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滿頭大汗,近乎虛脫的躺在地上,瞪大的雙眼滿是絕望之色。
她似乎想起姜玉往日對她的好,眼淚一瞬從眼角洶涌而出,隨即緩緩無生息。
姜文雙肩頹廢,跪在地上一動不動。
謝景瀾卻是突然上前,摺扇挑出婢女懷中的錦帕。
那方錦帕在他摺扇上,緩緩聚在空中,燈火下,衆人看的分明。
潔白無瑕的錦帕,蟬雲絲布料。
衆人的視線第一眼,下意識朝那蘭胤看去,隨即移開視線,搖了搖頭。
那蘭胤的衣裳是白色,蠶絲卻是不同,簡單的白色,隱隱有流銀光浮動,尊貴不凡。
現場有兩個穿白色衣服的人,除了那蘭胤,還有一個便是姜玉親自指認的孟樓琴。
在衆人轉換視線時,謝景瀾手中的帕子徹底展開,一朵桃花,灼灼芳華。
不正和孟樓琴身上的白衣,袖口裙襬處的桃花相輝映。
姜華徹底瞭然的眼神,氣急攻心吐出一口血。
孟樓琴不用細看,也知道那方帕子正是自己遺失的,可她沒有想到,竟然被姜玉的婢女撿到。
皇帝睏倦的閉上眼睛,再次睜開眼睛,怒喝一聲:“搜婢女!”
御林軍中頓時走出一個人,大步朝婢女走去,三兩小就翻出一張鉅額票銀,銀子上還印着孟家的錢行印章。
這一刻,兇案徹底水落石出。
姜文在侍衛的攙扶下站了起來,踉蹌的身子,彷彿一瞬蒼老。
他又是撲通一聲,突然跪下:“求陛下就地正法!”
就地正法!
孟樓琴瞳孔一縮,無懼的看向皇帝,突然也跪下,秀美的背挺直:“陛下,義長冤枉!”
孟柔也跟着跪下,擡起雙手,恭敬道:“請皇帝徹查,事情一定有誤會。”
南書兒好笑,她們一個冤枉,一個徹查。當這裡的人都瞎了嗎?
然而,這裡的人沒有瞎,瞎的是人心,瞎的是聖心。
皇帝喉嚨滾動,最終揮了揮手:“把義長收進監獄,待事情慢慢徹查。”
姜文噗通一聲暈了過去。
聽到和意料中的一樣的答案,孟樓琴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跟着御林軍站了起來,離開。
孟柔鬆了一口氣,這是她們孟家天賦異稟的女兒,被封爲公主殊榮的存在。
臨走前,孟樓琴朝南書兒射來,眼神意味深長,深處猶如萬年寒冰。
皇帝離開,御林軍撤走,所有人散開。
姜文昏了過去,被人擡走,喊了太醫診治。
姜夫人和姜玉的屍體也被擡了下去。
剛剛還站滿人的湖岸,此時瞬間只剩下那蘭胤,謝景瀾,南書兒三個人。
而南書兒依舊跪在地上,方向是姜夫人躺着的地方。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她腦海中一陣迴盪着一個畫面,那個癲狂歇斯底里的婦人,眼底的悲涼滄桑無邊無際。
她擡頭仰望月色,黃金面具在夜色泛光易冷。
孟樓琴,南書兒以天地爲證,若是不殺你,我將死在玄靈黃土,永不原諒。
那蘭胤望着月色下,纖瘦的身子,此刻她身上散發出的氣息,卻是從來都沒有的黑暗。
南書兒!
初見時,她苟延殘喘。
再見時,閃電雷鳴下,她背道而馳,與天鬥,引雷觸電,如此萬劫不復的行徑,她只是爲了活下去。
同行一路,面對兇手的追殺,她毫無俱色。
怪疾纏身,承受着非人痛苦,她從未喊過苦。
她一直那麼自信滿滿,沒心沒肺,不與人爭,不與人鬥。
此刻是變了嗎?
亂世浮沉,變了,也好!
白衣拽地,他輕嘆一聲,轉身離去。
南書兒卻是突然朝他開口,道:“那蘭胤,你根本不能死而復生!”卻是肯定。
所有人都覺得,那蘭胤是神聖的,不會欺騙,一如他長大的環境――雪山,一如他的氣息――霜冷,一如他的衣裳――纖塵不染。
可,不知爲何,南書兒就是覺得他騙了所有人,包括皇帝,謝景瀾在內。
果然,謝景瀾眯了眯眼,眼底浮出冷光,看向那蘭胤。
那蘭胤沒有出頭,亦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加快步伐,離開。
南書兒望着他的背脊,久久沒有收回。
不用證實,謝景瀾已經想明白了。
剛剛那蘭胤只是虛晃一招,他知道兇手是孟樓琴,所以才做出這樣的姿態,用靈力操控姜玉睜開眼睛,指向孟樓琴。
而自己也在他的算計內,既然照着他的算計走,用了蠱靈,讓婢女說出實話。
孟樓琴當時早就方寸大亂,那裡還顧得上翻盤,乾脆就耍賴不認,可眼底的浮躁,和不屑的神情,又怎麼逃的過世人的視線。
況且,婢女確實是被收買,證據和贓物都被找了出來。
這一計,不可不妙,可前提還要衆人相信他的勢力,強者無須撒謊。
想到自己既然也在他的算計內,保不準那個男人心中怎麼笑自己是蠢貨。
可惡!
南書兒看着他一臉猙獰,沒有出聲,只是對着地上再次磕了三個響頭,才從地上站起來。
謝景瀾見她欲要離開,擡起腳步跟了上來,手中價值不菲的摺扇,隨意丟進湖水中,濺起一層水花。
南書兒沒有理會他,按着記憶,朝洛水宮的方向走去。
“南書兒,夜露更深,我不回去了。”他臉上早已兩個表情,此時一臉邪氣靠近。
誰說古人很矜持?
哦,忘了,這是玄靈大陸!
南書兒頓住腳步,看向他,紅脣冷冷道:“可以!”
謝景瀾嘴角的弧度還未完全展開,又聽到她說:“洛水宮一共五間房,一間客廳,一間書房,一間宮女住的房間,一間我住的,一間那蘭胤住的。”
“你可以選擇要跟誰睡!”她一連串說完,最後道。
南書兒對人的觀察一向細緻入微,從謝景瀾一連丟掉兩支價值不菲的摺扇,可以看出,此人潔癖不比那蘭胤輕。
她就不信,他還跟來。
然而,眼前妖冶俊美容貌只是有一瞬僵硬,隨即卻是詭異一笑。
“我挑你!”
夜風寒冷凍人,明明是大年初幾,可皇宮中卻是毫無年味,路過的宮女太監,連走路的步伐都帶着一抹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