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花的香氣十分特別, 聞一聞就能聞得出來,我很肯定這確實是鳥引花的味道。”陸拾遺在原承銳和原承錚滿臉驚喜的注視下,很是認真的回答道。
“那你知道這種鳥引花做出來的膏脂,會不會對人有什麼不好的影響?”原承錚幾乎是迫不及待的問道。
畢竟那黑衣人可是一口一個的叮囑他一定要把這膏脂偷偷扔到原承銳啊寢宮的香薰爐裡去。
不過他在問陸拾遺的時候, 心裡也忍不住浮現了幾許猶豫之色。
因爲他完全沒辦法想象,陸拾遺到底是從何種渠道單憑一聞, 就能夠確定這就是那什麼鳥引花的香味。
反倒是原承銳一點都不對此感到驚奇,“娘子,這花爲什麼叫鳥引花?難道這種花能夠對天上的鳥兒起到什麼讓人們極爲驚訝的效用嗎?”
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經肯定陸拾遺必然和他一樣,也是系統任務者的原承銳在聽了陸拾遺的話以後,二話不說的就把這當成了她恢復記憶的前兆, 而不是像原承錚那樣,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懷疑陸拾遺是不是因爲知道他們迫切想要弄清楚這種膏脂的功效, 才故意隨便編造了一種他們從未聽過的一種花卉來糊弄他們。
“夫君你可真聰明,”陸拾遺眨巴了兩下眼睛, 一臉若有所思地看着原承錚手裡的膏脂說道:“不錯, 這種花名如其意, 就是專門用來吸引天上的鳥兒的,基本上民間養鳥的人手裡都會常備上一些, 以防萬一,不過想現在這樣榨盡花汁,做成膏脂的,我也是頭一回見到。”
“專門用來吸引天上的鳥兒的?”原承銳和原承錚自言自語地重複着。
見陸拾遺說得頭頭是道的原承錚更是滿臉若有所思的輕聲嘀咕, “那黑衣人爲什麼要刻意讓你們染上這樣的香氣,再去登基大典上呢?難道……他是想用鳥引花的香氣,驅使鳥兒對你做一些什麼不好的事情?”
原承銳是個非常聰明的人,腦袋瓜轉得也遠比尋常人要靈活得多。
剛開始的時候他確實沒有想明白,那黑衣人要用鳥引花做成的膏脂對他做點什麼,但是,很快的,他就像是領悟到什麼一般,在臉上露出一個有些令人脊背發寒的冷笑。
“看樣子爲了讓我在文武百官面前出醜,那黑衣人背後的主使者,還真的是費足了心思啊!”
陸拾遺也從他的話中領悟到了什麼,在臉上露出一個有些恍然的微笑,“幸好你提前知道了這一切,能夠將危險扼殺於萌芽之中,要不然等到登基大典的時候,不止我們夫妻倆下不來臺,連父皇都會被我們牽連到。”
“就是不知道,他們準備把那些所謂的大衆眼中的災鳥偷偷隱藏在什麼地方?他們既然能夠進出軍營如入無人之境,那麼在皇宮裡,應該也有着不少暗線纔對……要想把他們找出來,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距離登基大典還有一段時間,這個我們可以慢慢來,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弄清楚那黑衣人身後的幕後主使,他纔是真正執意要與我們全家過不去的主謀!”陸拾遺眼中閃過一抹淡淡的冷色,她對自己現在平和又安謐的生活十分滿意,半點都不願意看到它被破壞。
原承銳贊同地點點頭,將充滿詢問的眼神投向旁邊整個人都有些發懵的原承錚,“你有沒有什麼辦法能夠在不驚動那幕後主使者的前提下,把那黑衣人給擒住?如果他落到我們手裡的話,相信我們在想要對付那幕後主使就容易多了。”
原承錚雖然還沒有想清楚他們剛纔說的話,但是在面對原承銳的詢問,他還是毫不猶豫地點頭回答道:“我與那黑衣人雖然只打過兩回交道,但是對他的脾性也可以說是有所瞭解……相信我走出宮門以後,他就會過來聯絡我,以確認我是不是把膏脂扔進你寢殿裡的薰香爐裡了……等到那時,我完全可以帶着護國公府的家將們對他來個甕中捉鱉……”
原承錚胸有成竹的表現讓原承銳忍不住在心中發出幾分感慨,覺得對方到底是護國公的兒子。
常言道,虎父無犬子,這傢伙雖然性格叛逆又偏激了點,但做起事來,還是很讓人放心的。
“既然這樣的話,那麼,這件事就交給你了。”最近這段時日以來,對陸拾遺的佔有慾可謂是與日俱增的原承銳不動聲色的開始趕人了。
雖然他很清楚陸拾遺與原承錚之間的關係早已經被原承錚自己扯了個七零八落,但是他心裡偶爾還是會不由自主的冒出幾個荒誕念頭。
比如說,原承錚認了命,真的娶了他家寶貝娘子爲妻,而他卻因爲腦子癡傻的緣故,非但沒有爲此而感到生氣,相反還笑容可掬的在旁邊提着盞糊了個囍字的龍鳳燈籠,看熱鬧時的場景。
那真的是太可怕了!
