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羽訐笑着說道:“銀行肯定不會讓日本人知道是福建政府投資的,甚至我們的人也不會在銀行裡面出現,這樣一來,怎麼也不會懷疑到我們身上。國民政府的四大國有銀行和很多私人開辦的銀行都還在租界裡面營業,他們應該是日本人的重點懷疑對象。”
邁克羅森接着詳細解釋道:“首先要在美國或者英國僱傭一個富於冒險精神的金融專家,讓他攜帶我們提供的大筆資金到上海租界裡面開辦銀行,然後大張旗鼓地進行宣傳,吸引存款,並開始經營日元業務。在剛剛開始的一段時間裡,要和其他銀行一樣正經做生意,等到發展到一定規模的時候,再把假鈔運過去。我想,只要精心挑選客戶,並不是很容易暴露的。”
高飛高興地說道:“這個辦法的確是高!你在美國英國的同胞當中應該有這樣的人選吧?”
邁克羅森連忙說道:“猶太人接受到了中國的庇護,其關係已經是盡人皆知,反而容易引起日本人的懷疑。”
高飛點頭表示明白:“那我們就用沒有任何猶太血統的白人吧,我想,美國人更富於冒險精神,到美國找人應該容易些,而現在日本人對美國的依賴還是很強的,多少會有所顧忌。”
邁克羅森說道:“這也是我要在英美兩國尋找代理人的原因。”
蔡羽訐補充道:“上海租界裡面的形勢非常複雜,各種各樣的勢力都彙集在一起,要想站穩腳跟的話,除了充裕的資金外,還要有足夠強大的武力!”
高飛說道:“這個問題很容易解決:等到找好代理人之後,由他從美國高價僱傭一批武裝人員來保證銀行的安全。我們再派人到租界建立一個據點,以應付一些比較嚴重的危機。”
蔡羽訐說道:“其實,這個計劃能否成功的關鍵是要能吸引到足夠多的日幣存款,這樣纔有機會把假幣投放出去,你能不能讓內線把錢存到我們的銀行裡面去?”
高飛搖了搖頭,斷然否決了他的提議:“不行!這樣太危險了!”然後他想了想,說道:“我們現在不是也在通過香港和日本人做生意嗎,讓日本人的貨款通過這間銀行來結算不就可以了!”
蔡羽訐和邁克羅森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認可了高飛的提議:“既然你已經同意了,我就通知在美國的辦事處開始物色人選吧!”
高飛接着說道:“國民政府在上海潛伏有大量的特工人員,在保護留在租界機關人員的同時,也擔負着收集情報、刺殺日軍政要的任務,如果能夠得到他們的協助,肯定會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蔡羽訐看了看高飛,沉聲說道:“只怕你是一廂情願,現在的中央政府恨不得把我們除之而後快!”臉上的表情也變得凝重起來。
高飛感覺到肯定發生了什麼事情,急忙追問道:“難道他們要對我們動手?”
蔡羽訐輕蔑地回答道:“諒他們也沒這個膽子!”然後解釋道:“日前國民政府派代表到福州,要求福建把關稅和鹽稅上交中央,還要求我們停止使用銀元,恢復法幣的流通,都被我嚴辭拒絕了!”
高飛的精神馬上緊張起來,問道:“難道他們就這麼算了?”
蔡羽訐回答道:“直接的行動倒是沒有,只是最近福州城裡的軍統特務多了起來。”
高飛對上次的刺殺事件還心有餘悸,看到蔡羽訐滿不在乎的樣子,擔心地說道:“蔡先生,千萬不能大意!我馬上叫人增加人手,保護你們的安全!”
蔡羽訐笑着說道:“這些人都在掌握之中了,只是雙方還沒有撕破臉皮,不值得大動干戈。現在的福建已經變成大後方唯一的物資進出通道,他們怎麼敢得罪我們?更何況我們手裡掌握了大量的證據,足以讓國民政府發生強烈地震。”
高飛嚴肅地說道:“已經是時候讓委員長大人知道我們手裡有這些東西了,他的那些皇親國戚們也該收斂一點了!國家畢竟不是他們家的!”
