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生講了一會,忽然扭頭看了我一眼:“這些道術,你知不知道?要不要我教教你?”
我微笑着搖了搖頭,說道:“我懂這些道術,而且我對修道不是太感興趣。”
書生惋惜的說道:“修道成仙,多少人的夢想,你怎麼不感興趣呢?”
他又問道:“那你有沒有什麼可教我的?”
我撓了撓頭,說道:“我也沒有什麼可教你的,咱們兩個的水平,幾乎一樣。”
書生無奈的說道:“真是巧了。”
我笑着問道:“你跟着老神仙學了這麼久的道術,學會什麼東西沒有?”
書生一聽這話,馬上就來了精神。他說道:“實不相瞞,道術這種東西,開始的時候最難,猶如一個人滅了火把,在黑夜中趕路。你不知道自己走的方向對不對,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向前走,還是在路上轉圈,總之心中忐忑的很,時不時就要懷疑自己是在練無用功。這一關最難過,往往修道之人練到這時候,心灰意冷,以爲自己練錯了,所以放棄了。”
我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書生見我贊同他的觀點,就繼續說道:“如果你咬牙堅持下去,就好比是在黑夜中走得久了,天漸漸地亮了,這時候,你就能稍微看到腳下的路,這就算是入門了。只要入門,必然一日千里,你有多用功,就能有多大的成就。”
“而我,嘿嘿,就看到了那條路。我跟着道士學了不知道多久,終於有了成效。我漸漸地冬天不知道冷,夏天不覺得熱。開始的時候每天吃三兩個野果,到後來,餐風飲露就可以混個飽。我的身子越來越輕盈,往往一步能邁出一丈有餘。我心中空無一物,塵世間的勾心鬥角,殺戮算計,忘得一乾二淨,山中的蟲魚鳥獸,都以我爲玩伴。”
我看着書生得意洋洋的講這些,不由得乾笑了兩聲,說道:“那你豈不是要成仙了?”
書生乾笑了一聲,說道:“那倒也未必。這些只不過是細枝末節罷了,這是地仙術,不值一提。咱們真正要學的,是天仙術。”
他的臉色忽然變得很神秘,他坐在我身邊,小聲的說道:“你猜,我怎麼知道這些是地仙術?”
我搖了搖頭,說道:“我猜不着。”
書生得意的笑道:“不僅你猜不着,如果沒有那件事,我也猜不着。”
我問道:“是什麼事?”
書生見把我的好奇心勾起來了,心中更加得意,說道:“那天太陽出來之後,道士跟我說,他要去聽老君講經,囑咐我留在山中,好生修身養性。當時我一聽這話,把我羨慕的。道士雖然沒有明說,但是人人都知道,聽老君講經,那是到仙界去了。”
我笑道:“這道士恐怕是把你給騙了吧?他要是真的能到天界,還在深山中修行幹什麼?”
書生笑了笑,說道:“道士有沒有騙我,咱們暫且不提,關鍵是他走了之後,發生了一件事。”
我湊過去,問道:“什麼事?”
書聲說道:“那天我老老實實坐在石頭上,打坐練氣。從早晨到中午,又從中午到下午。眼看紅日偏西,就要天黑的時候。忽然刺啦啦一陣怪風,當真是飛沙走石,天地變色。”
書生描述的很誇張,我不由得咧了咧嘴。
而書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仍然手舞足蹈的說道:“這陣風吹倒了十幾棵大樹。直衝着我的後心來了。我向旁邊躲了躲,聞見這風中有一股腥氣。”
“等我回頭一看,就發現有一個二十來歲的女子,披頭散髮的從樹林裡面跑了出來,而她身後,跟着一隻吊睛白額的猛虎。你想想,她一個弱女子能夠跑多快?如果不是有大樹遮擋,早就被猛虎給吃了。”
“我看她命在旦夕,忍不住大喝了一聲:孽畜,你要造殺孽嗎?”