單單是這麼一想,原承銳就覺得自己的汗毛都要豎起來了。
原承錚的腦袋瓜雖然轉的慢,但是因爲護國公常年的區別對待,他對察言觀色很有一套。
雖然原承銳將他的真實情緒隱藏得非常好,但是原承錚還是從他那帶着點小緊惕的眼神中,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他究竟在防備着自己些什麼。
原承錚對這真的是說不出的哭笑不得。
如果他當真對陸拾遺有心的話,當初就不會一意孤行的用那樣一種方式把陸拾遺與原承銳綁在一起了。
不過,從原承銳這樣的舉動來看,也可以瞧出他比自己原本想象的還要更在乎陸拾遺這個妻子。
雖然滿心好笑,但原承錚還是心領神會的站起身,提出了告辭。
而那盒膏脂則被他留在了東宮。
原承銳很滿意原承錚的識趣,特意讓興華帝才指派到他身邊來,爲他料理一切瑣碎事宜的東宮管事小安公公,也就是大內總管吳德英的乾兒子送原承錚出宮。
原承錚雖然認不得小安公公,卻認得他身上穿的內侍服飾。
很清楚這對臣子而言是一種何等榮耀的原承錚強逼着自己對原承銳說了兩句充滿着感激的話以後,就步履倉促的落荒而逃了。
在離開東宮的時候,他忍不住又回頭望了一眼。
正正巧地看見原承銳以一個堪稱熟稔異常的架勢,將高高挺着個大肚子的陸拾遺動作輕柔地攬抱進自己懷中,穩穩的坐在了他腿上。
夫妻倆個旁若無人的如同交頸鴛鴦般湊在一起眉開眼笑的耳鬢廝磨着,那情形,端得是甜蜜幸福無比。
原承錚默默地看了幾眼那讓他心緒格外複雜的溫馨場面,在小安公公無聲的催促中,再沒有回頭的朝着宮門所在的方向而去。
既然已經決定要徹底捨棄與他們之間的所有關聯,那麼就沒必要在爲了他們而刻意紊亂自己的心緒了。
畢竟……相較於曾經那幾乎讓他窒息的整個人都要崩潰的過往,現在的他,日子比起從前而言,已經好過太多。
最起碼的,他的父親和母親,總算能夠把他們所有的注意都盡數投注在他這個親兒子的身上了。
原承錚在嘴角緩緩勾起一抹有些自嘲的弧度,即便他清楚的知道,護國公夫婦現在對他的好只是爲了彌補他們曾經對他的百般疏忽和千般冷待,但是他依然覺得十分的滿足。
因爲,這纔是他幻想了近二十年的家。
真正的家。
原承銳不論做什麼事情,和陸拾遺都有商有量的很。
原承錚離開以後,他們就爲究竟要不要用這鳥引花做成的膏脂展開了討論。
按照原承銳的意見,是沒必要橫生波瀾,直接把這膏脂毀了了事,但陸拾遺卻拒絕這樣做。
自從在原承銳面前‘恢復正常’以後,陸拾遺就竭力在原承銳的面前盡情展露自己的真實性格。
雖然直到現在陸拾遺還沒有弄清楚原承銳真正愛戀的那個系統任務者到底是誰,但是這並不妨礙着她一點一點地侵蝕掉對方在原承銳心裡的地位,然後把自己給強塞進去!
反正,這個男人——隨着這些日子以來的朝夕相處——她陸拾遺是要定了!
