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盼望着原承銳和陸拾遺入宮的興華帝終於見到了他的兒媳婦和還在他兒媳婦肚子裡的未來孫子亦或者孫女。
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他難得有些失態地看着眼前這對瞧上去登對異常的小兒女, 眼眶發紅,嘴脣哆嗦地連說了好幾句:“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陸拾遺明明是頭一回進宮,但是主動走出東宮主殿來迎接他們的興華帝卻對她和原承銳說了句回!
這個回字,無疑將他對原承銳夫婦的滿腔慈愛展露無疑。
望着這個明明年過中年卻兩鬢斑白的帝王, 陸拾遺與原承銳在碰了下眼神後,正式向他行了大禮, 口稱父皇。
眼淚本來就是強忍着纔沒有奪眶而出的興華帝哪裡承受得住這個。
他不待原承銳和陸拾遺雙膝落地,就渾然不顧帝王之尊的主動上來攙扶他們了。
邊攙他還邊用充滿不敢苟同的語氣,要多親暱就有多親暱的對陸拾遺道:“承銳胡鬧也就罷了,你怎麼也跟着他一起瞎胡鬧?你是不是忘了自己肚子裡還有朕的小皇孫了?”
陸拾遺從原承銳的口述中,已經知道興華帝是一個很有人格魅力的帝王,但還是被對方這彷彿在看自己小女兒一樣的慈愛模樣深深觸動。
知道對方這是在愛屋及烏的陸拾遺也沒有刻意擺出一副拘謹膽怯的模樣, 很是落落大方地對興華帝說道:“父皇, 您誤會了, 兒媳不是跟着夫君湊熱鬧,而是真心實意想要給您行個禮呢, 不管怎麼說, 夫君都是因爲您和母后, 纔來到這個世界上與兒媳相遇的呀。”
興華帝儘管已經知道自己這兒媳婦因爲那場天狗食日因禍得福,但是在看到她如此口齒利落且俏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說着這般熨帖的話時, 心裡還是說不出的高興和歡喜。
他也忍不住在吳德英有些詫異又有些喜極而泣的表情中同樣回了個笑容給陸拾遺,語帶慈愛地說道:“你現在是特殊情況,等到你平安生產以後,要想什麼時候行禮, 都行!對了,東宮朕已經讓人重新修葺拾掇了一遍,你們進來瞧瞧,看有沒有什麼不如意的地方,要是有的話,朕馬上讓他們改。”
——這些日子以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夙願得償的緣故,興華帝對很多事情都提不起勁兒來了,整日整夜的都是一副百無聊賴,難展歡顏的樣子。
陸拾遺和原承銳再度相視一眼,在吳德英充滿感激的目光中,笑容滿面的跟着興華帝一起走進了東宮。
走進了這本來就屬於他們的地方。
護國公嫡系一脈有一種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的傳訊方式。
以前的原承銳心性倔傲,即使知道這個與護國公通訊的方法,也從不曾有過片刻動搖的主動去聯繫護國公。
不過今時不同往日。
爲了能夠儘快的與護國公取得聯繫,他只能動用這種特殊的傳訊方式了。
護國公對自己的兒子還是十分了解的,知道他是一個非常驕傲的人,是不可能拿這樣的特殊傳訊方式開玩笑的。
雖然他也有些懷疑,原承錚找他是不是爲了求證原承銳的身世問題,不過爲了早日與一心鑽了牛角尖的嫡子把話說開,護國公還是在百忙之中與原承錚見了一面。
原承錚在看到護國公的時候,心情很有幾分複雜。
自從知道原承銳的真正身世以後,他有一大堆的話想要和護國公說,可是等他真的站到護國公面前以後,他又什麼都說不出口了。
爲了不讓自己再在護國公面前丟一回臉,原承錚直接開門見山的把他之所以會用特殊傳訊方式聯絡護國公的緣由說了。
早就猜到原承錚找他定有要事的護國公在聽了原承錚對他說的話後,心裡真的是說不出的欣慰。
在護國公看來,原承錚雖然在行事上頗有幾分毛躁和偏激,但是在關鍵時刻,還是很有大局觀,很能夠守得住自己的底線的。