“喊了這一聲之後,我就一躍而起,跳了一丈多遠,把女子護在身後,擋在了那女子身前。只見這老虎衝我呲牙咧嘴,咆哮了兩聲。我一言不發,只是瞪着它。估計這老虎也知道我身上有道術,不敢惹我,竟然掉頭跑了。”
書生這段英雄救美的故事,把自己描述的太高大了。我有些不相信。於是調侃道:“英雄救美,接下來是不是應該以身相許了?”
書生一拍手:“兄臺所料,半點不錯。那女子已經脫險,把三千青絲隨便挽了個髻,衝我拜了兩拜,連連道謝。然後說救命之恩,無以爲報,願意做我的妻子。”
我默不作聲,心裡面則想着:“我就靜靜的聽你吹牛好了。”
那書生吐沫橫飛,說道:“那時候,紅日西墜,漫天霞光。光影照在女子的臉上,只見她兩腮通紅,額頭上還有細細的汗珠,因爲剛纔的一番奔跑,喘息未定,胸脯還在不住的起伏。再加上有一綹頭髮散下來,胡亂的垂在腮邊。哎呀,當真是活潑中有嫵媚,嫵媚中有清高。我只看了她一眼,頓時覺得天地失色。什麼星漢燦爛,什麼江山如畫,似乎都變成了陪襯,只爲了襯托她的美貌。”
我乾笑了一聲:“然後你就和她結爲夫妻了?”
書生嘆了口氣:“我倒是想啊。可就在要答應的時候。我忽然想起道士的囑咐來了。咱們修仙之人,怎麼能沉迷於美色呢?”
“於是我強迫自己扭過頭去,說道:可惜我已經入了道門,做了出家人。從此一心修道,姑娘雖然絕色,但是在我眼中,不過是一具枯骨。”
書生重重的拍了拍我的肩膀,嘆道:“兄臺,你是不知道,我說這話的時候,每一個字都如同在扎我的心吶。”
我看見書生情緒激動,兩眼放光,心想:“你的癲狂之症,似乎還沒有痊癒啊。”
我微笑着說道:“你這麼說,可是傷了那姑娘的心了吧?”
書生嘆息了一聲,說道:“可不是嗎?那姑娘聽我這麼說,臉上就露出失望的神色來,眼睛裡面馬上就含了淚珠。哎呦,心疼得我……”
書生捶胸頓足的說了一會,然後就說道:“後來那姑娘看着我的眼睛,可憐巴巴的問我:你真的不願意與我做夫妻嗎?”
“我當時幾乎脫口而出,我願意。可是畢竟理智佔了上風。我的手使勁的掐着我的大腿,咬着牙說道:可惜,咱們兩個今生無緣。”
“那姑娘很是失望的嘆息了一會,然後從懷裡面取出一封書信來,說道:這個地方山窮水惡,有不少的毒蛇猛獸。我一個弱女子,之所以來這裡,是爲了給你送一封信。”
書生說到這裡,我頓時好奇地很了:“她給你送什麼信?誰寫給你的?”
書生說道:“當時我也很奇怪。所以把信拆開了。我一看這信,發現是我那侄子寫的。就是小我八歲,早早考中的那一個,他在信中說道,我老母病重,瘦的皮包着骨頭,但是日思夜想,渴望見我一面,始終不肯嚥氣。我侄子希望我看見信之後,趕快趕回去。”
“哎,那天我看完信之後,痛哭流涕,跪在地上,對着家的方向不住的磕頭。說道:孩兒不孝,不能在老母身邊侍奉。現在老母想我,我本應回去。只可惜現在已經學了道,不能再顧念親人了。”
我咧了咧嘴,說道:“兄弟,你對道術可真夠虔誠的。老母親要死了都不去看一眼。”
書生似乎聽出來我的諷刺之意,他乾笑一聲,說道:“兄臺,凡事要權衡利弊。你想啊,如果我修成神仙,再讓老母死而復生,不是很簡單的事嗎?可是萬一我爲了紅塵中的小事壞了大道。神仙修不成,老母也救不活了,豈不是很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