蔡羽訐點了點頭,說道:“這樣最好不過,老實說,能夠不翻臉的話當然最好了,現在的抗戰形勢是各方團結一致換來的,如果各自爲戰的話,很難說會打成什麼樣!”
高飛安慰道:“這麼淺顯的道理,委員長和他的高參們肯定明白的!”
1939年6月上旬,在美國紐約鬧市的一間銀行裡面,年輕漂亮的女職員戴安娜百無聊賴地玩弄着手中的鉛筆,目光遊移不定地在空曠的大廳裡面來回掃過,現在正是午後,是人最睏倦的時候,也是業務最少的時候,肥胖的客戶經理已經在自己的位子上發出均勻的鼾聲,和身邊不時響起的打字聲相映成趣。
這時候,一個西裝革履的金髮男子走進了銀行的大門,筆直地向戴安娜的窗口走了過來,戴安娜急忙坐直身體,臉上隨即浮現職業的微笑。
“小姐,你好!”富有男性魅力的聲音響了起來,然後很隨意地把一張支票遞了進來。
戴安娜仔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男人,馬上就被對方的英俊的相貌給吸引住了:希臘式的額頭和鼻子,如同雕塑家刀下的古代藝術品一樣帶着高雅古樸的線條,如同少女般嬌嫩的肌膚白得非常柔和,一雙多情的眼睛藍得發黑,在漂亮的眼睛上面,濃黑的眉毛彷彿毛筆畫出來的一樣,長長的栗色睫毛隨着眼皮輕微的動作不停地上下移動,使深邃的眼睛顯得格外靈動;腮幫上長着一層絲絨般的汗毛,色調剛好同捲曲的金髮一致;短短的下巴以十分自然的角度微微向上翹起,顯得高貴無比,笑吟吟的嘴巴里露出一口整齊潔白的牙齒。
在伸手去接對方的支票之前,戴安娜不由自主地先用手理了理額前有些散亂的頭髮,臉上職業的笑容也被髮自內心的愉悅所代替了。
“小姐,你真美!”在戴安娜捏住支票一端的時候,年輕男子沒有馬上放手,而是用富有磁性的聲音讚美她的容貌,同時含情脈脈地望着她。
戴安娜的臉上頓時飛起兩朵紅雲,胸口彷彿裝了頭小鹿一樣突突亂跳,連聲音都有些沙啞了:“先生,你是想換現金嗎?”說罷羞澀地低下了頭,嘴角卻露出幸福的笑容。
“請幫我成現金,全部是10元面額的鈔票。”男子放開支票,然後筆直地注視着戴安娜,輕聲問道:“小姐,晚上能不能賞光共進晚餐?”
戴安娜匆忙在支票上面掃了一眼,飛快地從抽屜裡面取出十張嶄新的紙幣,遞到男子的手裡,然後用非常低的聲音說道:“我五點半下班。”說完之後把頭深深地低了下去,再也不敢看對方一眼。
男子在戴安娜的手上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我在銀行門口等你,不見不散!”說罷隨手把錢放進口袋,瀟灑地轉身離去。
離開銀行之後,男子剛剛轉過一個街角,突然從身後跳出兩個身材魁梧的大漢,一左一右鉗住了他的雙臂,接着,耳邊傳來他最怕聽到的話:“比斯齊諾先生,你被捕了!”
