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
路曉晗一早就來到學校，與聞其文娛委員在低聲說話。
“這些人怎麼都跟風啊，”聞其聲音憤懣，“而且這首歌還是蘞姐寫的，閆鷺唱的。曉晗就是這歌的粉絲啊，怎麼就是蹭她熱度？我還說那個白少綺蹭蘞姐的熱度呢！”
路曉晗只是在錄製變臉期間用上一段古箏音樂。
白少綺因爲《賭酒》火了，後面還要錄《又一秋》。
文娛委員也皺眉，“說跟風就算了，他們還罵曉晗彈得不好。”
“沒事，”路曉晗很快整理好情緒，她做博主這麼長時間，心理已經很強大：“說兩句而已，過幾天沒熱度就不會有這樣的聲音了。”
白蘞跟寧肖一進教室，他們聲音就小很多。
今天有人檢查，白蘞穿着藍白校服，將書包放到座位上，揚眉：“你們在說什麼？”
“沒什麼，網上的事呢，”路曉晗搖頭，她不會影響後面兩位學神的學習，轉移話題：“你說我找你外公做畢業穿的中式服裝，用這個拍一期視頻，他會不會答應啊……”
網上就那樣，路曉晗知道白蘞不上網，不想用這件事影響她的心情。
白蘞就拉開書包的拉鍊，掏出自己的筆，對路曉晗道：“你試試。”
路曉晗眼前一亮。
那就代表有機會。
她拿出筆記本，開始寫計劃。
**
下午放學。
路曉晗跟着白蘞一起回紀家。
紀衡正在院子裡繡一件長袍，蘭斯回國之後，他的衣服被同事看上了，找蘭斯要同款。
姜鶴坐在他身邊看本大書。
簡仲友把白蘞的古箏拿出來，盤腿坐在榕樹下面，慢悠悠地用手撥弄着古箏，沒有什麼旋律，只是隨心撥的琴絃。
路曉晗一腳踏進院子，都怕打擾了這一幕。
她悄悄走進來，把一大把水果糖遞給姜鶴，在紀衡看過來時才與他說話。
十五班想要集體定製畢業服裝，並且她還想錄視頻。
其他紀衡都會拒絕，只有這個，他有些遲疑：“你們要錄一期完全國風的畢業服，拍畢業照？”
“對啊，外公。”路曉晗坐在他旁邊，幫他捏着肩膀。
“你們班其他人也想要穿這樣的衣服？”紀衡不確定。
路曉晗詫異，“當然，我問過他們了。”
畢竟拿出來的是班費，她在羣裡問過，大家對白蘞平時穿的衣服本來就好奇，這會兒聽說要訂做這樣的一套衣服拍畢業照，所有人都很激動。
她把手機拿給紀衡看，羣裡都是大家歡呼的聲音。
紀衡他略顯沉默一會兒，才道：“行。”
路曉晗歡呼起來。
路曉晗行動力很強，看紀衡答應了，就準備從今天開始拍一點細節，她沒帶攝影機，打電話讓她爸爸送過來。
白蘞就站在姜鶴身邊，她手上拎着校服外套，穿着一件寬鬆的T恤，衣服上繡着一顆與她風格不符的大白菜，背後是紅彤彤的太陽。
姜鶴坐在加高的板凳上，晃着腿緩慢地剝開一顆水果糖，擡頭遞給白蘞。
白蘞接過來，他又重新剝開一顆糖去庫房找路曉晗。
路曉晗拿着手機忙着拍紀衡的收藏布料，也沒接，直接張嘴：“啊——”
姜鶴：“……”
**
六點。
路曉晗的爸爸找不到紀家的門在哪，白蘞看路曉晗在忙，就放下綜述先去接路曉晗的爸爸。
巷子七拐八繞的。
白蘞在青水街入口處看到一箇中年男人，他中等個兒，臉有些圓，手裡拿着一個黑色包，手裡拿着一個手機低頭在看什麼。
“路叔叔？”白蘞遲疑了一下。
路叔叔一看到白蘞，連忙擦了擦眼睛，“白同學，哎呀真是麻煩你來接我，我這不認識路。”
他腳步輕快地走過來，還朝白蘞笑了下。
“沒事，”白蘞沒穿外套，只走在路叔叔身邊，“您怎麼了？”
她向來直接。
“說起來不怕你笑，”路叔叔知道年輕人都刷微博，他見過文娛委員那些人，還每天給他們的評論點贊，以爲白蘞知道路曉晗這件事，“我就是看那些評論難受。”
路叔叔知道路曉晗做博主，他每天還給路曉晗的視頻點贊評論轉發，遇到惡意評論會舉報，給路曉晗發私信。
這兩天因爲白少綺的關係，路曉晗視頻下面涌現了一堆黑粉。
有水軍也有路人。
這些人根本就沒看路曉晗之前的視頻，在她最新視頻下面謾罵，說什麼的都有。
路曉晗早知道做博主會遇到這些，她調整的很快，但路爸路媽就沒這麼強大的心理，他們這麼一個女兒，早先遇到一個黑粉，路爸都能一晚上不睡跟他對罵。
現在看到那些評論難免會難受。
“你別跟曉晗說。”路叔叔又立馬對白蘞道，他又摸摸後腦勺。
這麼大年紀了，還被路曉晗的同學看到自己哭，路叔叔也十分尷尬，他挺直了胸膛往前面走。
