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好消息!好消息啊!”王寶強把薄薄的皮革遞給吳爲,激動的說。
吳爲接過來掃了一眼,只見上面寫着:“王掌櫃,我受傷在一獵戶家養傷,兩天後回芒市,可能進城時會遇到點麻煩,請告知餘隊長,讓他兩天後下午到遮臘寨子接我。送我回來的人,是王掌櫃新認識的一個朋友。”後面落款是一個瑪字。
“寶強,這人是誰?”吳爲遞還給王寶強薄皮革問。
“是我夫人的閨中密友,皇協軍餘求雨隊長的三姨太。”王寶強朝老獵人掃了一眼,接着把嘴附在吳爲的耳邊小聲說:“上面說的送她回來的人,多半是董連長,因爲我最近新認識的朋友,除了他沒別人。”
吳爲點點頭:“哦,這麼說,董連長他確實就在芒市附近。”
王寶強問老獵人:“他們有沒有說要回信?”
老獵人搖搖頭:“這個沒說,只讓我把信送到你這裡。”
原來這是董李茂和松原紀香商量後,決定提前回芒市,爲了不讓路上檢查站的日軍發現松原紀香腿上的傷口,只好讓老獵人先跑一趟,給王寶強報個信,爲何不直接讓老獵人去給餘秋雨送信呢?董李茂擔心老獵人把信送到餘求雨手中,餘求雨肯定會帶兵跟隨老獵人到山裡直接找松原紀香,那樣就不能利用餘求雨把芒市城的幾個漢『奸』除掉了,所以只好把信送到王寶強這裡。
吳爲卻認爲必須早點把張文墨要見董李茂的事告訴他,於是王寶強招呼老獵人用餐的時間,在薄皮革那兩行字的下面,用刀尖寫了一行字:“上次老弟安排到我家那個姓張的人,忽然找到我,說有一筆大生意要找老弟你談,目前在我家中等候,是否見面,請斟酌。”落款寫了個爲字。
老獵人當天晚上回到山林的家中,把薄皮革拿出來遞給董李茂,用傣語把這次見王寶強的經過說了一遍,松原紀香翻譯給董李茂聽。
董李茂看了吳爲寫的字,知道信裡說的姓張的人,是張文墨,他覺得很奇怪,因爲吳爲寫了‘忽然找到我’這幾個字,而後面還寫了‘是否見面,請斟酌。’,這讓董李茂產生了懷疑,一個商人,並沒受過任何軍事情報訓練的人,似乎看出了點什麼不對勁,那說明這裡邊肯定有鬼,但董李茂現在沒有電臺,沒法與李媛媛取得聯絡,也就無法搞清楚張文墨要求見自己的目的是什麼,難道是他接到了上面的什麼命令?但要真是這樣的話,他也不該去找吳爲呀,應該直接到山林中找游擊隊纔是,或者是去找軍統在滇西敵佔區的地下情報組織,通過他們與山林中的游擊隊取得聯繫,可他卻偏偏選擇了根本解釋不通的渠道,找上吳爲。
“上面都說了些什麼?”松原紀香看着董李茂手中的薄皮革問。
“哦,是一個老朋友給我說有人想見我。”董李茂說着,把薄皮革遞給了松原紀香,他現在已經完全信任她了。
松原紀香接過去看了一眼,忽然冒出一句:“這可能是個陷阱!讓你自投羅網的陷阱!”
