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蘞沒有經過任何預告與鋪墊，以這種方式出現在一中老師面前，讓所有老師猝不及防。
陸靈犀盯着電腦熒幕，從上往下將整個成績重新掃視一遍。
素來沉穩的她此時茫然又困惑。
不是教導主任膽大包天想象中的第四或者第三，而是第一。
湘城這麼多年，出一個能考進江京大學的學生都難，全國卷第一？
湘城一中的歷史上從未出現過。
一中的校長最開始敢想的也只是超越宋泯，考上北城第一，宋泯也是北城難得一見的天才，能超越他校長覺得已經是他們的極限了。
可現在，分數超過宋泯的不止一個，寧肖都輕鬆越過宋泯成爲全國卷前十。
而白蘞……
更令人匪夷所思。
省狀元跟全國卷狀元，這完全是兩個概念。
如果是江京一名學生考到國家卷狀元，所有人都不會意外。
全國卷統一之後很多人並不滿意，像他們湘城跟江京所受到的資源跟教育完全不一樣，信息差之下湘城的學生想要出頭難如登天。
在場老師都知道，白蘞文轉理。
這種情況下，白蘞直接考到全國卷的狀元。
會議室依舊只有空調機運轉的聲音，所有人、包括校長也只是屏息觀看。
這些人每個都經歷過無數風雨，可現在在白蘞這種變態級別的排名前，他們依舊被震懾住，根本無法表達自己的想法。
好幾分鐘之後，八班班主任率先回過神，他比對着白蘞的身份證號，重新一個數字一個數字地輸入，“啪”地一聲按下回車鍵。
還是那個分數與那個排名。
這一聲回車鍵彷彿給會議室的人按下了開關，校長也扶不住潘主任。
潘主任拿住手機，顫抖地向教育局辦公室通知這個好消息，“第一、全國卷第一。”
教導主任取下自己的眼鏡，拿衣角擦了擦：“校長，你的橫幅還是準備的不夠啊。”
校長只暗搓搓地準備了一個省狀元的橫幅。
“陸老師，你們十五班真是……”唐銘的班主任回過神來。
其他人紛紛向陸靈犀道喜，“恭喜啊陸老師，有白蘞跟寧肖這麼優秀學生。”
陸靈犀聽着其他老師的話，想起來當初白蘞第一次來十五班她理綜85分，那時誰能想到，一年後的白蘞不僅沒復讀，還考到了全國卷的狀元。
“好了，”陸靈犀拿手機給電腦頁面拍了張照，然後道，“我們班還有兩位學生沒有查分呢。”
是楊琳跟路曉晗。
“哦對。”校長高興昏了頭，正在讓工廠抓緊打印橫幅，“還有兩位同學。”
路曉晗654，楊琳691，與唐銘分數一樣。
但因爲楊琳學號比唐銘靠前，所以排在唐銘前面。
“你們班這次語文考得是真好。”八班班主任看着幾人的語文成績，路曉晗語文141，楊琳語文140，唐銘語文只有129。
陸靈犀確實很會教學生，十五班的語文平均每次要高其他班10分。
“他們作文應該都寫得還不錯。”陸靈犀不意外。
旁邊，校長上揚的脣已經收不回來了，“楊琳路曉晗還有唐銘這幾位同學很不錯，非常不錯！”
這三人的分數隨便拿一個出來放在湘城，都能打破湘城一中的歷史排名。
“紅榜儘快寫出來，明天上午8.08分，我們在校門口慶祝。”校長已經在聯繫加急橫幅。
“掛，都掛，”潘主任已經打完電話，“我們教育局門口也掛上幾個！”
他跟校長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彼此內心的想法，這次他們湘城一中是真的要一飛沖天了，全國卷狀元，兩個全國前十。
六個全省前五十。
低調做人，高調做事。
但這次湘城一中考得這麼好，可能根本就低調不下去。
形意武館。
白蘞來得早，正彎腰取下許河大腿上的最後一根銀針。
路曉晗拿着攝影機在一旁拍攝細節。
“感覺怎麼樣？”她微微起身，垂下眼睫，詢問許河的狀態。
許河站起來，他握緊雙拳，兩臂肌肉鼓起，能感受到體內充沛的力量，經過兩個多月的鍼灸他已完全恢復以往的狀態。
“白小姐，”許河看向白蘞，古板的臉上難掩激動，“我好像完全恢復了！”
“嗯。”白蘞收起銀針，略微頷首。
手機震動了幾下，白蘞拿出手機。
旁邊，金館主詢問白蘞，“白小姐，你是不是要去江京了？”
“快了。”白蘞點頭，她劃開屏幕，是好幾條短信——
【同學你好，我是江京大學的招生辦陳老師，首先恭祝同學你高考取得極其優異的成績！我們明天上午十點就能到湘城！希望能與同學詳談就學與專業細節！同學有任何問題，可撥打此號碼！】
除卻江京大學，還有其他學校的消息。
