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姐和胡三眼睜睜的看着李媛媛就這樣被日本鬼子帶走,卻束手無策,這是多麼痛苦的一件事,兩人無聲的淚流滿面。
“小鬍子,你天亮後趕快出城,去找董連長,一定要想法儘快把李小姐救出來!”回到溫泉苑後,翠姐給胡三說。
胡三走後,翠姐開始着手探聽李媛媛的具體關押地點,並吩咐小紅姑娘主動和岡崎俊雄套近乎,而她,卻等待着徐洪明的再次光顧溫泉苑。
李媛媛被關在行政公署。
池田浩二在這裡佈下了天羅地網,等着董李茂的到來,並把抓獲軍統高級女諜報員的情況,向五十六師團和滇緬甸戰區司令長官作了彙報。
同時,按徐洪明出的主意,在騰衝城到處粘貼那張董李茂看到的宣紙,目的就是爲了讓董李茂知道李媛媛落在了日本人手中。
而徐洪明並沒讓日本人給李媛媛用刑,由他出面勸降,這樣做,有兩個原因:一是徐洪明以爲那份簫聲帶回來的名單,已經交給了李媛媛,想從她這裡得到那份名單;二是他還抱有一絲希望,如果勸降成功,不僅可以得到日本人想要的名單和董嘉城,而且還能和李媛媛遠走高飛,帶着父母到日本生活。
比起其他被俘的人來說,李媛媛受到的卻是貴賓般的待遇,她被關在行政公署過去接待要員的一個雅緻的小院裡,這個小院,是龍神武過去專門爲那些到騰衝視察工作的高官准備的,裡面的設施,奢華到無法形容的地步,不僅有獨立私密的溫泉澡池,而且配備了當時最爲先進的一些國外日常用品。
不過,整個小院,裡三層外三層的布控了很多警衛,全是日本人,沒有一個皇協軍參與,用插翅難逃來形容,一點不爲過。
李媛媛在小院裡還比較自由,她可以隨意的在院子裡走動,進出各個房間。
小院全是平房,像北方的四合院。
徐洪明的鼻樑骨被李媛媛那一膝蓋給頂塌陷了,經過軍醫的手術後,把塌陷的鼻樑給墊了起來,在上面用白紗布覆蓋住,像個演戲的小丑,鼻孔暫時不好呼吸,只能總是張大口的吸氣呼氣。
李媛媛坐在小院子一個有假山的魚塘邊,把雙腳泡在裡面,讓水裡那些錦鯉爭先恐後的來啄食她的腳,似乎很悠閒的在逗魚兒玩耍,根本看不出她是一隻被關在鐵籠裡小鳥。
徐洪明走進小院,看到李媛媛悠然自得的樣子,燦爛的陽光灑在她傣族服飾的身上,就像一個沐浴在陽光中的仙女,看得徐洪明心旗搖動,悄然走到她身邊。
“這些魚兒可真自由自在啊。”徐洪明挨着李媛媛身旁一個石頭坐下說。
李媛媛側臉瞅了徐洪明一眼,又把雙目投向水裡的錦鯉,開口說:“可它們卻被禁錮在這個小池塘裡。”似乎說的不是魚,而是她自己。
“在這裡有什麼不好,吃喝有人伺候,不用風餐露宿在野外水溝裡挨餓受凍。”徐洪明說話的聲音悶聲悶氣的,和他以前標準的普通話完全不一樣,這是因爲他的鼻子沒法呼氣。
“所以你才甘願當條讓日本人扔骨頭給你啃的狗!而不願做個挺直腰桿的中國人!”李媛媛譏諷的說,仍然不看徐洪明一眼。
“唉……”徐洪明深深嘆了口氣:“看來你是真不知道我的苦衷。”
李媛媛哼了一聲:“苦衷!你的苦衷恐怕是晚上睡覺都會被噩夢驚醒!隨時擔心被鋤奸隊的人割掉腦袋吧!”
“媛媛,我的父母在日本人手中,要是我不幫日本人做事,爹和娘就會慘遭殺害!”徐洪明說這話的時候,雙眼盈滿了淚花:“我這也是迫不得已啊!”
李媛媛側頭又看了徐洪明一眼,冷笑一聲:“要是伯父伯母知道你變成了一條日本人的走狗,他們會比死還難過!”
徐洪明愣了一下,他當然也考慮過這個問題,要是父親知道他投靠了日本人,結果會如何,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其實他也明白,救出父母,只不過是他爲自己那顆軟弱的心找了個牽強的藉口,在這種藉口的支撐下,他才能感覺自己還算是個人,並沒有完全變成一條走狗。
“但最起碼,我還能看到他們活着,我還能當面喊他們一聲爹和娘。而你呢,恐怕爹和娘這兩個本應該最常掛在嘴邊的詞語,已經在你身體裡徹底消失很多年了吧?”徐洪明說到這,大口的喘了兩下,接着說:“要是你的父母還健在,也被日本人抓起來了,隨時都有命喪黃泉的可能,而你又能救他們一命的時候,你會怎麼做?”
