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玥然跟着王慶海回了王府, 王慶海的妻子王海氏站在門口,看到他們回來了,嘆了口氣, 迎了上去,拉着李玥然的手, “別擔心,安心在家待着。”
李玥然點點頭, “知道了,多謝大伯母。”
“好了,不想那麼多了, 先回去休息吧!”王李氏讓人送了李玥然回房休息。然後和王慶海去了花廳,“今日寶釵倒是讓我刮目相看了。”
王慶海點點頭,“我也是這樣想的,這丫頭總算沒讓她母親給教歪了。這樣的情況下, 她如果還要忍辱負重在薛家待下去,我真要懷疑她腦子是不是壞了!好在, 她骨子裡還是像我們王家人的。”
王李氏笑了, 對王徐氏這個弟妹,她也很無語。王慶海和王慶山兄弟兩感情很好, 當初王慶海中了秀才之後, 家中沒有銀錢供他上京趕考,王慶山就娶了鹽商徐家的女兒爲妻,靠着王徐氏的嫁妝才解了這燃眉之急。王慶海考了六年,才中了舉, 金殿對試後,點了探花,在京城安家落戶,娶妻生子。因爲感念弟弟一家對自己的照顧,特特將弟弟一家接到了京城一起居住。
王慶海夫婦倆對這個弟弟弟妹都十分感激,王李氏嫁妝豐厚,自從成親後就沒再要弟弟一分錢,夫婦倆對弟弟一家十分厚待。王慶山還好,可王徐氏就十分不自在,總覺得自己鹽商出身,低人一等的感覺。王慶山見她這樣,想着乾脆還是回鄉算了。王慶海苦留無果,只好隨他們去了。誰知道剛要走的時候,王徐氏卻發現有了身孕。
王慶山和王徐氏成親多年,一直沒有子嗣,四處求醫問藥,訪僧尋道的,也沒個結果,沒想到在京城待了幾個月,就有了身孕。王徐氏想着,許是京城水土好的緣故,因此也就再不提回鄉的事。王慶海夫婦也想着自家兄弟住在一起,互相有個照應,這樣最好。
後來,王徐氏生了個女兒,王家人都高興的很,王慶海和王李氏只生了三個兒子,沒有女兒,王慶山則是多年無子,好容易得了個女兒,寶貝的很。
可王徐氏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總覺得自己出身商戶,低人一等,京城名門閨秀多不勝數,她總怕會連累女兒被人恥笑,因此一直拘着她不讓她出門。王徐氏不識字,雖然不攔着女兒識字,可在女兒的教育方面,完全按照女戒女則上來,想着,按書上來,總不會出錯吧!書裡,王寶釵之所以那麼任勞任怨,死心眼,大部分都是王徐氏的責任。在王徐氏的教育下,王寶釵成了一個三從四德,傳統守舊的女人。嫁到薛家之後,除了父母身亡,再沒回過王家一次。因爲王徐氏教育她,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應該以夫家爲重,不能總惦記着孃家。
王李氏見弟妹將侄女兒教成這個樣子,十分無奈,可到底弟妹纔是侄女的親孃,誰都不能說她做錯了。只能暗自心焦而已。如今侄女兒鬧了這樣一出,王李氏總算是放心了。弟妹是糊塗的,好在二弟和侄女兒並不糊塗!
“不說了,休息吧!”王慶海嘆了口氣說道,“明兒你和兒媳婦們說說,讓她們也幫着尋摸尋摸,找個家風清正,人品敦厚的人家。萬不能像薛家這樣。不知道慶山是不是眼瞎,怎麼和薛家這樣的人家結親!”