白蘞沒經歷過現代學校的戰爭。
若不是她的手機很少有垃圾信息，她差點以爲這些短信是廣告營銷。
身邊，許河悄聲詢問金館主，略顯遲疑：“白小姐要去江京？”
他在湘城待了兩個多月都沒見過許南璟，原以爲許家人都要忘記這裡，聽白蘞的意思她要回去？
金館主頷首，“白小姐要去江京上學。”
去江京上學？
許河驚訝地跟在金館主身後，與他一同送白蘞出去。
路曉晗收起相機，今天幾個屏蔽生出分，紀衡請這些十五班努力學習的孩子們一起吃飯。
而路曉晗也正好要把錄好的畢業視頻給紀衡看，確認之後她就要將高三最後一個視頻發到賬號，與他們的高三正式告別。
江京。
許老太太在書房來回踱步。
電腦面前，許知月端坐，正在輸入自己的准考證號與身份證號。
她身後，紀慕蘭也目不轉睛地看着電腦屏幕。
許恩拿着茶杯，倒也顯得鎮定。
“老太太，小姐也說了這次她該得的分都拿到了，”許管家微笑，“今年卷子這麼難，全國第二肯定沒有問題。”
老太太手裡轉着檀木佛珠，沒出聲。
“不要給月月太大壓力。”許恩看着許知月略顯顫抖的手。
許知月小心翼翼地按下回車鍵，一行分數顯示出來——
姓名：許知月
語文：141
數學：142
英語：150
理綜：292
總分：725
市排名：2
全國排名：3
紀慕蘭看到這優異的分數，不由伸手捂住已經看得出來有月份的肚子。
全國排名第三——
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直白的高分。
“725，比你估的分還要高几分，”許老太太站在她身後，一眼就看到許知月的分，比她估的分高，就說明許知月有超出預期的發揮，市排名第二很正常，“可惜，怎麼就今天高考，遇到樑家人……”
老太太話說到一半，忽然看到最後一行，“……全國排名，第三？”
管家也驚駭出聲，“小姐，這次除了那位樑同學，還有誰考得比你高嗎？”
許知月也想不出來。
她推了下自己的黑框眼鏡，拿出手機詢問樑無瑜的分數。
許恩站在許知月背後，他不太懂今年高考，但聽許知月與許文堯分析過難度，“全國第三，月月已經很厲害了，當初文堯也只是前十，就是不知第二是誰。” 第一肯定毫無疑問是樑無瑜。
許老太太一直以爲許知月能考第二，此時聽到是第三內心難免有點失望。
但即便是第三，那也是許家從未出現過的高分。
她握着佛珠，雙手合十，嘴裡念着“佛祖保佑”，“管家，酒店找好沒？”
此時，許知月也收到了樑無瑜發過來的截圖，她細聲細氣道：“不對，今年很不對，樑狗他不是第一，第一不是我們學校的人。”
“什麼？”許恩被嚇一跳。
江京附中向來是全國最好的學校，每年的全國卷狀元都出自這裡，今年江京很多人都在賭狀元是樑無瑜還是許知月，沒有人會覺得全國卷狀元會不是江京人。
許恩低頭，盯着許知月手機上的截圖。
【姓名：樑無瑜
總分：736
市排名：1
全國排名：2】
“竟然真的不是他，”許恩看着這逆天的分數，今年考題這麼難，736分還不是高考狀元：“這究竟哪裡蹦出來的黑馬……”
“我們校長也在查，”許知月喃喃道：“736分都不是第一，這人考得究竟有多變態？”
紀慕蘭替許知月高興，即便是全國第三，也是她以往難以見到的。
許知月第三許家都如此隆重，要是這全國卷第一齣現在許家，不知要引起怎樣的轟動？
陳局今天受邀來紀衡家吃飯。
昨天他與紀衡剛釣完魚，此時正悠閒地坐在院子裡的石桌邊。
做飯的是紀衡，隔壁鄰居也過來幫忙，陳局作爲客人被趕出廚房。
陳局身邊。
唐銘咬着一片樹葉，苦着臉坐在旁邊的石塊上，一隻腿微微曲着。
他表情不算好，陳局下意識地覺得他考得不好，就沒主動提起他們的成績。
直到唐銘跟路曉晗說話：“楊琳真的691？”
榕樹葉輕飄飄地落在他腿上，他伸手將樹葉彈走。
“是啊，”路曉晗同情地看着他，“你怎麼只考了691？”
唐銘心如死灰，他已經預見到等會姜附離過來，他會是什麼樣的表情：“我語文考得太低，你不覺得你們語文太過變態？”
陳局坐在兩人身邊。
他咬着煙，聽到一半，開始覺得不對勁。
陳局有參與今年江京高考的賭池，脫離高考太久，他雖然對高考不太關心，但也隱約有聽說今年高考題難。
“你高考691？”他還記得白蘞450的總分，聽到唐銘691，他下意識地反問。
