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
慕以檸在山海公寓跟紀衡提過年的事,想今年能留紀衡在江京過年。
紀衡眯着眼睛,在慢條斯理地繡花,搖頭,“不行。”
這些慕以檸也預料到,遺憾之餘又開口:“那我們年初三回去。”
去年她跟慕昭回去拜年了,今年自然也要回湘城。
“年初三?”紀衡眯着眼睛落下一針,“今年過完年可能不在湘城。”
兩人說着,門外,白蘞回來。
慕以檸放下杯子站起,看到她身後跟着的兩個警衛,一看就是剛從實驗室出來。
警衛穿着便服,但與普通人的氣質相比太明顯。
二十幾年前,慕以檸在慕家長輩一些人身後見過這種警衛員。
沒想到今天能在白蘞身邊看見。
慕以檸只知道白蘞現在參與的一個項目有海水提鈾,至於其他那些不能對外公開的研究她不知道,但看現在院裡對她的重視也能想象。
網絡上之前關於白蘞的新聞已經被刪了,院裡也在減少白蘞公開露面的次數。
確認白蘞到家,兩個警衛員也沒多留。
等他們離開,紀衡才詢問白蘞今年過年的假期。
“我這兩個多月沒休一天,”白蘞看了眼坐在玻璃房的姜鶴,“過年學校給我七天假期,除夕前一天放假。”
身上有擔子了,白蘞假期就不如普通學生自由,尤其是她現在是江大骨幹子弟,是新一代年輕人的代言人,無論去哪身邊都有兩個警衛跟着保護。
好在山海公寓因爲人才濟濟,特殊部門將門衛保安甚至清潔工都上上下下換成了軍事管理。
安全地把白蘞送回來,這些警衛員們也放心。
當然,也因爲如此,現在想要租住山海公寓或者買山海公寓房子的,都要經過三代政治審覈。
簡院長早就買下了隔壁的一樓,石嶼也在隔壁樓物色了一套。
準備正式退休後加入紀衡的摸魚大隊。
出入山海公寓的不是博士就是教授,想進山海公寓也變得複雜起來。
蘭斯上次進來,被攔在門外。
因爲他是外國人。
後來還是因爲姜附離給他打了一個條子,門口端槍的保安才放他進來。
這半年,因爲種種變化,山海公寓已經變成圈子裡一個諸神聖殿,圈內有些人知道了五號樓以及六號樓都住了些什麼人物,一個個都削尖了腦袋,想要搬進來。
想要跟各個領域的大牛做鄰居。
不過現在想要買一套山海公寓的房子並不容易。
現在能買到這裡房子的,都是江京舉足輕重的人物。
“七天?”紀衡意外,沒想到白蘞現在竟然還能放這麼長的假期,“我年後要回一趟西城。”
因爲不知道白蘞會不會到時候又要被組織召回。
他沒想打算帶白蘞一起過去。
“西城?”白蘞脫下外套,往院子裡走,額前的碎髮微微垂落,很懶散的勁兒,沒多問:“行。”
記得寧肖的那個項目就在西城的海域。
**
今年大年三十。
紀衡又如以往一樣提前五天回湘城準備年貨。
還帶上了姜鶴。
毛坤小七跟他倆一起回去。
明東珩站在五號樓下,看着紀衡與姜鶴的背影,回頭跟許南璟說話,還挺迷茫的:“我也不用跟着小少爺了?”
白蘞人在實驗室,出去就有兩個實驗室的警衛員做保鏢。
還附帶一個司機。
明東珩一時間似乎失業了,也就平時保護紀衡跟姜鶴。
現在好了,保護姜鶴這個職責也被毛坤給領了。
許南璟收回目光,“你不是還要教楊小姐。”
“對,楊姐。”明東珩振奮自己。
兩人剛要回去。
不遠處,一輛物理學院的車開過來,許南璟認出來那是黃院長的車。
停下打招呼。
“許少,”黃院長頭鋥亮,正從後座下來,看到許南璟,便擡手,“正好,你們五號樓還有空的位置嗎?”
這當然沒有了。
許南璟有些後悔當初沒在這個小區多買幾套。
許南璟回答他,“黃院長,你去六號樓吧,石校長跟簡院長也在,現在應該還能批。”
黃院長心下一緊,“江音的簡院長?”
不會還對白蘞賊心不死吧?
“五號樓賣完了?”黃院長心下緊張,過兩天要跟石嶼說一聲,別讓簡院長把人拐了。
許南璟沉默了一下。
黃院長擡眸,五號樓他也去過很多次。
不是找白蘞寧肖,就是找楊琳,這棟樓除了他們根本沒有其他人出入,應該還有很多空房子纔對。
“差不多,”許南璟回答,“其他都在姜哥手裡,您知道這個樓盤是誰的。”
黃院長:“……”
這該死的有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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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過年,湘城比以往更熱鬧。
來湘城過年的外地人比去年又多了一倍。
不僅如此,從外地來湘城發展定居的人也慢慢變多。
而紀衡的院子,熱鬧非凡。
寧肖楊琳毛坤小七跟小五這些人都在這過年,主廚的是紀邵軍跟沈清,寧肖毛坤打下手。
姜鶴在外面跟紀衡下五子棋。
姜附離則拿着對聯,在白蘞的指揮下,在院子大門上貼對聯。
他身形挺拔,輪廓分明,仗着身高優勢,側身比着對聯,似寒月的眉眼稍垂,慢條斯理地詢問站在兩米遠處的白蘞,“這個高度呢?”
