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望平的滿月禮還沒到,會試就放榜了, 程諾高中會元, 忠叔一大早就去看榜了, 他人還沒回來,報喜的人已經搶先上門了。
程諾很淡定,交代仁叔打賞了報喜的人, 又親自謝了左鄰右舍前來道喜的人。程家熱鬧非凡。
和程家的熱鬧想必,隔壁的薛家就冷清的多。
薛母整日閉門不出,在佛前虔誠祈禱,求菩薩保佑她的仁青早日立下戰功, 得勝歸來。楊絮兒也整日陪着她。
薛琅無心理事, 只顧着憨玩。薛嬛只好管起家來, 這一日, 聽到隔壁的喧鬧聲,薛嬛差點將手裡的賬本撕破了。她也無心繼續看下去, 掩上賬本, 老張頭悄悄擡頭看了一眼,暗自鬆了口氣。
這二小姐看賬本看了半天, 他還以爲賬面上哪裡露出了馬腳,被二小姐看出來了。原來是虛驚一場啊!人不爲己,天誅地滅!老張頭和張媽一輩子無兒無女, 又同爲薛家下人,本以爲這輩子就這樣了。可不知怎麼的,他們竟和二小姐身邊的添喜那樣投緣。添喜背地裡甚至認了他們爲乾爹乾孃, 賭咒發誓以後要爲他們養老送終。
這臨了臨了多了個乾女兒,也就多了份牽掛,以後少說要爲女兒多考慮考慮了。
“算了,你下去吧!”薛嬛嘆了口氣,走到窗前,看向程家的方向。會員,他已經是會員了。真讓人羨慕啊!他離自己越來越遠了,怎麼辦呢?
五月初,殿試開始了,程諾寫的關於時政的策論讓永和帝大爲讚賞,當場點其成爲狀元,授其爲從六品的翰林院編撰。
而沒多久,李玥然安人的敕命冊封也下來了。
李玥然掰着手指頭數到:“從六品是安人,從五品是宜人,從四品是恭人,從三品是淑人,二品以上纔是夫人。我這只是萬里長征的第一步啊!你要繼續加油才行!”
程諾笑了,“放心,你的任務我記着呢!一定讓你當上一品誥命夫人!”
薛嬛聽到程諾成了狀元之後,當場吐了口血,幸好屋子裡只有她和添喜兩個人,她趕緊用帕子擦乾淨血跡,又讓添喜將帕子燒了,讓添喜不許將此事告訴任何人,才讓添喜下去了。
薛嬛一個人坐在桌前,對着窗前垂淚!王寶釵怎麼還不去死!大哥怎麼還不回來。眼看着娘已經打算給表姐說親了。表姐之後,就該是大姐和自己了。若大哥還不回來,以薛家現在的狀況,連份像樣的嫁妝都拿不出來,自己又能嫁給什麼樣的人!老天爺啊,你怎麼不開開眼啊!
和薛嬛有一樣想法的還有薛母楊絮兒兩個。程家越熱鬧,薛母的心就越煎熬。再加上楊絮兒也漸漸大了,若仁青再不回來,楊絮兒就該出嫁了。
楊絮兒還是想等表哥回來,爲此,她乾脆將自己折騰病了。薛母見狀,嘆了口氣,可憐絮兒一片癡心,再等等吧!
這一等就等了一年,這一年,程諾已經從從六品的編撰升到了從五品的侍講學士,李玥然的誥封也成了宜人。
李玥然對這樣的升遷速度還是很滿意的。她也知道了程諾和永和帝及太子之間的關係,甚至還見過永和帝和太子幾次。當然,不是進宮,而是永和帝和太子悄悄來了程家。人家的目的也不是來見她的,是來見程望舒的。因爲程望舒離不開她,故而順帶見了她。
隔壁薛家知道後則是羨慕嫉妒恨紅了眼,順帶着,在家燒香的頻率也高了起來,搞得薛家整日煙霧繚繞,左鄰右舍不勝其煩。
或許是薛家的誠心感動了上天,薛仁青真的回來了,不過,不是像她們期望的那樣,立了戰功,騎着高頭大馬得勝還朝,而是以一種悽慘的方式回來了。
這一日,薛家的大門忽然被敲響了。老張頭正坐在太陽底下打瞌睡,忽然做夢夢到大少爺回來了,報喜的人砰砰砸門,薛母歡喜的厥了過去,他又要放鞭炮,又要忙着叫大夫,還要忙着招呼報喜的人,忙的不得了。
忽然老張頭醒了,側耳細聽,果真有人砸門,難道真的是大少爺回來了?
