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姨娘驚喜的站了起來, 向門口看去。
許令善一人走在最前面, 看到柳姨娘等人, 驚喜的小跑幾步, “姨娘!太太!嫂子!”
柳姨娘紅着眼眶, 迎了上去, 可是臉上的笑容卻在看到許令善身後並肩而行的張子謙和李淺語時頓住了, “她是誰?“
李淺語一路走來,只覺得目不暇接,上海這樣好, 她都捨不得走了。總有一天, 她也要住在這樣豪華的宅子裡。
李淺語正在幻想, 忽然聽到柳姨娘的聲音不善,適時變幻臉色, 露出一副怯懦的神色, 張子謙心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這是我的七姨娘, 和令善關係最好, 傾慕上海的繁華, 所以帶她一起過來看看。”
許方氏淡淡的看了一眼,“沒有這樣的道理,女婿和姑爺回來省親, 還帶着姨娘。姑爺這是不拿我許家當回事嗎?”她不喜歡許令善是一回事, 可是也不會坐視張子謙這樣將許家的臉面踩在腳下。
張子謙微微蹙眉, “岳母何出此言, 男人三妻四妾本就尋常,況且淺語已經有孕在身,令善她作爲正妻就該有正妻的氣度,和姨娘爭風吃醋,實在有失身份!”
“什麼有失身份?難道你帶着姨娘堂而皇之的登我許家的門,就不有失身份嗎?張子謙,三年不見,我有些懷疑,你是不是腦子壞了?你的來意是什麼你心知肚明,你既然有求於我許家,還帶着有孕得寵的姨娘登門,你是在打我許家的臉嗎?還是說你太自以爲是了,以爲許家不敢拿你怎麼樣啊!”李玥然的聲音忽然響起。
衆人回頭一看,許道宗許令仁等人出現在門口,許道宗一臉讚許的看着李玥然,“令儀說的好。”
許令仁板着臉,“來人,請這位姨娘出去!張嬸,打水洗地!”
李淺語面色大變,張子謙也一臉憤怒,“大舅兄,這未免也太過分了些吧!淺語她雖然身爲姨娘,可品性高潔,你怎麼能這樣侮辱人呢!”
許令善冷笑一聲,轉過身來,“張子謙,看來你真是腦子壞了,我七妹的話你沒聽明白嗎?你以爲你張子謙還是三年前那個馳騁東三省無所匹敵的張少帥嗎?誰不知道現在東三省是張李二人平分天下,你來上海是有求於許家,想讓許家出錢給你擴充軍備。既然是有求於人,那麼就該有有求於人的態度,可你是怎麼做的?平時在長春,你由着那些不入流的妾室姨娘來要我的強那就算了,在你的地盤上,我忍了。如今回上海了,你居然還帶着這個賤人來給我添堵。你以爲你有多大臉啊!張子謙,你真讓我噁心!“
張子謙睚眥欲裂,拔出腰間的配槍,指着許令善,“許令善,你大膽!”
“張子謙,我看你才大膽!”李玥然見狀,從手袋裡掏出一隻勃朗寧,抵在張子謙的太陽穴上,“你以爲這裡是長春嗎?這裡可是上海!”
王副官和李副官隨後而來,見狀,趕緊上前勸解,“少帥,少帥,快放下槍,萬一走火了可怎麼辦?七小姐,您也放下槍,有話好好說嘛!”王副官將張子謙手裡的槍拿了下來,然後賠笑看着李玥然。
李玥然不屑的看了張子謙一眼,氣氛有些僵持。
忽然一個高大的身影穿越人羣,走到電話機跟前,撥通了電話,用一口純正的倫敦腔噼裡啪啦的說了一通。
許令仁有些奇怪,問着李玥然,“愛德華在說些什麼?”
李玥然抿嘴笑了,“他在打電話給英國大使館,說他的生命安全受到了威脅,需要幫助。”
張子謙臉色大變,王副官適時小聲在他耳邊勸了幾句,張子謙臉色變幻了一陣子,最終下了狠心,“李副官,你帶人護送七姨娘去找個酒店住下,沒事不要亂跑。”然後低頭看了看李淺語,小聲說道,“淺語,你和李副官先出去吧,等我忙完了,再去找你啊!”
