姬溫柔的表情,關泠知道她要說什麼。
“我知道,姑姑。”
“我答應你母親要好好照顧你,你若在政兒身邊,姑姑也就放心了。”
“姑姑你想說什麼?”關泠有些煩悶起來,趙姬對她就如生母一樣,關懷寵愛,無微不至。
“你與政兒已經……”
“我們沒什麼!”關泠忙打斷她的話。
趙姬聽得出關泠語氣中的不悅,一時也迷糊起來:“泠兒,姑姑實在不明白,你與政兒自小相好,如今都到了婚嫁年齡,你這推拒起來,姑姑實在是想不明白是何道理。”
見關泠站着不說話,趙姬走到她身邊,輕輕的握着她的手,問:“泠兒莫不是看上了別家的公子?”
“不是。”關泠隨即否認。
“泠兒,政兒最疼的便是你了。”
“姑姑,我好像受了涼,我想回去休息了。”關泠捂着額頭,真覺着有些不適了。
趙姬見狀,嘆息道:“也好,天氣涼,多注意些,一到冬天你總是容易生病,你先回去,姑姑稍後叫太醫來給你瞧瞧。”
“謝姑姑,那泠兒先回去了。”說完,關泠腳步虛浮的往外走。
出了殿門,見青禾正在不遠處,剛要出口喚她,手腕一緊,身子一個趔趄,倒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中,欲掙扎着起來,腰身卻被緊緊的圈着。
奮力的轉過頭來,只見那雙玄色的眸子深深的望着自己,關泠心口一滯,她真的不明白,不明白爲何要拒絕,可是內心裡無法接受那樣的關係。
那樣親密的關係,與自己而言,有些荒唐。
“放開我!”關泠冷聲道。
身子瞬即被轉了過去,下巴被人擡起,那張薄薄得脣又要湊了過來,關泠慌忙偏過頭,卻哪裡躲的過,在他的身前,任她曾是跆拳道高手,此時也變成了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之輩。溫軟的脣舌流連許久才緩緩放開,似經了昨日之事,他是越來越不顧什麼男女之隔了。
“泠兒,你如今已是我的女人。”他的語氣,霸道凌厲不容違逆,卻又透着欣喜。
關泠閉上眼,卻又只覺脣上被冰冷的指腹滑過。
靠,用得着這麼意猶未盡嗎,姐姐我又不能拿來吃。
平復着心中的各種思緒,卻找不到要說什麼,最後,只陰陽怪氣道:“可不可以,別說我是你的女……人!”
這話怎麼聽怎麼鬱悶有木有!
刀刻般的輪廓卻轉而柔和,淡淡的笑意浮上嘴角:“泠兒,做我的夫人,你沒有理由再拒絕。”
望向他幽深敏銳的眸子,關泠擡起好不容易從他懷中抽出的手揉着太陽穴,疲憊道:“這事兒得商量商量!”
這便是他不給關泠留有思考餘地的意圖,他要做的,就是讓她無路可退。
可真的沒有選擇?
還是不需要再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