有時候,陸拾遺甚至會生出一種極爲微妙的錯覺出來。
就彷彿,這個男人天生就是爲她打造而成的,他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在她看來,真的是無一不妥帖,無一不讓她滿心喜愛的恨不得那個麻布袋一把將他給套到自己的老窩,也就是拾遺補闕小空間裡去!
爲了避免等到兩人離開這個世界後,徹底的斷了聯繫,陸拾遺都打算暗搓搓的瞅準對方正處於失憶認錯人的特殊情境,想方設法的和對方簽訂共生契約了呢。
畢竟,對系統任務者而言,這簽訂共生契約,就和她原生世界一樣,是要做彼此的夫妻和伴侶的!
而且,最讓陸拾遺感到高興的是——這簽訂了共生契約的靈魂伴侶,可不像她原生世界的夫妻一樣,還能夠離婚,只要他們一綁定,那麼就是永生永世,唯有靈魂灰飛煙滅,才能夠將他們徹底分開。
爲了能夠早日達成這個目的,陸拾遺絕不容許任何人來破壞她眼下所擁有的一切。
雖然被封了所有與陸拾遺有關的記憶,但是原承銳天生就彷彿對陸拾遺留存着一種彷彿烙刻進靈魂裡的包容之心。
原本並不打算節外生枝的他在見了陸拾遺如此堅定的表情後,真的是半點猶豫也無的豎起雙手雙腳,將自己對愛妻的支持表露無遺。
陸拾遺被他這誇張不已的模樣逗得忍俊不住。
心裡也是說不出的喜悅和快活。
說真的,她之所以會在這個世界對原承銳日久生情,完全源自於對方對她那無止境的包容和支持!
這樣的包容和疼惜,讓陸拾遺因爲不斷輪迴而冗重的幾乎不堪負荷的心境也彷彿有所年輕一般,總情不自禁的想着要高歌上一曲:人生得意須盡歡!
是以,在原承銳充滿着縱容的目光中,陸拾遺語氣森然殺機凜冽地說道:“他們既然敢主動送上門來挑釁我們,那麼我們就應該狠狠地讓他們嘗試一把什麼叫偷雞不成蝕把米的滋味!”
東宮對於興華帝是沒有秘密的。
很快,陸拾遺與原承銳的這一番交談就傳入了興華帝的耳朵裡。
行事同樣凌厲霸道的興華帝在聽了陸拾遺那鋒芒畢露的表態和睚眥必報的言論以後,非但沒有感到不悅,相反還拍着御案大笑出聲:“哈哈哈哈……只有這樣的姑娘才配做朕的兒媳婦!只有這樣的兒媳婦才配做大興朝的一國之母!”
一心想要和兒子修復感情的護國公在原承錚從宮裡回來以後,就趕忙讓人去把他叫到了正房,問他被興華帝召見以後的情形,以及到了東宮後的諸多表現。
如果是以前的原承錚聽到護國公這麼問,恐怕已經當場翻臉了。
不過現在的原承錚卻能夠按捺下自己的脾性,儘可能的把護國公這樣的做法往好處去想。
很可能,他並不是怕我行事失當連累了他和護國公府,而是當真在爲我考慮,怕我因爲一時衝動,得罪了當今聖上和……和太子殿下。
抱持着這樣一個想法,原承錚沒什麼保留的把他與興華帝以及原承銳相見後的表現一五一十的說給護國公聽。
護國公聽了以後忍不住在臉上露出一個很是讚賞的表情,他不僅破天荒的誇讚了原承錚幾句,還主動問他在抓捕黑衣人方面,要不要他這個做父親的幫幫他。
“承錚,你放心,爲父可以向你保證,一定不會讓任何人覺察到爲父在這期間出手幫了你一把。”
從小到大就沒享受過父親爲自己作弊這種待遇的原承錚整個人都有點懵,他呆了半晌,才用一種說不清心裡是個什麼滋味的複雜眼神看着護國公說道:“父親從小就教導兒子,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這既然是太子殿下交給我的第一個任務,那麼,兒子當然要憑藉自己的本事,儘可能的做到盡善盡美……”
原承錚在說到這裡的時候,臉上表情頗有幾分驚恐的發現,護國公在聽了他的話以後,居然在他面前露出了一個很是沮喪的表情……這樣的彷彿被兒子嫌棄了的可憐模樣,看得原承錚頭皮都險些沒炸裂開來。
他早已經習慣了護國公對他那不自知的冷暴力,如今乍然見護國公在他面前表現出這樣一副模樣,他心裡真的是說不出的吃不消。
不過爲了不讓護國公感到難堪,他強迫自己遺忘掉了對方臉上那個堪稱失落的沮喪表情,掩飾性地咳嗽兩聲又吶吶說道:“那黑衣人行跡雖然極爲鬼祟可疑,但是手底下分明沒多少功夫,只要他主動潛入了護國公府,那麼,兒子斷不會讓他輕易走脫……再說了……殺雞焉用宰牛刀……就那麼一個上不了檯面的小嘍囉,哪裡用得着父親大人您出馬?”