李淺語也知道現在不是自己任性的時候,因此裝出一副深明大義的模樣,“少帥,淺語沒事的,少帥的事情要緊。要是夫人不喜,少帥不來找我也沒事。”
張子謙眼中閃過一絲疼惜,淺語啊淺語,你這樣,真讓我心疼。有朝一日,我會讓這些欺辱你的人都跪伏在你腳下!然後決絕的鬆開李淺語,轉過身去。
李副官護送着李淺語離開了。
許道宗淡淡看了張子謙一眼,轉頭笑着看向李玥然,“令儀啊,一路回來累了吧,先上樓去洗漱一下,張媽做了好多你愛吃的,爸爸先和愛德華聊聊天啊。”
李玥然笑了,看了程諾一眼,給他一個你自己保重的眼神,和許方氏還有四個嫂子們說了一聲,拉着許令善的手上樓了。
許道宗看了看人高馬大、黃髮藍眼的程諾一眼,又看了看人模狗樣兒的張子謙一眼,“都坐下說話吧!”
除了許方氏以外,柳姨娘和兒媳婦們都退下了。
張子謙這纔想起什麼,看了程諾一眼,他就是許令儀的男朋友,一個洋人?
“說說吧。”許道宗說道。
張子謙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發現那個洋人喝的也是茶,不屑的笑了,看來,許家對這個洋人也不大滿意嘛,要不應該迎合他的口味給他端咖啡了。
聽到許道宗問話,張子謙放下茶杯,“岳父,是這樣的,東北的局勢您應該也聽說了,李家現在……”
“我暫時不想聽這些,我想知道,你和令善這幾年怎麼樣了?你現在子女多少,有幾個是令善所出?這次回來帶來了嗎?這三年,每每問令善,她都敷衍說過的很好。如今,我想聽你親自和我說,到底如何?”許道宗揮了揮手問道。
張子謙愣了愣,“令善她一直不曾有孕。家母生前,對此頗有微詞,曾要小婿休妻再娶,是小婿攔住了。爲了子嗣,由家母做主,爲我納了幾房妾室。目前,我膝下有四子無女。”張子謙越說越覺得自己有理,聲音也不免大了起來。
許方氏擡頭,淡淡的說道:“這麼說,許家還應該謝謝你了?”
張子謙沒有說話,可表情卻表明了確實是這樣。
許令仁冷笑了幾聲,這時,柳姨娘的丫鬟忽然進來了,悄悄在許方氏的耳邊說了幾句話,許方氏冷哼一聲,“是嗎?可我聽到的可不是這麼回事啊!”
許方氏坐直了身子,“我聽令善身邊的丫鬟說了,除了初一十五,你根本不曾進過令善的房,你府中頗多內寵,光姨娘就八個,更別說被你沾過的丫鬟了。青兒紅兒兩個,若不是抵死不從,令善護着,估計也被你沾污了!你這樣待我許家女兒,還有臉來許家要錢嗎?”
張子謙騰地站了起來,“岳母,話可不能這麼說!男人三妻四妾本就尋常,岳父不也有幾個姨娘嗎?身爲人妻,三從四德乃是本分!”
“你給我坐下!”許道宗拍着桌子喝道。“你的事,待會再說。愛德華是吧?”
“我中文名叫程諾!”程諾恭敬的說道。
“你會說中國話?”許道宗和許令仁面面相覷,驚訝的說道,那麼他們方纔在小七跟前說的話,這個程諾不是都聽到了?
許道宗清了清嗓子,“你和令儀走到哪一步了?”
“我和令儀情投意合,□□,想要結婚,可令儀說,這得經過您的允許,所以我和令儀一起來了。”程諾說道。
許道宗皺着眉頭,“令儀是我最疼愛的一個女兒,我捨不得她遠嫁,你……”
“我在香港英國法國美國都有房子,令儀想住在哪都可以。如果您捨不得令儀,我們也可以在上海定居。我馬上就可以在上海買房子。我覺得您隔壁這家就不錯,離得又近,您覺得怎麼樣?“程諾立馬說道。
許道宗被堵的好難受,示意許令仁繼續說,許令仁低頭忍笑,他雖然也不大喜歡令儀找了個黃頭髮藍眼睛的外國人當老公,不過,一路上他也看出來了,這個愛德華對令儀是真的好,有他在身邊,令儀這三年過得很好。
“程諾是吧,許家對你和令儀的婚事沒有意見,只有一點,令儀是我們許家的掌上明珠,請你務必對令儀好。否則的話,我許家傾盡全家之力,也不會放過你的。”許令仁說道。
許道宗瞪了許令仁一眼,他什麼時候同意這個洋人和令儀的婚事了,他只是讓他恐嚇幾句,他憑什麼代表自己代表許家答應了?