老張頭激動的有些顫抖,屋裡薛琅已經聽到了動靜,真讓添壽出來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老張頭趕緊過去開門,“你是?”這人是誰啊,有些眼熟啊,難道是薛家的親戚?
“張叔,真的是你,我可算找到你們了。”薛仁青看到老張頭,激動的撲了過去。
“你是大少爺?”來人一開口,老張頭總算聽出來了,竟是大少爺,只是,大少爺怎麼弄成這幅模樣了?這衣服多少天沒換洗了?這頭上亂跑的莫不是蝨子吧?嘖嘖,大少爺這是怎麼了?
“快,告訴老太太,大少爺回來了!”老張頭一把扶着薛仁青,一邊回頭嚷着。
薛母和楊絮兒正跪在觀音菩薩跟前燒香拜佛,忽然聽到外頭亂哄哄的,彷彿說什麼大少爺回來了。然後薛嬛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娘,大哥回來了,您快過去看看吧!”
薛母手裡的佛珠一下子掉在了地上,不可置信的回過頭去,“回來了?”同時,她也看出了女兒的臉色並不是很好。她的心一下子墜到了谷底,看樣子,事情和自己想的不一樣 。
她身邊的柳絮兒聽聞表哥回來了,歡喜的往外跑去。
等薛母親眼看到薛仁青的時候,便知道自己的猜測成真了,兒子果真不大好。
“娘!兒子讓您失望了!”薛仁青一看到薛母,便站了起來,噗通一聲跪在薛母面前。薛母看到薛仁青行動間不大方便的右腿,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扶住旁邊的桌子,勉強支撐住身子,“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等到薛仁青洗了澡,換了衣裳,吃了飯,薛母讓依依不捨的楊絮兒去了薛嬛的房間睡,自己和薛仁青單獨待在房裡,薛母才細細問着薛仁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娘,別說了,表妹如今不在,我才說了。我覺得咱們這些年都被騙了。我跟着大軍去了西北,別說有人接應、暗中照拂了,我反而處處被人穿小鞋。好事沒我份,出生入死就有我的份。我只瘸了一條腿,平安從戰場上回來,算是我運氣好了。娘,你說他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薛仁青不敢直言三皇子,只悄悄伸出三個手指頭。
薛母蹙眉,“按說應該是真的!他沒理由騙我啊!你來。”薛母從牀頭櫃裡將箱子搬了過來,“這個箱子是當初那人送你表妹來的時候給的,裡面的東西你都看見了,的確是宮裡的物件沒錯,還有那封書信,的確是我長姐的親筆信,絮兒的身世毋庸置疑。只是,他的事?我就不是很確定了。只是,那個人沒有騙我們的必要啊!如果只是爲了讓我們撫養絮兒,這些足夠了,那個人沒必要用他來說話啊!”
薛仁青也很納悶,娘說的有道理,可自己受到的不公平待遇也是事實啊。或許還有一種可能,“娘,你說會不會是王家下的黑手?”
薛母瞪大了眼睛,“你是說?”
薛仁青也是方纔腦子裡靈光一閃纔想到這個可能的,“如果那位的事不是假的?那麼除了王家下黑手,我想不出別的理由。”
“你說的有道理!這王家實在欺人太甚!”薛母黑着臉說道。“你不知道,你走沒多久,那王氏就嫁人了,她男人姓程名諾,連中三元,進了翰林院,如今升了翰林院的侍講學士,王氏也是五品宜人了!”
薛仁青臉色黑了下來,若那王氏過得不好,倒也罷了,可如今情況截然相反,薛仁青的心裡怎麼也咽不下這口氣。王氏,王家,欺人太甚!
可如今的薛仁青和薛家,又能做些什麼呢!什麼也做不了!薛家母子商量了大半夜,也商量不出個所以然來。反而更添了幾分愁緒。
或者說整個薛家,除了楊絮兒和薛琅,其餘三人都是愁腸百轉,薛嬛輾轉反側一夜未眠,早上盯着兩個黑眼圈起來,看到表姐和薛琅兩個人坐在鏡子前,嘻嘻哈哈的梳妝打扮,只覺得腦子都要炸了,這兩個蠢貨,難道還看不出事情的嚴重性嗎?
