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隨劉浪大戰過長城,大戰過娘子關,那一次不是以少對多?卻從未見劉浪說出“死絕”字眼的陳運發和曾經水對視一眼,心下各自駭然的同時,臉上卻閃過一絲堅定。
不管南京這座城市對於團座長官有着怎樣的意義,既然他說要死戰,那就死戰吧!
不想死的曾經水恐怕不知道,日後他在這座城池裡的戰鬥,並不是因爲劉浪的軍令,而是,令人麻木的死亡。
中國人,在死亡。日本人,同樣在被獵殺。
死神的鐮刀,對於雙方,都是一樣的猙獰。
柳雪原沒有去往劉浪三人要去的南京中央飯店,她要去老百姓日報和申報在南京的聯合辦事處報道,哪裡有她的同事們在等着她,劉浪這次沒有阻止她,驅車將她送到辦事處門口就離開了。
在抵達武漢勸說柳雪原無效之後,華商集團駐派南京辦事處就派了四個在獨立團特訓過一年的保衛人員在辦事處四周佈防,四人一組,一天24小時三班人馬輪流值守,他們要負責柳雪原在南京城內的安全。
如果柳雪原要上戰場第一線採訪,嚴七官的警衛排將會派出一個警衛班進行守護,關於這一點兒劉浪壓根沒有通過柳雪原的同意,而是通過命令的形式告知柳雪原的。本來還等着同樣倔強而有自己堅持的柳雪原反對的,結果,面對劉浪有些不講理的霸道,柳雪原卻是乖乖接受了。
這倒是讓想了半天理由的劉團座白憋了半天勁兒,殊不知,男人偶爾的霸道,卻是打開女人心門最有效的鑰匙。男女相處之道,變化萬千,非老男人所能理解。
只可惜的是,好不容易瞭解了女人變幻莫測的心思,老男人的身體卻不行了。要不然老男人們最夢想的事,莫過於穿越到年輕之時呢!有經驗又有年輕的身體,哎呦!我去,不要太爽好嘛!
位於南京中山路的始建於1927年南京中央飯店可是南京最奢華的飯店,就算以劉浪來自未來的眼光,這裡也堪比五星級的標準。
飯店裝修的金碧輝煌,大廳裡的地磚光可鑑人,酒店房間走廊上鋪的是足夠柔軟的純羊毛地毯,幾乎能陷入半個腳掌,飯店裡餐廳、舞廳、酒吧、球室、理髮室、會客廳以及小賣部,樓內安裝的還有電梯以及暖氣,房間裡更是還裝有電話和24小時熱水,雖然是要付費的。
這個時期上檔次的大飯店模仿於西方酒店管理模式,因爲國內管理人員水平的落後,多習慣請酒店業最發達的歐洲人擔當酒店經理。中央飯店也不例外,在收到劉浪的軍官證後,一名金髮碧眼來自於瑞典的酒店經理親自接待劉浪並一直將劉浪三人送到早已定好的一間套房門口才恭敬離開。
能居住在中央飯店的自然是非富即貴,事實上這個著名的飯店不光是在民國時期多接待國內的軍政要員和富商,在未來共和國收歸爲國有經營後也同樣是接待重要人士和開重大會議之地。身爲經理,這個瑞典人自然是見過不少達官貴族,劉浪這樣一個小上校幾乎已經算是其中最低檔的了,但這位小上校卻有來自軍事委員會侍從室的關照,這讓瑞典人自是不敢稍有怠慢,不僅極爲恭敬,甚至給劉浪安排的套間也極爲奢華,有侍從室有秘書室還有會客廳,幾乎類似於未來的總統套了。
陳運發和曾經水一人一間全在劉浪居住的主臥之外,既保證了舒適還又保證了主臥裡劉浪的安全,王侍衛長的安排可謂是極高規格了,就算是劉湘來此,恐怕也是不過如此。
這些對於在未來曾見過更高級飯店的劉浪來說自然是算不得什麼,頂多只是驚訝現在民國時期的飯店就已經如此高檔,但對於兩名特種兵來說,卻是極大的震撼。他們可從未進過如此高檔的地方,從小在土匪窩裡長大有個溫暖的窩棚就不錯了的曾經水更是連呼吸幾乎都停頓了。尤其是看到那位打扮得花枝招展旗袍叉恨不得都開到大腿的美女衝三人彎腰鞠躬露出的溝壑,素來沉穩的大個子陳運發的臉都忍不住有些紅了起來。
特戰大隊的士兵們倒是都有一年去各地城市生活經歷的訓練,但是,就算大隊裡給了足夠的經費,也沒人進這種在國內也算是最頂級的大飯店的。初進這裡,自然是有一種劉姥姥進大觀園的既視感。
“你們兩個,今晚吃過飯後的任務就是熟悉這家飯店所有設施和通道,不用陪着我了,我自有去處。”劉浪有些牙疼的給自己麾下兩個戰力最強卻土包子味兒十足的特種兵下了命令。“記住,我說的是所有設施,不管是西餐廳還是酒吧或是舞廳,你們都要給老子熟悉,還有,別穿軍裝,我會讓前臺給你們準備好西裝。”
看看人家大內禁衛們,那處變不驚的酷勁兒,劉浪覺得,這幫傢伙還有很多地方需要進步。誰說特種兵就一直要貓到山溝溝裡打黑槍的?到城市,就算穿上西裝,一樣是殺人的好手。
“長官,不會跳舞怎麼辦?”陳運發有些困窘的搓搓手。
“給老子學,去找個舞技好點兒的妞兒,每人二十塊大洋的學跳舞經費,學會了,可以找老子報銷,學不會的,自費。”劉浪丟下一句話,揚長而去。
“完犢子咯!老子娶媳婦兒的錢又少了二十塊。”曾經水眼巴巴的看着劉團座的背影消失在電梯口,嘟囔着。
“這麼沒信心?和女人跳個舞比打槍還難?”陳運發好奇地撇了這貨一眼。
按常理說,視金錢如生命的曾經水絕不是這樣的人啊!