作爲護國公府小公爺的原承錚從來就沒有給人拍過馬屁,如今乍然這麼一嘗試,真的是要多拗口就有多拗口的緊。
不過,護國公依然對此十分滿足了。
畢竟,比起對他愛答不理的妻子而言,兒子的表現已經可以說是非常不錯了。
那黑衣人就如同原承錚所猜測的那樣沉不住氣。
原承錚剛從皇宮出來沒兩天,他就悄無聲息地潛入了護國公府,而且,還如同軍營裡一樣,壓根就沒有驚動半個護國公府裡的人。
對於他的此種行徑,原承錚在驕傲於自己猜中對方心理的同時,也震怖於對方隨意出入各種戒備森嚴之所的能耐。
好在,如今的他完全可以算得上是守株待兔,當黑衣人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原承錚身後的時候,原承錚一句話都沒說的直接抓起自己桌子上的一個茶杯對着地上就是重重一砸。
費了不少功夫潛入護國公府就是爲了從原承錚這裡得到一句準話的黑衣人:“……”
護國公不僅在打戰方面有一手,在刑訊方面的能耐也讓人望塵莫及。
他只是與那黑衣人在護國公府的柴房裡呆了一盞茶的功夫,黑衣人的身份乃至於他幕後的主使者都被護國公給審了個底朝天。
恪盡職守的父子倆當夜就拿着黑衣人招出來的供認狀連夜進了宮。
當興華帝知道這黑衣人幕後的主使者居然是已經被他剁了腦袋的前太子,他五弟與他七弟的皇子妃通·奸生下來的奸生子時,他不由得啞然失笑。
“這世上,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夠和朕一樣的十年磨一劍的,如果這小子願意蟄伏,耐着性子在等個十數年,說不定他還真的能夠仗着老五留給他的一點人手,做出點給承銳添堵的事情出來……現在嘛……他還真不是一般的自尋死路!”
興華帝眼中閃過一點寒光,又將那供認狀拿到自己面前,不動聲色地翻了幾頁,“原卿,你確定這傢伙招供的都是實情嗎?太上皇……他真的沒有參與到其中去?”
眼皮條件反射就是一跳的護國公在原承錚瞬間提到嗓子眼的緊張注視中,神情很是鎮定地拱手答道:“回稟聖上,他們確實幾次三番的試圖慫恿太上皇與他們站在同一條陣線上,和他們一起行事,不過太上皇英明,不論他們怎麼說,都不願意與他們同流合污。”
“英明?”興華帝語帶譏誚的從鼻子裡哼出了一聲,“朕看他不是英明,而是老毛病發作,懶得惹是生非吧,不過這樣也好,這樣朕至少能夠說服自己讓他好好的安享晚年!”