“表姐,大姐,你們怎麼這麼高興啊?”薛嬛覺得不能自己一個人發愁,兩個蠢貨姐姐卻這麼開心,忍不住說道。
“瞧二妹妹這話說的,表哥回來了,難道不該高興嗎?”楊絮兒詫異的問道。
“大哥是回來了沒錯,可大哥寸功未立,還負傷而歸,這有什麼好高興的!”薛嬛忍不住說道。
“二妹妹這話不對,表哥能平安回來就好,只要人好好的,害怕以後沒有機會建功立業嗎?表哥不是池中之物,早晚會出人頭地的!”薛嬛快被楊絮兒莫名的天真打敗了。偏薛琅在旁邊一個勁的點頭說好。
“絮兒說的有理!”薛母面帶笑容走了進來。
薛仁青站在門外沒有進來,只是看向薛嬛的臉色有些陰冷,二妹妹這是在嫌棄自己?還是在責怪自己?
薛嬛看到薛母的臉色就知道有些不好,隨後看到門外一抹藏青色的衣袍一閃而過,心中愈發不安了,想着該不會是大哥也聽到剛纔的話了吧,不要誤會什麼纔好啊!
“娘,我不是這個意思!”薛嬛連忙解釋道。
“好了!這些話我不想再聽了。”薛母白了她一眼,隨後看向楊絮兒,”絮兒,仁青既然回來了,我想着,你們的親事也該操辦起來了,只是,姨母還不知道絮兒到底願不願意嫁給仁青……”
“我願意,我當然願意!”楊絮兒顧不得矜持,當即站起來大聲說道。“姨母,我願意嫁給表哥!”然後害羞的低下了頭。
“好,既然你也願意,那麼我這就讓人操辦起來。”薛母笑容滿面的看着楊絮兒,這是她和薛仁青商量了一宿最後想的辦法,從文,薛仁青沒那個腦子,從武,薛仁青傷了腿,這條路也走不通,暫時他們也想不到其他的辦法了,只剩下楊絮兒這條路可走了。
與此同時,程諾也聽到了隔壁薛家母子的對話,“原來如此!”
原來是這麼回事,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很多事情也能解釋的通了。“這個方弘文,還真會算計啊。不過他對韋貴妃還真不錯啊,都快死了,還爲他們的女兒安排下這樣的後路,三皇子墳頭上的草都長了幾茬了,竟然還能被利用,這算是廢物利用嗎?”李玥然笑道。
“最可笑的是,薛家人竟然還信了!他們既沒看到三皇子的人,也沒看到三皇子的書信,不過憑着那人的三言兩語,居然還深信不疑!”程諾知道真相後也很無語。
“這一家人,野心勃勃,卻沒有相匹配的本事和能力,只能靠這些旁門左道陰謀詭計了。”李玥然不屑的說道。
“薛家不足爲慮,待會我就進宮去面見陛下,瞭解了他們算了,省的礙眼,你不知道每次我出門,那個薛嬛都會想方設法的出來,對我擠眉弄眼,做作極了。”程諾說道。
“別啊,一網打盡有什麼好玩的,看他們慢慢作死纔好玩呢!薛家這一個個的,心比天高,我倒要看看,她們最後會是什麼下場。”李玥然笑道。
“你就不怕我被她勾引了去?”程諾故意笑着問道。
李玥然白了他一眼,“無所謂啊,你若被她勾引去了,那我也找個人勾引去。薛仁青怎麼樣?他那副皮囊雖然比不上你,但也還不錯!”
“好了,就此打住!”程諾黑着臉說道。
李玥然忍不住笑了。這其實也是她的心裡話,撇去對程諾的信任不說,退一萬步來說,如果有朝一日,程諾真的背叛了她,她會很傷心,但絕不會因此要死要活一蹶不振啊什麼的,她會擦乾眼淚,也出去找個男人報復回來。別說她無情,也別說她狠什麼的,她只是有點現實而已。
不過,她相信程諾不會背叛她的,正如她也不會背叛程諾。這樣的事,光是想一想,兩個人都覺得受不了了,更別說其他的了。
不過,因爲李玥然有了這樣的想法,這天晚上,她被程諾教訓的很慘。程諾用切身體驗告訴她,什麼叫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