汽車在一棟黑乎乎的建築物前停了下來,兩名大漢押着比斯齊諾走了下來,然後沿着臺階向上走。比斯齊諾四處打量了一下,發現並不是記憶中的紐約市警察局,心底頓時升起一股寒氣,急忙“咦!”了一聲。
趁着大漢發愣的時候,他突然往下一蹲,雙臂立刻恢復了自由,接着雙肘猛擊在對方的腹部,然後健步如飛地朝臺階下面飛奔而去。
兩名大漢捂着肚子追了過來,但是速度明顯沒有比斯齊諾快,他三步並作兩步跑下臺階,向左一轉,沿着人行道狂奔而去,然後,還沒有跑出五十米遠,就被一把手槍頂住了腦袋,一步步地倒退回來。
兩名大漢再次抓住比斯齊諾的胳膊,正要揮拳痛擊,卻被手槍的主人,個戴着墨鏡,身穿長長風衣高個男子用眼神阻止了。
比斯齊諾被帶到一個小小的房間裡面,房子的中間放着一張桌子,上面吊着一個昏黃的電燈泡,兩把椅子分別放在桌子的兩邊。
墨鏡讓兩名大漢退了出去,然後和比斯齊諾面對面地坐了下來,開門見山地說道:“比斯齊諾先生,你的判斷是正確的,我們的確不是警察!”
比斯齊諾毫不客氣地質問道:“既然不是警察,那麼你們現在的行爲就是綁架,這是多麼嚴重的罪行,你們知道嗎?”說罷死死地盯着對面,想看透墨鏡後面的眼睛。
墨鏡嘿嘿笑了幾聲,慢條斯理地反問道:“綁架的罪行有多嚴重,我非常清楚。不過,比斯齊諾先生在過去的三年裡面用假支票進行詐騙,累計金額在十五萬美元以上,應該比我的綁架要嚴重得多吧!”
“你是誰?你怎麼會知道這些的?”這些連警察都不知道的事情,對方居然瞭如指掌,比斯齊諾的額頭開始冒出冷汗。
“請不要緊張,我只是想和你談筆生意!”對面的男子把墨鏡摘掉,向比斯齊諾伸出右手:“認識一下,我叫裡多。”
比斯齊諾半信半疑地握住裡多的手,仔細打量起來:年紀在四十歲上下,滿是皺紋的臉頰上面有一雙深灰色的眼睛,身材高大,寬闊的肩膀和孔武有力的手臂顯示出強健的體魄。
“你有什麼生意要和我談?”?比斯齊諾好奇地問道:“你對我的底細瞭如指掌,應該知道我只做票據生意的!”
裡多很隨意地笑了笑:“我們只所以找到你,就是因爲你對銀行的運作非常清楚,也對造假有獨到的研究!”然後他詳細解釋道:“我們準備在遠東的某個國家開設一個銀行,用自己製造出來的假鈔換去真鈔,從而謀取巨大的利益。不知道比斯齊諾先生有沒有興趣?”說罷直勾勾地望着比斯齊諾。
比斯齊諾苦笑着說道:“你們已經掌握了我犯罪的證據,我還有選擇的餘地嗎?”
裡多連忙說道:“你誤會了,我們告訴你這些的目的是保證你不會把秘密泄露出去,如果不是自願參與的話,這個計劃是很難成功的,因爲風險是很大的!”
接着他又補充道:“其實,警察局已經有人在追查你的事情了,我們的資料就是從裡面買出來的,暫時離開美國的話,對你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比斯齊諾的好奇心已經被吸引起來,不由自主地追問道:“你能不能把剛纔所說的計劃解釋的詳細一點!”
裡多看到他的態度已經鬆動,感到非常高興,就一五一十地把在上海開辦銀行和製作假鈔的計劃詳細介紹了一遍。
“上海!”比斯齊諾興奮地說道:“冒險家的樂園,我早就想見識一下了!”然後直截了當地問道:“我的酬勞是多少?”
“每個月五百美元!”裡多一邊說一邊打量着對方的神色。
“上帝!我可是冒着殺頭的危險呀!日本人的殘忍我可是早有耳聞,事情敗露的話,他們可不會因爲我是美國人就網開一面的!”?比斯齊諾誇張地表演着,實際上他對這個薪水已經非常滿意了。這已經超過了美國總統的待遇。
裡多不動聲色地說道:“你在上海的所有花費將全部由我們來負責,另外,你還將獲得銀行盈利的百分之十!”