可話已經說出口了,反悔也來不及了。
程諾立馬站了起來,“我這就去買房子,婚禮的事,岳父是喜歡中式婚禮還是西式婚禮?”
許道宗沒好氣的說道:“這種事你和令儀商量去啊,問我做什麼!”
程諾笑了笑,轉身跑了。
許道宗目瞪口呆,指着程諾消失的方向,不可置信的說道:“他就這麼走了?”
許方氏和許令仁忍着笑道:“不走等你反悔嗎?雖然我也不喜歡這個洋人,可也看的出來,他是真心喜歡令儀的。欲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令儀能找到一個真心對她好的人,老爺你該高興纔是啊!”
許道宗沒好氣的哼了一聲,不說話了。
張子謙臉色很不好,同樣是女婿,那個還不是正式的呢,差別就這樣明顯嗎?同時,張子謙也有些後悔,當初不該退而求其次,娶許令善的。許家父子這樣疼愛許令儀,要是當初自己娶的是許令儀,以許令儀在許家受寵的程度,或許不用自己跑一趟,許家就會自動將錢雙手奉上了,可惜啊可惜。
張子謙清了清嗓子,“岳父,大舅兄,我這次來,是想向岳父借點錢,好……”
“借錢的事你還是別想了!”許令善的聲音從樓梯上傳來,她和許令儀換了身衣裳,前後下了樓,“老爺,太太,我這次回來,不打算再回長春了。我受夠了,我要和張子謙離婚!”
張子謙一下子站了起來,“許令善你大膽!”
“你才大膽!”許令善也不遑多讓,站在張子謙面前,雖然身高方面沒有優勢,可氣勢上卻是不輸人的,“這是上海!許家!當着老爺太太和大哥的面,你都敢這麼對我,可想而知在長春我過得是什麼生活!”
轉而坐在許道宗身邊,“老爺,你可要給我做主啊!我是真的和他過不下去了。你不知道,他從來不進我的房門,由着那些小妾姨娘挑釁我,你們每年給我送的首飾衣料,他還好意思替那些姨娘們向我討要,若是不給,就說我不賢嫉妒!我一個人在長春,舉目無親,只能忍耐。如今,好容易回了上海,我不要再回去了。“
張子謙看向許道宗,“岳父,你不會也要過河拆橋吧?這三年,若是沒有我,你們許家和俄羅斯那邊的生意可不會這麼順遂!”
許道宗冷哼一聲,“難道你張子謙就沒從中獲利嗎?許家的商鋪每年給你的錢可有十萬之多,說到底,你張子謙也沒吃虧。年輕人,火氣不要太盛。”
張子謙微微眯起了眼睛,“看樣子,岳父這次是不打算幫忙了?”
許道宗看了他一眼,“你要多少?”
“一百萬!”張子謙說道。
許道宗沒有說話,許令善先笑了,“張子謙,你臉真大啊!你怎麼不找你那些姨娘們的孃家要錢去啊!你平時對她們那麼好,你一開口,他們還不得雙手將這一百萬捧到你跟前啊!”
“男人說話,你個婦道人家不要插嘴!”張子謙嫌惡的看了許令善一眼,王副官在旁邊見了,哀嘆一聲,無奈的低下了頭。
果然,許道宗和許方氏許令仁臉上都不大好看了,“當着孃家人的面,你就這麼不給令善面子,平日裡你是怎麼對待令善的,可想而知。老爺,我看令善的話未必是假的,還是慎重考慮一下吧!”許方氏面色慎重的說道。
許道宗雖然不是很喜歡許令善,可到底也是自己的女兒,她過得好倒也罷了,可是如今很明顯,她過得並不好,而且主動提出想要離婚,許道宗也於心不忍。
許令仁則滿意的看了許令善一眼,自從小七出國前提醒了他之後,他便密切關注着張子謙及其張家軍的動向,從中看出,張子謙這個人,不可靠。所以,許令仁便暗中佈置開了,就連李大帥的異軍突起,其中也有許家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