心情大好的他在原承錚彷彿見了鬼的驚悚注視下,難得和顏悅色的和後者進行了一番掏心掏肺的交談。
他告訴原承錚,他之所以會對原承銳那麼的好,絕大部分是源自於君臣之間的規章法度。
“雖然太子殿下自幼就在我們家中長大,但是在爲父的心裡,他依然是君,我們是臣!”護國公在說這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說不出的坦誠和認真:“承錚,爲父知道,爲父這些年來,疏忽了你很多,但是爲父還是希望你能夠原諒爲父,不管怎麼說,護國公一脈未來的榮華和富貴,還需要我們父子來努力。”
原承錚從沒有想過有朝一日他那永遠都用輕蔑目光注視着他的父親居然會向他道歉,對他服軟。
他呆怔了半晌,才垂着眼簾,算是接受了護國公這瞧上去並沒有什麼誠意的道歉。
歸根究底,對方都是他的父親,是他自幼就渴慕着能夠靠近、能夠得到對方喜愛的存在。
整個人都徹底馴服下來的原承錚看在護國公的眼裡,真的是說不出的熨帖。
望着渾身的刺都彷彿在短短一瞬間拔了個乾淨的嫡長子,護國公忍不住再次放軟了自己的聲音:“承錚,以後不要在和太子殿下作對了。他是大興朝下一任板上釘釘的帝王,你就算是爲了護國公府一脈的延續,也要好好的和他道個歉,相信他看在爲父的面子上,應該不會過多的刁難於你。”
原承錚沉默地聽着護國公那帶着點小謹慎的勸說,硬逼着自己在臉上露出一個笑容道:“父親,您放心吧,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從前一直都對原承錚不假辭色的護國公在看到原承錚這強顏歡笑的模樣後,心裡難得生出了幾分慚愧和懊惱的情緒。
他忍不住又嘆了口氣。
“承錚,雖然爲父知道爲父接下來要說的話,有些傷人,但是爲父依然想告訴你……爲父這些年來,之所以把你放在一邊而把所有注意力都投注在太子殿下的身上,除了因爲太子殿下的癡症沒有痊癒以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因爲你是爲父的孩子……是爲父的親生骨肉……所以……爲父才……”
“才理所當然的讓我在原承銳,不,在太子殿下面前退一射之地,對嗎?”原承錚臉上露出一個帶着些許諷刺意味的笑容,“父親,其實您沒必要把您心裡的這些想法告訴我的,反正一切,就如您所說的那樣,您是我的父親,不論您對我做什麼,我都應該甘之如飴纔對。”
護國公看着眼眶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然泛紅的兒子,心裡止不住的就是一抽。
他想要再對原承錚說點什麼,但又擔心自己越說越錯,最後乾脆掩耳盜鈴般的又和原承錚商討了一下怎樣引那黑衣人上鉤入彀以後,就以一種近似於落荒而逃的姿態,搶先一步離開了這一處父子密會的所在。
原承錚木着一張臉看着他離開,嘴角忍不住又勾起了一個有些嘲弄的弧度。
在護國公父子不歡而散的時候,遠在戶夏縣城的陸氏夫婦終於獲悉了從京城快馬傳遞而來的消息。
自從女兒癡傻以後,就再沒有對她有過什麼高要求的陸氏夫婦看着站在他們面前的信使,幾乎要懷疑這是不是一個故意用來針對他們的惡作劇了!
老天作證,他們可做夢都不曾幻想過自己那個傻乎乎的女兒會嫁給東宮太子,還即將生下當今聖上的嫡長孫啊!
陸拾遺的母親朱氏眨巴了兩下眼睛,用磕磕巴巴地聲音說道:“我和護國公夫人自幼相好,很清楚她並不是那種會隨便拿這樣的大事開玩笑的人……”
“夫人的意思是……”陸德正說話的語氣也有些哆嗦。
未來國丈什麼的……對還只是一個偏遠地方小縣令的他而言,實在是有些接受不能。
“咱們的女兒……還真的有可能如這信使所說的那樣……一步登天了!”
朱氏在說起這話的時候,嗓音都不自覺的有些破音。
因爲女兒的事,她自己都數不清已經被那羣不懷好意的妯娌們挖苦過多少回,如今乍然一朝得勢,怎麼能不讓她在滿心激動的同時,狂喜不已呢?