“薛貴在的時候,薛家還是很不錯的。二弟也沒想到薛貴一死,薛家會變成這樣。不過老爺,聽你這麼一說,這個薛仁青不可小覷啊,以後還是要小心提防纔好!”王李氏想了想說道。
“你說得對!薛仁青這個人,若不是親耳聽到,我也想不到他竟是這樣的人,心計如此之深。爲了以防萬一,明兒我和大郎岳父商量一下,必不能讓這樣的人有了出頭之日,否則就是我王家滅門之日!”王慶海官海沉浮這麼多年,靠的就是謹慎二字。
王李氏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點了點頭。
王徐氏淚眼迷濛的回了家,聽說大哥大嫂已經歇下了,又去了女兒所住的芳華院,結果女兒竟沒心沒肺的睡下了。王徐氏一個人回了房,丈夫也不在身邊,她越想越難過,獨自一個人在燈下垂淚,直到天明。
第二天,王慶海去上朝了,三個兒子,長子去了翰林院編書,二子三子還沒有出仕,正在家讀書。王慶山忙了一夜,越想越覺得薛家不是東西,卻薛貴墳上罵人去了。王李氏的三個兒媳婦過來給王李氏請安,王徐氏紅腫着眼睛也過來了。
“二嬸來了,二嬸快坐吧!”大奶奶夏氏趕緊說道,“來人,給二太太端茶。”
“嫂子!”王徐氏未語淚先流。
王李氏見狀,只覺得頭疼,“好端端的,弟妹哭什麼。”
“啊?”王徐氏驚訝外加不解,寶釵出了這樣的事,難道不該哭嗎?
“二嬸,妹妹的事我都聽說了。這是好事啊!幸好妹妹當機立斷,否則真嫁進了薛家,豈不是要給薛家當牛做馬一輩子?薛家要是個有良心的還好,可我聽說了昨日的事也知道,那薛家一家子都不是什麼好人,妹妹若真嫁進去了,豈不是一輩子受苦!”二奶奶連氏的父親是御史,性格耿直,義憤填膺的說道。她雖然尊重二叔二嬸,可向來不喜歡二嬸的性子。
“二嬸,二弟妹說的有道理。妹妹逃過此劫,是好事啊!”大奶奶夏氏性格溫和些。
三奶奶楊氏的出身在妯娌間最低,不過是個秀才的女兒,因着父親曾有恩於公公,方纔結了這門親事,所以她對二嬸的想法比較能感同身受。不過,對於二嬸將寶釵妹妹教導成那副性子,楊氏也是頗不以爲然的。不過,她還是勸道:“二嬸若是擔心妹妹,不如明日去萬和寺上柱香,給妹妹求個籤,聽說萬和寺的籤最靈了。”
王徐氏心思單純,一聽,立刻不再哭了,“對,你說的對,嫂子,我不陪你用早餐了,我今日就去。”說完,就急匆匆的站了起來。
大奶奶夏氏忙命人安排車轎隨行的人。王徐氏激動的去了。
遠遠的看到王徐氏走了,李玥然才帶着人進來了,“給伯母請安,大嫂子二嫂子三嫂子早上好啊。”
“妹妹今日看起來不大一樣了!”二奶奶連氏直截了當的說道。
“唉,昨日種種如昨日死,今日種種如今日生。我原以爲,一味順從母親,就是孝順,可事到臨頭我才發現,我做不到。憑什麼我要爲那羣賤人奉獻一生!三從四德是沒錯,那也要看是什麼情況啊!”李玥然嘆了口氣說道。
“原來素日妹妹都是裝的啊!”三奶奶楊氏脫口而出。
王李氏看了楊氏一眼,楊氏忙低頭不語。
“也不算是裝的吧!只是怎麼說呢,我娘這個性子,一味的自怨自艾自苦自卑,這麼多年了,也改不了了。也多虧大伯母你不和她計較。她沒什麼壞心,只不過不夠自信而已。她是我親孃,又是爲了我才留在京城的,別人不理解她倒也罷了,我總不能不懂事的和她鬧,和她吵,和她對着幹吧!那樣我怎麼配爲人子呢!只要能讓她高興,開心,這些也不算什麼。不過,經過昨晚的事我才發現,並不是所有人都值得你忍讓的。我娘那是因爲她是我娘,生我養我育我,爲了她我忍讓那是應該的。薛家人算什麼,父母親人養我育我,可不是讓我自降身份,對一羣賤人伏低做小的!”李玥然說道。
王李氏聽得連連點頭,二奶奶連氏更是拍手直呼“說得好!”
王李氏笑道:“我就知道,咱們家的孩子,怎麼會是糊塗人。你放心,薛家這樣的人家,配不上你!大伯母肯定會給你找個更好的。”
李玥然笑了,“多謝大伯母。”總算混過去了,這樣的話,應該沒人會懷疑自己前後性格的轉變了吧!看自己找了個多麼好的理由啊,說出去誰都要誇讚一聲孝順啊!