“陳隊,你不知道,今早走的時候,彗星可是特地交待過了,老子已經是她的人了,若再敢摸別的女人,摸左手剁左手,摸右手剁右手,如果那啥了,那就連那也一起剁了。”曾經水雖是苦着臉訴苦,但臉上那股子得意勁兒就連瞎子都看得出來。
今天凌晨的那次長達兩小時的盤腸大戰雖然某少尉是扶着牆走出來的,但某中尉可一直還在牀上熟睡,小公雞哪兒有不驕傲的?
“那簡單啊!此事只有你知我知連團座都不知,而且,你覺得,在被團座長官活坑二十塊和你摸過女人的手之間選擇,彗星中尉會怎麼選擇?畢竟,成婚成家都是需要錢的,你們兄弟倆可都不富裕,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好多錢都捐給需要的兄弟家裡了。”陳運發撇撇嘴,給得意的小公雞出主意。
“有道理啊!走,陳隊,爲了二十塊,我冒着風險陪你了。”曾經水率先衝出了房間門,如同風一般的男子。
大戰在即,能洗卻男人心中殺意和懼意的,唯有女子的溫柔。
他們是戰士,那是在戰場。他們,也是普通人,心中亦有所懼,尤其是當有了牽掛以後。
呵!這就是男人。此刻還在牀上熟睡的彗星中尉在許多年後知道此事後冷笑着教育自己的孫女,卻無人可知,高高仰起的臉上她的眼中閃爍着淚光,如果不是時光的努力,早已淚流滿面。
如果他在,她一定會緊握着那雙因爲蒼老而乾枯的手,永不分開。
可惜,他已不在。
留在掌心灼熱的溫度,停留在1937年那個秋冬交際的凌晨二時。
呵!這就是男人。這是若干年後在網絡的另一邊對着調侃自己的網友敲下近乎戲謔一句文字後,網名爲彗星的一名女子卻沒有笑,而是忍不住潸然淚下。在奶奶去世後,她翻看奶奶的日記,才知道,有一種愛,並沒有因爲時光荏苒而褪色。
還有一種愛,竟然連死神,都忍不住退讓。一槍一人一座城,成爲那個遙遠時代最壯麗的詩篇之一,而那個人,亦是創造她生命最重要的角色之一。
做爲軍人的後代,她沒有忘記,但其他人,還有多少人記得,那個時代那些人曾經是怎樣拿起槍來守衛這個民族的嗎?她不知道,她唯一能確定的,她會和自己的女兒說:呵,這就是男人。也會,告訴那個屬於她太爺爺的故事。那,是屬於男人的故事。
劉浪沒有去逛秦淮河,隨便在街邊找了家飯館解決了一下肚子的問題,就先去拜訪來南京不得不見的一個人。
張文白張上將,五年前在淞滬會戰中他的老上司,華商集團成立之初亦得了他不少幫助,尤其是他現在更是官致南京大本營管理部部長,於公於私,劉浪都得去拜訪他一次。
34年被評爲陸軍中將的張文白在36年大戰來臨之前的一年被加了上將銜,實際上就是陸軍中將領着上將的待遇,這是光頭大佬一貫的做法。如果不如他的意,這個臨時加的上將隨時可以沒有變成中將,再筆尖一抖,就從重要位置到無關緊要之地從此被閒置,這樣用人,這些將軍們自然是無人敢不從其軍令。
要不然在後世,史學家們也是對光頭大佬高明的政治手腕欽佩不已,在哪個時代,無人能出其右,他能當選國黨魁首,可不是僥倖,哪怕連婚姻,恐怕都被他計算在內。
本來已爲陸軍上將的張文白在813事變之時就是第9集團軍司令官,指揮着麾下進攻日軍海軍司令部。之所以這位能率先發動淞滬之戰,那可是有底氣的,第9集團軍轄五個嫡系師、一箇中央軍校教導總隊,並配置野炮和重炮部隊。而這五個師中,第36師師長宋希濂、第67師師長李樹森、第87師師長王敬久、第88師師長孫元良、第98師師長夏楚中均爲黃埔一期生,教導總隊總隊長桂永清也是黃埔一期生!而且,這些部隊裝備的都是清一色的德式裝備!
可惜,就是這樣一支堪稱中國最強之軍,卻依舊未能將日軍海軍司令部一舉攻下,最終導致了淞滬越戰規模越大,越戰越慘烈。
未能一戰功成的張上將本就有病在身,連番惡戰憂心焦慮之下更是病重,月前調離前線返回南京接任大本營管理部部長一職,實質上司職後勤,遠離了一線。
那劉浪,更要去見一見了。
現在的南京,在劉浪看來,就應該提早着手於撤退了,而不是爲了面子的死扛,那付出的代價,太慘重了,是國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