唐銘餘光看到姜附離那冷淡挺拔的身影出現在院門外，他苦着一張臉：“陳叔叔，你能不能不要再戳我傷口了。”
高考691分，傷口？
陳局腦子有些凌亂。
姜附離是帶着酒過來的，骨感的手指拎着酒繩，將壇裝的酒隨意放在石桌上，碎髮半遮住他的眉眼，投下一層淺淺陰影。
唐銘連忙從地上爬起來，“姜老師……”
姜附離穿着簡單的休閒衣裳，一雙淺淡的眸子冷冷掃着唐銘，五官深邃又凌厲，一句話未說就越過他離開，一副“你是誰我認識你嗎”的樣子，想來已經知道他跟楊琳考了一模一樣的分數。
唐銘：“……”
陳局也終於回過神，“小唐，你，今年高考691？”
“嗯。”唐銘鬱悶。
陳局下意識地詢問，“這麼高，你怎麼這個表情？”
“啊，”唐銘仰了仰頭，麻木道，“蘞姐750，學神718。而我，跟沒怎麼學過的楊琳一樣才691，我今晚睡覺，大抵是要睜着眼了。”
白蘞，高考750？寧肖，718？兩個691？
陳局緩緩地擡頭，他確認唐銘不是在開玩笑：“……”
好半晌，他偏頭看旁邊一臉鬱悶的唐銘，再擡頭瞥見端着一疊水果出來的寧肖，又瞅着拿着相機拍照的路曉晗，最後目光落在白蘞房間的方向。
陽光透過榕樹縫洋洋灑灑地落在陳局眼中，陳局恍惚着，他忽然意識到——
姜附離身邊的人，又有哪個是簡單的？
白蘞房間門是開着的。
姜鶴在她身邊玩棋。
她的琴就擺在窗戶邊，此時正坐在琴凳上，手邊擺着簡院長傳過來的編曲，她左手壓着琴絃，右手懶洋洋地拿起一直在響着的手機。
打電話的是湘城一中的校長，“白同學，恭喜你！”
“謝謝。”白蘞伸手不緊不慢地撥了下琴絃，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涼，語調隨意懶散。
即便校長有預料到白蘞會很平靜，卻也沒想到她平靜成這樣。
“教育局跟地方臺的媒體記者想採訪你，”校長沉默了幾十秒，才繼續詢問：“你這邊方便嗎？”
“不了。”白蘞拒絕。
這些校長也不意外，“好，我們校方給你們準備了獎學金，你哪天方便回來取一下，明天學校門口會有慶祝儀式。不過建議你短期內別來，學校電話已經被記者打爆了……”
白蘞認真聽校長說完，才掛斷電話。
頭頂有陰影籠罩，白蘞放下手機，擡頭看進來的姜附離。
他矜冷的眉眼垂着，凝視着她，休閒外套拉鍊規整地拉到領口，“全國卷狀元，先去草原還是江京？”
白蘞回過神，她目光越過他，看向窗外被風吹動的榕樹：“草原。”
她估摸着校長的話，湘城最近蹲點的記者與人很多，再想想她手機上收到的數條來自各大學校的短信，稍頓，“要不還是早點走？”
江京附屬中學。
校長跟年級主任拿着分數表。
他們盯着樑無瑜跟許知月的排名，面面相覷。
“我原以爲遇到樑無瑜這倆人，這一屆考生有些吃虧，”附屬中學的校長擡頭，他放下成績單，“現在看來，遇到這位同學，樑無瑜他們才比較遺憾，這位同學哪裡人來着？”
年級主任看了眼手機，“湘城，除此之外還有個叫寧肖的……”
“湘城？”校長眯眼，好一會兒纔想起來湘城是哪個地方，“這一屆高考，江京大學也會很熱鬧吧……”
江京大學。
白蘞分數被鎖定，招生辦的人也是花了好長時間才查到白蘞的成績，此時在校長辦公室：“校長，這是湘城一中白蘞同學的資料。”
“滿分？”江京大學的校長接過成績單，上下掃着分數，沒忍住：“不是，這樑無瑜就已經是近些年難得一見了，她究竟是哪裡來的？”
招生辦也納悶。
校長自顧的說完，一拍桌子：“我跟招生辦一起去湘城。我就說今年高考題怎麼難成這樣，千萬得留住她，她喜歡哪個專業你查了沒？”
招生辦的人跟上去，“您放心都安排好了，車就在樓下，她喜歡哪個專業都成，我們每個專業的博士都安排了一個……”
“湘城……”江大校長大步走出辦公室大門，他輕聲念着這兩個字。
他知道今年高考可能不簡單，但沒想到會如此精彩。
這簡直就是神仙打架，高考多少年沒這麼熱鬧了？
滿分。
上一次還是姜西珏那一屆的妖孽高考的時候！
屏蔽分數是爲了不讓媒體跟商家過度炒作高考狀元，給學生帶來不便。
然而今年高考湘城的一匹黑馬橫空出世，碾壓江京附屬中學一衆天才，以滿分空降第一，彷彿一滴水進入油鍋——
“湘城一中高考黑馬”還是在中午的時候引爆了各大媒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