下午,王徐氏春風滿面的回來了,看到李玥然就笑嘻嘻的拉着她的手,“我的兒,京城果真是你命中的福地。我這下總算可以放心了。”
王李氏笑了,“弟妹這是求了個好籤?”
王徐氏笑呵呵的從懷中將籤文拿了出來,遞給王李氏,“可不是好籤,嫂子你看,這簽上寫着雲開月出正分明,不須進退問前程,婚姻皆由天註定,和合清吉萬事成。大師說這是上籤,意思是說,遮月烏雲已退去,守得雲開見月明瞭,不需要強求去追問前程和婚姻如何,自有上天註定。我一想,可不是這樣嘛,總算可以放心了。”
“連菩薩都這麼說,弟妹你可安心了吧!快回去歇着吧,看你這眼睛瞘的,回頭二弟該心疼了。”王李氏打趣道。
李玥然站了起來,“娘,我扶您回去歇着吧!”
王徐氏是個單純的人,心事來的快,去的也快!她擔心的不過是女兒和薛家親事作罷後會影響女兒的將來,如今菩薩都說了沒關係了,她自然也不擔心了。歡歡喜喜的扶着李玥然的手回房去了,間或被女兒的幾句話逗的喜笑顏開。
“二嬸這性子……”大奶奶夏氏要打理府務,因此一般都是二奶奶連氏和三奶奶楊氏陪着王李氏說笑的。連氏感慨的說道。
“長輩如何,也是你們能置喙的?”王李氏嗔道。
“我只是隨口這麼一說。說起來,我挺羨慕二嬸的,雖然只生了妹妹一個,可二叔幾十年如一日對她好,妹妹也孝順的很。所以二嬸才能一直這麼單純!”連氏衷心的說道。
“瞧二嫂說的,難道二哥對二嫂不好嗎?我可聽說二叔每日晨起都會在花園裡摘一朵最新鮮的花送給二嫂的。”楊氏打趣道。
“三弟妹說什麼呢!”連氏又是羞又是驚,雖然她知道自家婆婆不是那種見不得兒子媳婦好的人,可公公性子方正,估計做不出這樣沒皮沒臉的事來,婆婆聽了,難免掛心。
“你們夫妻恩愛,這是好事,有什麼好害羞的。”王李氏笑呵呵的說道,“不是我自誇,我的幾個兒子,都是極好的,最起碼,比他們爹好!”
連氏和楊氏都低頭笑了。的確,能嫁到王家,是她們的幸運。
這邊,李玥然將王徐氏哄睡着了,又叮囑了伺候的人幾句,方纔走了。恰好迎面碰上王慶山,“爹!”
“寶釵啊,你娘睡下了?”王慶山向裡屋看了看,壓低聲音說道。
李玥然抿嘴笑了,點點頭,“爹,我們去花廳說話吧!”
王慶山是個笨嘴拙舌的,有心安慰女兒幾句,卻不知道該怎麼開口,猶豫了好半天,才說道:“薛家的事你別擔心,爹已經了斷乾淨了。以後你和薛家一點關係都沒有了。”
“謝謝爹了。”李玥然笑着說道。
“寶釵,你恨爹嗎?都是爹不好,是爹識人不清,讓你受到這樣的屈辱!”王慶山忽然擡頭說道。
“爹,你怎麼會這麼說呢!知人知面不知心,這不是爹你的錯!我從來沒有怪過爹和娘,爹你以後別胡思亂想了。以後我們一家人好好過日子吧!”李玥然笑着說道。
王慶山吸了吸鼻子,“寶釵你放心,爹以後一定給你找個好的,比薛仁青好一千倍一萬倍的。還有,家裡有婆婆小姑子的也不要。爹一定不會再讓你受委屈了,你放心!”
說完,王慶山掉頭就往外走去。他一定要給女兒找個靠譜的!
李玥然眨眨眼睛,她說什麼了嗎?爲什麼這個便宜爹爹一臉打了雞血的興奮模樣?
接下來一段日子,王慶山不斷在京城各處尋訪,尋摸着好女婿的人選。和大郎岳父兵部侍郎進行了一番友好協商得到滿意結果的王慶海終於放心了,打算將弟弟找來,喝幾杯小酒慶祝一下,卻看到弟弟摸出了一疊畫像,“大哥,你比我聰明,眼光也比我好,替大郎他們幾個挑的媳婦都很好。你來替弟弟掌掌眼,哪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