這些年來,即便朱氏十分思念女兒,卻也從不敢在丈夫面前提及。
畢竟,當年若不是她自作主張的帶女兒去護國公府安慰護國公夫人,女兒也不會倒黴催的替護國公府的小公爺擋了那麼一災!
這也就算了,偏生那小公爺長大後,不但不思感激,還用那樣的方式污了他們女兒的名譽。
心裡對護國公府的小公爺恨得牙根直癢癢的朱氏自知理虧,爲了不惹來丈夫的滔天怒火,她只能苦苦壓抑着自己的脾性,在丈夫面前做小伏低的,一忍就是十幾年!
如今總算揚眉吐氣的她一改往常的逆來順受,以從未有過的強硬姿態,雙目炯炯地注視着陸德正說道:“夫君,再過不久你就要回京述職了,等到了京城,你無論如何,都要讓我和拾娘見上一面,我真的是太想念她了,太想念我們的女兒了!”
因爲女兒被妻子坑慘了的緣故,陸德正這些年來一直都對自己的原配發妻有些不假辭色,不過即便如此,他也沒有收下母親陸老夫人塞過來的人做通房。
因爲,妻子雖然陰錯陽差的毀了女兒的一生,但除此之外,再沒有什麼對不起他的地方,他實在是不忍心用這樣的方式去傷害自己的結髮妻子。
是的,傷害。
作爲陸府唯一的嫡出,因爲母親不受寵的關係,陸德正在年幼時吃過很多的苦頭。
是以,早在很多年以前,他就已經對天起誓過,不止要對他的妻子好,夫妻倆還要一生一世一雙人的過一輩子。
相信,假如陸拾遺沒有在年幼的時候爲別人擋災,毀了一生。
陸德正一家應該會過得十分幸福。
陸德正秉性忠誠寬宥,朱氏亦持家有道,他們的兒女們也都孝順懂事,乖巧可愛。
只可惜,一場飛來橫禍打破了這一切。
儘管陸德正反反覆覆的在心裡勸告自己,妻子也不想女兒遭那樣打的罪過,但是他依然沒辦法跨過心裡的那道坎。
畢竟,陸拾遺是他唯一的女兒,是他的掌珠。
好在,如今所有的一切,都苦盡甘來了。
在妻子帶着幾分挑釁眼神的注視下,陸德正難得在嘴角彎出一抹弧度道:“信使不是說,我們的女兒也已經恢復健康了嗎?相信我們一到京城她就會收到我們歸來的消息的,到時候,即便我們不尋什麼門路,她也會以最快的速度召見我們的。”
雖然女兒已經成爲了這個王朝的下一任女主人,但是陸德正依然對自己的女兒有着充分的信心,十分肯定,即便他們一家多年沒見,他的女兒也會如同他們這些年苦苦思念着她一樣的想念着他們的。
丈夫眼裡的包容和淡淡歉意看得朱氏鼻子忍不住的就是一酸。
在讓管家領着信使下去領賞以後,朱氏終於語聲慚愧不已地正式爲自己曾經的作爲給丈夫道了歉。
“當年的事情……確實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擅作主張的把拾娘帶去了護國公府……她也不會……也不會……我真的很抱歉……”
陸德正難掩臉上驚愕的看着自己妻子。
他沒想到表面柔順,在暗地裡卻和他擰拗了近二十年的妻子,居然會選擇在這樣一個時候,爲她曾所做過的事道歉。
心緒異常複雜的他輕嘆口氣,將渾身都止不住微微顫抖的妻子輕輕摟入自己懷中,“傷在兒身疼在娘心,我知道,對於拾娘所受過的那些傷害,你這個做孃的,只會比我更難過。”
丈夫充滿寬慰的話讓朱氏的眼淚就如同斷了線的珍珠一樣,落得更兇了。
這對因爲女兒出事生出隔閡又因爲女兒康復而再度和好的夫妻緊緊擁抱住了彼此,對未來也再度充滿了希望。
而從兒子那裡落荒而逃的護國公也在這個時候,遞牌入了宮門,將原承錚告知他的消息毫無保留的轉述給了興華帝知道。
隨着登臨九五,身上龍威愈盛的興華帝在聽了護國公的彙報後,眼睛裡難得浮現了一抹充滿興味的色澤。