“上帝!”?比斯齊諾這次是真的吃驚了,他興奮地從椅子上跳下來,大聲說道:“我幹了!”
裡多高興地說道:“好,那你什麼時候可以動身?我們希望能夠越快越好!”
比斯齊諾想了想,回答道:“既然是和日本人打交道,那麼我要帶上一個日本夥伴才行!”
“不行,絕對不行!”裡多惡狠狠地看瞪着比斯齊諾:“這是個非常愚蠢的想法!我們是要對付他的國家,他怎麼可能無動於衷?連告訴他都是不允許的!”
比斯齊諾看到對方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殺機,急忙解釋道:“我可以用性命擔保:我的朋友絕對不會把消息泄露出去,他對我的忠誠絕對要超過日本天皇!再說,他們家移民到美國已經三代了,除了會講日語之外,和普通的美國人沒有任何區別。”
然後又補充道:“我詐騙銀行所用的票據全部是他用打印機制作出來的,是個非常難得的技術專家,對我們的計劃將是個很大的幫助!”
裡多想了想,說道:“這個問題事關重大,我需要和老闆商量之後才能做出決定,你先回去等候通知!”然後他緊盯着比斯齊諾的眼睛說道:“如果你把我們今天談話的內容泄露出去的話,我會毫不猶豫地殺掉你!”
比斯齊諾毫不在意地說道:“我在同行之中可是有非常好的口碑的,你應該非常清楚!”接着他又說道:“如果你的老闆答應了的話,請告訴他,我的日本朋友的薪水也是五百美元,少了不幹,連我也不幹!”
裡多笑了笑說道:“你們的關係看來真的很不一般啊!”然後非常痛快地答應下來。
半個月後,一艘從美洲開過來的豪華郵輪緩緩馳入上海碼頭,比斯齊諾和他的朋友井邊次郎肩並肩站在頭等艙外的甲板上,面對着黃浦江上往來穿梭的各式船隻,激動地把雙手伸出船舷外面,做出擁抱的姿勢,高聲喊道:“上海,我來啦!”
比斯齊諾和井邊次郎在十幾名保鏢的護衛下抵達上海之後,沒有立即開始創辦銀行,而是先在租界裡面多方調查分析,摸清市場狀況,因爲這是他們在多年的犯罪生涯中養成的良好習慣,也正是因爲這個習慣才使他們能夠逍遙法外到現在.......
經過兩個星期的詳細調查之後,兩個人都被租界裡面經濟的繁榮給驚呆了:由於日軍佔領了上海的大部分地區,原來住在市區的有錢人和企業家們紛紛逃到租界裡面,工廠、企業如同雨後春筍般地發展起來,隨着人口的增加,餐館、酒樓、銀行、商號、妓院、煙館、當鋪、舞廳等等也相應繁榮起來。由於租界的控制權仍然在英美法等國家手中,所以這裡的物資、人員進出通道非常暢順,中國民營資本生產出來的大量民生用品源源不斷地輸送到全國各地,同時,各種各樣的奢侈品也源源不斷地從世界各地運到這個孤島裡面。
在他們即將涉足的金融領域,既有國民政府開辦的中央、中國、交通和農業四家銀行的留守機構,也有原來民營資本創辦的私營銀行,英國的匯豐銀行和美國的花旗銀行以及其他西方國家的銀行,而日本政府操縱漢奸創辦的華興商業銀行和中央儲備銀行也在這裡開辦了分支機構,大規模地經營法幣業務。
經過仔細研究之後,兩人根據自己秘密任務的特點,把客戶羣定在普通市民身上,因爲這可以增加客戶的數量,分散注意力,使僞鈔的散佈更加不容易被日本人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