白蘞將人帶到院子，打開手機下載app。
她手機上幾乎沒有娛樂軟件。
不過她記得路曉晗用的是什麼視頻軟件，下載之後，有個註冊，她懶得填，直接點“用本手機號碼”進入。
她坐在簡院長旁邊，背對着水井，眉眼垂着。
手肘隨意地搭在石桌上，溫柔的夕陽下，她整個人卻莫名危險。
“你在幹嘛？”簡院長叫了兩聲白蘞，見她一直很敷衍，就放下古箏。
過來找她。
白蘞剛好點進去。
簡院長剛好看到她頂着個“用戶2589741”的名字，一看就是新號，“你真的不上網啊？”
他震驚地開口。
一直以爲白蘞是在敷衍他，此時的簡院長簡直匪夷所思。
“嗯。”白蘞懶洋洋地點開搜索條。
簡院長沒偷窺的愛好，就又坐下來，跟她聊着閆鷺新歌的事兒。
**
白蘞搜索“一吃一大碗”的賬號，點出來後，不僅有用戶，還有一堆推送視頻。
第一個視頻就是娛樂新聞截下來的白少綺直播畫面。
白少綺在跟粉絲聊天的一段錄屏，“沒關係，無所謂，大家都知道我不在意這些。他們要模仿就讓他們模仿吧……我彈得柔？沒事，其實大家沒有必要跟不懂古箏的人辯解，我們彈好自己的就是了。”
“我還在湘城，簡院長？我不清楚……大家不要再刷了，他們想用就用，《賭酒》什麼風格她能比我清楚？”
白蘞抿脣。
她拿出耳機，找到白少綺的那段視頻聽了一下。
白少綺這段古箏中加入了架子鼓，自己稍微改編了一點，白蘞以自己的角度來聽，情感上確實不足，很柔，不像是她寫的。
路曉晗的那段視頻她昨天就看過。
是一段變臉視頻，只在主角將軍變臉的時候，加入了《賭酒》一段音樂。
路曉晗雖然技巧一般，但這段是經過簡仲友指點的，所以《賭酒》的感情拿捏得非常好。
她是湘城人，本身就對這首歌抱有崇敬之心，再加上看過閆鷺練習的長槍，這種情感只有懂的人才能聽出來。
白蘞又返回路曉晗的視頻首頁，她新發的視頻已有29萬評論。
衝浪達人：【你真的不知道中間配樂是一託答辯嗎（微笑）】
呵呵呵：【現在真是什麼人都能做博主了，官方能不能封了這種什麼都不懂只會蹭熱度的傻b】
ww黑夜捂眼：【@白少綺北城一中尖子生，去過江京音樂學院表演，以後要成爲古箏界掌門人呢？請問博主是哪個學校的，去過哪裡表演呢？哦，湘城一中啊】
【窮山惡水出刁民（害羞）】 ωwш▪ TTkan▪ C〇
【……】
白蘞沒上過網，不知道有些人戾氣重。
也不知道這種沉默的螺旋現象傳播有多廣，路曉晗其實演奏的情感很好，但這類言論全被另一方的言論壓倒在下面。
從而形成這種一發不可收拾的畫面，所有人都在罵路曉晗。
新來的網友很容易被這種節奏帶動，一起狂歡。
最高的點讚的兩條評論——
抗浪走：【別什麼臭魚爛蝦都來亂蹭，什麼都不會也學別人評價？《賭酒》什麼風格你能比@白少綺更清楚？】
【還一吃一大碗，你是有多胖？這麼久不露臉是因爲太醜了吧】
白蘞深吸一口氣。
她“騰”地一下站起來，臉色極其冰冷。
旁邊，簡院長被她嚇了一跳，他停下撥琴絃的手，擡頭看白蘞，“怎麼了？”
白蘞搖頭，沒說話，進去找路曉晗。
路曉晗已經用攝影機拍完紀衡的庫房。
“錄完了？”白蘞靜靜倚在門框，等她收工才挑眉。
“嗯。”路曉晗點頭，回看自己錄的視頻，她爸爸在跟紀衡說話。
這倆人一個在不動聲色地吹噓自己的外孫女，一個在吹噓自己的女兒。
白蘞點點頭，“行，去錄視頻。”
路曉晗跟在白蘞身後出去，她跨了一大步走出門檻，沒聽懂，“什麼視頻？”
白蘞走到石桌邊，低頭對簡院長道，“您先把古箏給我用一下。”
簡院長把古箏遞給她，很隨意：“本來就是你的，什麼叫給你用一下。”
順便站起來，把坐下的位置讓給白蘞。
這一塊是紀衡爲了白蘞彈古箏特地弄出來的一塊石頭，微微凸起，白蘞就這麼席地而坐，隨手把古箏放在腿上。
“蘞姐，”路曉晗看着她的動作，似乎知道她要幹什麼，有些激動，“蘞姐，你是要錄se……”
“不，”白蘞手指按在琴絃上，打斷她：“是錄《賭酒》。”
路曉晗忽然一愣，她怔怔地看着白蘞。
院子的大燈亮起，在白蘞頭頂灑下一層冷芒，燈光下那雙眼睛極黑，“你怎麼跟閆鷺一樣？”
她指尖還放在琴絃上，姿態散漫又張揚，“《賭酒》什麼風格，他們還能比我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