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鹿靜靜地看着少年,一言不發,眼裡卻漸漸積聚風暴。
季晏亭見姑娘忽而陰沉了臉,才意識到自己已經把那個最深層最陰暗的念頭說出口了。
她揪住了少年的耳朵,湊近了大吼:“死小子,老孃陪你這麼多年,就陪出了一個只知道消耗社會資源的自私鬼?好不容易能夠自食其力了,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遊樂園裡很喧鬧,過往的人也沒有過多地注意這個角落的爭吵。
“對不起……”
除了這三個字,他也不知如何爲自己辯解。
“季晏亭,你聽好,我是沒多少時間了,但是你不一樣,你要走遍世界各地,看過所有的風景,我喜歡玩喜歡吃,你就連帶着姐姐的那份……一起做了,可好?”
這是近乎懇求的請求。
她覺得……血管中有血液開始流動,心臟開始撕裂。
很疼啊。
誰願意兩次面對自己的死亡?
“好。”
季晏亭清清嗓子,忍住不哭,嗓子憋得很疼。
“哎呀,我根本就是來玩的嘛,你再說什麼亂七八糟的,我就揍你。”燕鹿揮了揮拳頭,在轉身的瞬間抹了把臉。
“好,走,出去玩!”
他揉了揉姑娘的頭,滿眼溫柔。
混沌空間內。
氣流四處亂竄,明豔女子狼狽地躲避,她朝虛空大吼:“兄長!你可安好?”
黑暗中傳來低沉的迴應,“無事,你且保重。”
亂了,一切都亂了。
兄長分明是騙人的,氣息虛成這般,如何算無事!
女子乘着一縷氣流上升,極目遠眺,纔看見躺在氣流中央的兄長。
“哥!”
“你回去!”
如今兄長的靈魂碎片還差兩片,漫天魂力無處安放,只有那人在的時候,纔會平靜下來。
可是,採集工作還在繼續,若是不缺,她定要把木安安抓來,牢牢地綁在兄長身邊!
何苦一心兩安放……
而扭轉乾坤的日子,就近在眼前了,不知木安安究竟有沒有準備好。
遊樂場旁邊的冰淇淋屋。
燕鹿又開始了長時間的說教,而她對面的少年,很溫柔地笑着,是不是眨巴眼睛,示意自己在聽。
“你知道嗎?現代人總會覺得,自己無論如何努力,總離自己的目標有一定的距離。這和擡頭望天,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湛藍色,而是被霧霾遮住的灰色是一樣的。”
“嗯嗯。”
“這是因爲這世上的人都越來越優秀了,每個崗位的競爭都會很大,這個時候放棄,你的競爭者會很開心,因爲競爭壓力又小了些……”她晃動着已經化成水的冰淇淋。
“唯有堅持,明白麼,或者就是我對你最大的懲罰,你父親欠我太多了,你要還的,我罰你長命百歲,罰你努力生活,知道不?”
“這算哪門子的懲罰……”季晏亭眼神遊離,唉,果然還是捨不得姐姐走。
這世上沒有誰會毫無保留地陪你二十年,對麼?
“姐姐,你想知道我筆記本上的背影是誰嗎?”他將冰淇淋吃完,笑道。
“是誰?好看嗎?我什麼時候見過她?”燕鹿停止了說教。
“她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