興華帝對於有人想要在暗地裡使壞一事,並不感到驚訝,要知道,他這一次奪位在許多人眼裡,本來就頗有幾分不正的意味。
因此,這大興朝,多得是想要推翻他的人。
只見他用手指骨節叩了叩龍案,略微沉吟了半晌,隨即語聲不疾不徐地對護國公說道:“這些日子,承銳就和個跟屁蟲一樣的,整日綴在太子妃的身後不放,爲了不讓他徹底變成一個眼睛裡只看得到自己髮妻的老婆奴,朕一直都琢磨着要找件什麼事情給他做——”
說到這裡的時候,興華帝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常言道,趕得好不如趕得巧,這件事,就由承銳和你的嫡長子一起仔細查探一番吧,朕倒要看看,他們能不能查出個什麼名堂出來。”
最近這段時日,有兒子和兒媳婦陪在身邊湊趣,興華帝的日子比起從前而言,實在是舒心多了。
也因此,對一手養大了兒子的護國公也難得多有幾分感謝的心理,特意主動開口拎拔了原承錚一下。
要知道,護國公由來就是個剛正不阿的人,若非他主動開口,只怕他真的會讓原承錚在軍營裡一呆就是一輩子。
護國公大爲錯愕的看着興華帝,他完全沒辦法理解他這種明知太子與他嫡子之間的齷蹉,卻還要將他們強行捏把到一起的行爲。
興華帝彷彿看穿了護國公心裡的疑惑,很是感慨地望着後者說道:“原卿,朕這樣做,也是爲了維護護國公府的滿門榮耀,畢竟大興朝的每一代護國公都是帝王最信任的人,朕不希望,等到朕把這大興朝的江山傳到承銳手中以後,你唯一的嫡子反倒與正的太子生了隔閡。”
總算弄明白興華帝爲什麼要這麼做的護國公頓時大爲感動地當場撩袍下拜,對興華帝三呼萬歲的謝主隆恩。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這邊,護國公在爲興華帝的仁慈寬宥感激涕零,那邊,原承錚再次見到了那個行蹤詭譎的黑衣人。
黑衣人直言他要在興華帝的登基大典上做一件大事,讓原承錚無論如何都要支持他。
已經和護國公達成共識的原承錚半點負擔都沒有的做出一副狂熱異常的樣子,說他很樂意支持對方,又問黑衣人究竟打算做一件什麼樣的大事。
原承錚一心以爲黑衣人會回答他的問題,不想對方卻和他賣起了關子。
不論他怎麼刨根究底,都含含糊糊的一再表示等過些時候他就知道了。
原承錚敏銳的從黑衣人的語氣裡覺察出幾分不耐煩之色,他當即識趣的閉上自己的嘴巴,努力做出一副只要你能夠爲我報仇,我定然會對你俯首帖耳的表情出來。
而這,也正是黑衣人想要的。
黑衣人讓原承錚抓緊時間與護國公和好,重回京城,再想辦法見到原承銳,往原承銳寢臥的香薰爐裡扔下一段無色無味的香膏。
大興朝上至王公貴族下至平民百姓都極愛香。
絕大多數人在晚上安寢的時候,都喜歡點着香薰爐入眠。
他們覺得這樣做能夠讓他們的睡眠質量更好。
心頭陡然就是一咯噔的原承錚在聽了黑衣人的要求後,條件反射地又追問了句這香膏到底有什麼用。
黑衣人臉上露出一個頗有幾分怪異的笑,“這你就別問了,反正這是個好東西,到時候絕對能讓你的死對頭吃不了兜着走!”
黑衣人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在把那盒膏脂交給原承錚以後,就又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已經習慣他這行事作風的原承錚眉頭緊鎖地注視着黑衣人交給他的小香盒,用只有自己才能夠聽得見的聲音嘀咕道:“這膏脂……究竟有着什麼樣的用途呢?”