白蘞一身青衫,雙手閒散地攏着,站在巷子裡的青石板路上,“左邊稍微低一點……再往左一點……”
偶然在清水街拜樹神的遊客迷路,闖入煙火人間的小巷子。
日暮餘輝下,只看到兩個眉眼精緻倒不似凡間之人的一對神仙眷侶貼着對聯。旅客有瞬間以爲進了異次元。
恍惚片刻,直到那位青衫女子回頭,才反應過來。
聽說迷了路,女子散漫一笑,指着旅客身邊的路燈,從容不迫的:“順着這個顏色的路燈走,就能看到青水街。”
旅客擡頭,這纔看到身後的路燈。
與旁邊十字路口其他方向的路燈不一樣,其他都是銀色,唯有這一條路的燈杆是黑色。
順着黑色路燈,果然很快到達青水街大道。
旅客看着外面攢動的人羣,不由一陣恍惚,似是剛經歷一場桃花源記,不由往身後又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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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家。
往年熱鬧,今年卻異常冷清。
“我問過了,他在他爺爺那過年,”任家薇進了大廳,看着落地窗前又老了好幾歲的任謙,“不回來。”
說的是小七。
任謙沉默,對任家薇說的沒什麼情緒。
這個老頭子一生驕傲,晚年卻鑽進了死衚衕裡。
他是恨周健的,但是對小七這個初中都沒畢業的外孫,又實在親近不起來,也無法面對自己親手養大的孫女早就知道她不是親生的這回事。
“他繼續上學沒?”大門外,一位老太太拄着柺杖進來。
任家薇看着老太太,對她十分有禮貌,“姑奶奶,看他自己,我跟紹榮也沒有資格管他。”
這位是任謙的姐姐,任家薇的姑姑。
任家薇一直隨晚輩叫姑奶奶。
任家姑奶奶搖頭。
不過沒當着任家薇的面,只等任家薇拿着包走後,纔跟任謙說話,“我說你該好好想想了,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那個……”
她一時半會不記得小七的名字,“他總不能一輩子當混混吧,還不如晚……”
算了,意識到這個局面不合適提任晚萱。
她沒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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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完年。
小七要覈對湘城懸康的醫館的這些事。
紀衡要去西城。
白蘞向來不多問紀衡的私事,姜附離多問了紀衡兩句,他站在白蘞身後,看姜鶴跟路曉晗下棋,想起什麼,“海水提鈾的總基地就在西城,你跟寧肖也要過去的,那邊還要跟西大交接。”
內容保密項目。
白蘞手裡緩緩地轉着手機,“打個報告我們跟外公一起去。”
她跟寧肖正好要去收集數據。
姜附離看着路曉晗落下一粒白子,不忍直視地收回目光,“我來安排。”
西城。
一個靠近海域的城市,四季分明。
織造所的老園區,古香古色。
老城區莊園,黑色衣服的人向茶室幾人彙報,“大奶奶,二爺,二奶奶,大姑爺一點到機場。”
拿着佛珠的紀家二爺想起來大姑爺是誰,面色冷下來。
紀家大奶奶放下茶杯,站起來:“讓人再把婉心的房間收拾一下。”
紀家二奶奶才疑惑地看向二爺,她嫁得晚,沒見過紀婉心,只聽說過這位才女。
旁邊,年輕人也看向二爺,“爺爺,大姑爺是誰?”怎麼以前從未聽說過?
“你婉心姑姑,”紀家二爺默然片刻,開口,“嫁給一個外地男人之後,就搬到湘城了。”
他拿上旁邊的外套出門。
二奶奶看着他的背影,“你不等大姑爺?”
紀家二爺沒說話,直接離開。
“那奶奶,”旁邊,年輕男人也離開,“我也走了,今天校友會,聽說裴公子也在,我去看看。”
二奶奶擺手,讓他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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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城機場。
紀家的司機在等紀衡。
紀衡依舊穿着一身老舊的外袍,手裡拿着大煙袋,整個人異常沉默。
沒帶行李。
姜附離還在VIP室內,跟西城這邊交流。
他跟白蘞的到來,把西城大學跟海水基地的人驚了一下。
白蘞送紀衡去上車點。
機場人多,她身後不遠不近地跟了一個早就等在機場的便衣警衛。
“大姑爺。”紀家司機打電話確認了紀衡的身份後,十分有禮貌,目光又落在他身邊的白蘞身上,“這位是……”
白蘞穿着藍色風衣,整個人像是天上朦朧的藍月。
清寂隨意。
只讓人覺得周邊的風景都成了陪襯。
“外孫女,”紀衡擺手,讓白蘞回去,“沒事,我們先走。”
紀衡的外孫女?
紀家司機疑惑地坐到駕駛座,“大姑爺,您外孫女不一起來嗎?”
紀衡沉默片刻。
不知道白蘞要去幹嘛,但知道她今天還有正事,警衛自她跟姜附離他們一下飛機就在候機室內等待。
他想象着白蘞帶着兩個警衛去紀家,場景太美。
“她有事。”紀衡坐穩。
算了。
現在這幾個孩子身份都特殊,想要見他們也不是那麼容易。
身後,白蘞看着紀衡的車離開,記下車牌號。
往回走的時候,接到一個電話。
是王旭。
他那邊似乎有點吵,找了個安靜的地方,前綴有點拗口,“撿神,我聽裴旭說寧學神跟他說你們來西城了?怎麼來我們的地盤也不告訴我,你們現在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