董李茂心裡一驚,問:“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你別忘了我過去是幹什麼的?組織中的這中伎倆,瞞得了別人,可瞞不住我。”松原紀香自信的回答。
“你懷疑給我寫信的人出賣了我?”董李茂又問。
“他要是出賣了你,就不會這麼寫了,你沒看到後面斟酌兩個字嗎?這說明他也有所懷疑要見你的那個姓張的生意人。”松原紀香的看法,與董李茂不謀而合。
董李茂嘴角『露』出微笑,他知道該怎麼辦了。
吃過晚飯,董李茂攙扶着松原紀香在獵戶家周圍的小溪邊走了一會,今晚月『色』顯得出奇的明亮,還有兩天就是月圓之夜了。
松原紀香站在小溪邊,涼絲絲的微風吹拂在她的長髮上,仰頭望着月亮:“我記得,中國很多古詩詞中,提到月亮的很多,而最讓我感觸的是‘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當我第一次讀到這首詩詞的時候,心裡忽然產生一種悲涼,就像是作者在寫我的經歷一樣。”
董李茂可沒有像松原紀香這樣的感觸,不過,此刻的他,卻也心中有股莫名的悲涼,因爲身邊的佳人,將會很快離開自己,將來再也不會見面了,不知道當年太姥爺有沒有過他此刻這樣的心情。
“紀香,其實,人生下來,就註定一生將會在生離死別的痛苦中度過,在加入到這場該死的戰爭前,我從沒想到過死亡會離自己如此的近,看着我身邊一個個親如兄弟般的戰友離我而去,我比死還難受,恨不得死去的人是我,而不是他們。小鬼子罵我是殺人魔王,罵我是畜生不如的傢伙,甚至他們天天詛咒我,巴不得我早點死去。有時候,我自己也趕到自責,在和小鬼子們拼殺的時候,甚至抓獲的俘虜,我都不放過他們。我願意這樣嗎?這不都是狗……”董李茂覺得不該在這麼漂亮的女人面前說髒話,也發覺自己一口一個小鬼子,而面前站的這位,也是小鬼子,於是打住話頭,不再往下說了。
松原紀香倒是很淡定,伸手摟住董李茂的腰,面對面與他貼在一起,兩人的臉挨近得幾乎看不到對方的五官:“嘉城,要是沒有這場戰爭,你我也許不會相遇,你是中國人,我是日本人,咱們之間相隔着浩瀚的汪洋大海。從這個角度上說,我還真心感謝這場該死的戰爭,是它把你我從相隔千里之外拉到了一起。我知道,我的同胞給你的同胞造成了極大的傷害,你用以牙還牙的方式,給予自己國家的敵人狠狠的打擊,儘管你殺戮的是我的同胞們,但我不怪你,我理解你,因爲是我的那些同胞,用殘忍的手段殺害了你的同胞,他們罪有應得。你不必太過自責,這是戰爭。”
董李茂雙手捧住松原紀香嬌美的臉頰,有些涼涼的,在她的脣上輕輕吻了一下。
這男女間的事,一旦有了身體的接觸,不管是牽手摟抱還是親吻,都會把彼此間隔在中間的那層薄紙捅破,一旦這層薄紙被捅破,那麼,兩人的距離就不再那麼的遙遠,變得自然而和諧。
“天涼了,回去吧。”董李茂輕聲說了一句,在這樣的一個美好夜晚,不該說那些不愉快的話。
“嗯,咱們走。”松原紀香點頭說。
她的傷還沒完全恢復,走起路來,還有些牽扯痛,但傷口基本已經癒合。
回到茅舍,老獵人夫『婦』已經睡下,竹樓靜悄悄地,松原紀香給董李茂說:“嘉城,幫我燒點洗澡水吧,我想好好洗個澡。”
董李茂一聽松原紀香要洗澡,知道她女人家的那個問題從身上消失了,從她的口氣中,他聽到了一種暗示,爽快的答應一聲:“好的,你到屋裡等我一下,馬上就好。”把松原紀香攙扶進兩人睡的屋裡,董李茂點亮了松油燈,然後轉身出來,到廚房給松原紀香燒洗澡水。
松原紀香心裡清楚,這是她和董李茂單獨在一起的最後一夜了,明天一早,他們就要從這裡出發,兩人儘管已經有過親密的接觸,但並沒做兩人都想做的事,今夜月『色』皎潔,是個共度良宵的絕好夜晚,她不想錯過與董李茂的身心交融。
松原紀香決定把自己全部交給董李茂,她確實深深地愛上了他,這與日久生情無關,其實她早在董李茂放過她的那一刻,就被這個中**人給征服了,後來不管怎麼委曲求全的跟了餘求雨,還不都是爲了活着能再見董李茂一面,甚至,她當初把得知松下長貴要帶領野狼敢死隊長途偷襲惠通橋的情報透『露』給李媛媛,其目的之一,也是不想讓自己暗自愛上的這個男人的國家不遭到自己同胞的蹂躪,爲了董李茂,她不顧一切的幫助他潛入竹林裡黑蜘蛛社團,與自己的同胞做對,並親手殺害自己同胞。
這些,已經遠遠超出了報答董李茂曾經放了她的恩情。
松原紀香坐在牀邊,望着窗外天空上快要滿月的月亮,口中小聲嘀咕:“多希望這裡就是我的歸宿呀,要是能和你一輩子住在這裡,那該是多麼美好的一生啊,這裡沒有生離死別,只有你我的白頭偕老。”
董李茂端了一個木澡盆進來,正好聽到了松原紀香的話,他愣愣的站在門外,心想:‘要是我就這樣呆在這裡,與紀香一起生活,是不是就不用經歷太姥爺松山戰役的死亡了?那樣也就拿不到照片,我也可以不用回到我那個表面看似繁華,其實骯髒透頂的社會中去呢?’
“這麼快燒好水了?”松原紀香發覺了董李茂站在門外,問了一句。
董李茂一驚,馬上說:“我先把澡盆給你端進來,水還沒燒好呢。”說着,跨步走進屋裡,把木澡盆放在兩張牀中間的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