在他漫無邊際胡亂思考的時候,連接着他與父親護國公的那條暗線以一種誰都沒有察覺到的隱蔽方式,偷偷傳遞了一張字條給他。
當原承錚看了那字條上面的字跡以後,他不由得整個人都僵住了。
原承銳可以說是原承錚近段時間最不想要見到的人。
因爲他根本就不知道在見到對方以後,該怎樣表現……
即便他已經在護國公面前誇下海口,說他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也一樣。
不過,俗話說得好,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在進行了一番激烈的自我掙扎以後,原承錚還是默認了即將與原承銳再見面的事實。
三天後,寸功未立,還是改造之身的原承錚因爲興華帝的一紙聖旨,在其他紈絝們羨慕嫉妒恨的注視中,入了宮門。
興華帝對原承錚沒什麼好感,畢竟對方屢次三番的暗算過他唯一的兒子,不過,曾經同樣被父皇無情拋棄過的興華帝很能夠理解他那種精神支柱背棄倒塌在自己面前的痛苦,因此,在接見原承錚的時候,他臉上的表情並不嚴肅,相反還帶着幾分讓人如沐春風的和悅。
原承錚是抱着上斷頭臺的心裡進的宮。
雖然在大興歷來就有不知者不爲罪的說法,但是就他做的那些事情,即便不是對東宮太子,只是對他的庶弟,也會百般遭人詬病,更別提,當今聖上這輩子都只有這麼一個兒子……
只是這一切的猜忖,等到了興華帝面前,卻徹底的化爲了烏有。
對方慈和又寬宥的姿態看得原承錚心中是既受寵若驚又彷徨難安的很。
不過他也知道,興華帝這次之所以會高擡貴手的既往不咎,完全是看在他父親護國公的面子上,因此,在聽了興華帝的訓導後,他一臉寵辱不驚的退出了興華帝所在的宮殿,然後在兩個小內侍的帶領下,朝着東宮所在的方向去了。
原承錚離開以後,興華帝回想暗衛報告上關於原承錚與太子之間的諸多恩怨,忍不住對身後躬身侍立着的太監總管吳德英感慨了一句:“倒是個沉得住氣的。”
無言的尷尬在東宮裡瀰漫。
已經數月未見的兄弟倆面面相覷的枯坐半晌後,終於由作爲主家的太子原承銳率先打開了話匣子。
因爲對原承銳心有嫉恨的緣故,原承錚幾乎可以說是以一種病態的方式,在關注着護國公與原承銳曾經的一舉一動。
是以,從某種意義上而言,他幾乎可以說是最瞭解原承銳的人了。
如今,眼瞧着原承銳以一個正常人的姿態在他面前侃侃而談,原承錚的心就彷彿被打翻了的五味瓶一樣,真的是什麼滋味都有。
因爲興華帝的命令,兩人選擇性的遺忘掉了他們曾經的那些過往,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投入到探查黑衣人的身份以及黑衣人所給膏脂的用途來。
只是他們找遍了所有的太醫,都沒能問出這膏脂的來歷。
就在兩人商量着要不要私下裡派人去外面找一些民間大夫問問的時候,陸拾遺挺着個大肚子,在幾個宮婢的簇擁下,走進了廳殿內。
看到陸拾遺的原承銳幾乎是條件反射地露出了一個堪比向日葵還要燦爛的笑容。
“娘子,你怎麼過來了?”他一邊問,一邊親自過來攙扶陸拾遺。
陸拾遺笑眼彎彎地說:“馬上就到用午膳的時間了,我看你一直沒回去,所以過來找你,這位是?”
陸拾遺故作疑惑的看着原承錚問。
從陸拾遺進來,就條件反射繃緊了心絃的原承錚在聽了陸拾遺的話後,忍不住一臉錯愕的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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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承銳見此情形,自然和他解釋了一番陸拾遺之所以會將他忘記了的原因所在。
當原承錚得悉,陸拾遺的癡症已經徹底康復,只不過忘了一些不相干的人以後,他的心就彷彿被什麼尖銳的東西紮了一下似的,不疼,卻複雜的緊。
爲了不讓原承銳誤會他與陸拾遺還有什麼瓜葛,他連忙在臉上露出一個很是欣喜的表情說:“這可真的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情。”
原承銳很滿意他這種刻意與陸拾遺撇清關係的姿態,同樣言笑晏晏的點了點頭。
而這時候,臉上故意做出一副不知道他們再打什麼啞謎模樣的陸拾遺卻動了動鼻子,臉上表情頗有幾分驚疑不定的對原承銳說道:“夫君,我怎麼在這裡聞到了鳥引花的味道?”
“鳥引花?!”原承銳和原承錚異口同聲的重複,雙眼條件反射的都是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