“住口!你不配和我談論父母!”李媛媛怒目瞪視徐洪明:“一個出賣同胞,舔着同胞鮮血苟活的日本走狗!有什麼資格談論自己和別人的父母!”
徐洪明被李媛媛這一通指責,慚愧的垂下了腦袋。
“沒錯,我已經很多年沒喊過爹和娘了,這兩個詞對我來說已經變得很陌生,但我沒有做辱沒祖宗的事!他們在九泉下也不用爲我感到羞辱!而你……”李媛媛說到激動處,瞪起鳳眼大聲說:“卻幹出了讓你的父母傷心欲絕的勾當!虧你還是中山先生忠實追隨者的後代!竟然大言不慚的還在我面前談什麼忠孝!既然做了條狗,那就不配說人話!還是快點辦你主子指使你來辦的事吧!”
徐洪明猛的擡起頭來,雙目含淚的說:“難道你真的不明白嗎?真不知道我的心嗎?你以爲把你抓到日本人這裡來,我心裡就好受嗎?”徐洪明大聲說着,站起身:“日本人隨時會把你帶出去刑訊,是我一再要求他們不要對你用刑,才讓你這麼舒服的住在這裡。你也應該清楚,要是由日本人找你問話,會發生些什麼事,我不願看到你那個樣子,你明白嗎?我這是爲你好!”
“哈哈……”李媛媛笑得身體往後仰起,雙腳從水池子裡翹起:“這麼說,我還得謝謝你的好心好意帶着日本人抓捕了我,對嗎?”
徐洪明再次坐下,像是在哀求一樣的說:“媛媛,聽我一句勸,把你的組織分佈在敵佔區的人都告訴我,日本人不會虧待你的,等他們把那些人都抓起來,你我就可以帶着我爹孃一起遠赴日本,開開心心的在那裡生活一輩子……”
“你給我住口!”李媛媛怒喝一聲:“要我拿同胞的鮮血來換取自由!我能開開心心的過下半輩子嗎?”
“這是戰爭,沒有對與錯!人人都在尋求自保,難道那些人的命比你自己的還寶貴嗎?要是被捕的是他們,他們會像你這麼想嗎?”徐洪明拉下臉說:“再說了,你不爲自己考慮,那也得爲董嘉城想想吧!”
李媛媛驚訝的瞪着徐洪明問:“你們想怎麼樣?”問出這句話後,她覺得問得多餘,就算知道他們要怎麼樣,自己又能如何。
“要是董嘉城知道你被捕,肯定會冒死前來救你,那樣的話,他也會死在日本人手中。”徐洪明從李媛媛的面部表情上看出,說到了她的痛處,但他心裡卻越加感到難受:“現在日本人做夢都想要了董嘉城的命,當然不會錯失這次的誘捕機會,你不過是日本人手中的一個誘餌罷了!不過,要是你肯配合,我倒是可以幫你一個忙,我有辦法讓董嘉城不鑽入日本人設下的套子裡。”
“是你設下的套吧?”李媛媛嘴角一撇說:“日本人怎麼會知道我和嘉城關係的?那還不是從你口中聽到的。”
徐洪明張大嘴巴,呼哧喘了幾口,心裡齷齪的勾當被人揭穿,似乎氣得說不出話來,但他仍然沒有放棄,有些氣急敗壞的說:“這把槍你也知道是董嘉城給我的,知道他是怎麼給我這把槍的嗎?”說着,從懷裡拿出勃朗寧手槍,雙眼盯在槍身上:“這真是一把好槍啊,美國造,估計董嘉城用這把槍殺了不少的日本人。不過,現在槍在我手裡了,我倒是要等着用他給的這把槍親手斃了他!知道嗎?當時他遞給我這把槍的時候,我就想一槍崩了他狗日的!因爲我恨他,恨他把你的心給搶走了,要不是他,你本應該是我徐洪明的女人!所以我從緬甸回來,就是爲了要親手宰了他這個野種,於是我找到山林裡去,可惜他防了我一手,遞給我這把槍時,竟然沒裝彈夾,狗日的算他命大!不過,這次他是死定了!爲了你,他肯定會來,說不定,現在他已經知道了你落入日本人的手中,正在籌劃着如何營救你呢。”
“卑鄙小人!”李媛媛咬牙切齒的說,站起身來,朝房間走去。
徐洪明跟在身後,嘴裡還在不停的說:“難道你真的希望董嘉城爲你而死嗎?你要是真的愛他,就應該保護他,我可以不計前嫌,只要你開口說出其他那些潛伏在滇西的情報人員名字,我保證你和董嘉城都不會死。”
徐洪明始終沒提簫聲身上的那份名單的事,目的是想一步步的瓦解李媛媛,等說服了她後,再要那份簫聲帶來的名單,當然最終也不會放棄誘捕董李茂。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該如何勸降一個人,因爲他就是日本人一步步、得寸進尺的逼迫下,纔不得不變成一條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