興華帝伸手捏了捏睛明穴,“把這份供認狀拿去給太子吧,看太子有沒有什麼想法,至於那個奸·生·子……既是違揹人倫的產物,那麼自然沒有活下去的必要。”
護國公臉上不變的高聲應諾,帶着原承錚一起離開了興華帝目前所住的宮殿裡,朝着東宮所在的方向走去。
近段時間,與兒子關係又密切了幾分的護國公見原承錚臉上的表情頗有幾分魂不守舍的感覺,忍不住用只有父子倆才能夠聽得到的聲音低聲勸慰道:“聖上因爲十多年前的那場宮變,整顆心就再不復當年的仁和,硬得跟塊石頭似的……別說那只是個意圖謀逆的奸·生·子了,就算他的嫡親侄兒觸犯了他,要殺也不過就一句話的事情……好在聖上行事還算有點底線,從不行那濫殺無辜之事,只要你好好跟着爲父當差,還是能保性命無憂的。”
原承錚靜靜聽護國公把話說完,良久才同樣用只有兩父子才能夠聽得到的聲音說:“兒子多謝父親援手襄助之恩。”
他很清楚,興華帝若不是看在他父親的面子上,以他曾經針對原承銳做過的那些錯事,別說是死一次了,就算是死一百次、死一千次,都死不足惜。
護國公和原承錚在東宮受到了熱烈的歡迎。
原承銳和原承錚去討論有關供認狀上的各種訊息,而陸拾遺則眼巴巴地坐在護國公身邊,問起了護國公夫人的情形。
這段時間一直被妻子當成空氣一樣無視的護國公一聽陸拾遺提起護國公夫人,那臉就拉得比馬臉還長。
不過,他到底還惦記着與護國公夫人冰釋前嫌,儘管他覺得在太子妃面前提起這個有些損傷顏面,但在躊躇片刻後,他還是正兒八經的和陸拾遺取起了經。
“太子妃娘娘,往常在護國公府裡,拙荊最疼愛的就是您,請問下官究竟要如何做,拙荊纔會原諒下官,與下官從頭來過呢?”
護國公心裡是真困惑。
他承認自己曾經的做法確實有違人道,可是天地君親師!
君在前,親在後。
他若不是爲了維護自己效忠君王的唯一一點骨血,又怎麼會用那樣的方式傷害他們孃兒倆呢?
如今,真相已經大白,兒子都已經原諒他了,妻子爲什麼不行了?
不管怎麼說,他都沒有背叛過他們的感情不是嗎?
陸拾遺從來就不是個喜歡多管閒事的人,而且站在受益者的立場上,她也並不覺得自己此時能夠說出什麼有水準的話來。
畢竟,不論是看在原承銳的面子上,站在護國公這邊也好,亦或者看在她附身的這具軀殼的原主面子上,站在護國公夫人也罷,都註定會讓他們中的某個人感到心裡不好受。
因此,在最初的猶豫以後,陸拾遺說出了一句讓因爲聽了護國公的話而忍不住一心二用的將注意力轉移過來的原承錚也爲之詫異不已的話。
“公爺,您與夫人對我和我夫君都有着莫大的恩情,按理有些話,不應該出自於我的口,但是,作爲被夫人一手養大的女兒,我還是忍不住想要和您說上一句將心比心……”
“將心比心?”護國公滿臉不解的重複。
“將心比心!”原承錚在心裡怔怔重複,用一種從未有過的全新眼光深深的注視着那個容貌絕美而溫柔的女子。
那個曾經讓他倍感恥辱且深惡痛絕的前……未婚妻。
“是的,將心比心,”陸拾遺深吸一口氣,臉上表情很是鄭重地看着護國公道:“如果您置身於夫人的處境,並且夫人也對您做出向您現在做出的這些事……您……願意原諒夫人嗎?願意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的徹底釋懷這一切嗎?”
從沒有往這方面去考慮過的護國公整個人都怔愣住了。
他呆坐了很長時間,纔在原承錚滿心複雜的低低催促中,和原承錚一起離開了東宮。
走在因爲月光和宮燈而顯得金碧輝煌的皇宮裡,護國公聲音頗有幾分乾澀地說道:“太子妃娘娘說的這個將心比心,不止能夠用在你母親身上,也能夠套用在你身上,承錚,這些年來……是爲父……對不起你……”
心裡一直有一股鬱氣堵着無法釋懷的原承錚在聽了護國公的這句話後,眼眶忍不住就是一澀,“子不言父過,您不用和我說對不起,而且……倘若我站在您的立場上,說不定,也會做出和您相同的選擇出來……”
護國公一脈是大興帝王的劍盾,爲了他們效忠的君王,別說是委屈自己的親人了,就是犧牲掉自己本人,也不是多麼了不起的事情。
“承錚,你是個好孩子!”護國公深深望了自己兒子一眼,抖顫着手拍了拍他已經顯出幾分結實線條的肩膀。
也不知是不是陸拾遺的一句將心比心徹底讓護國公覺悟了。
從皇宮回來後,他再也沒有像從前那樣,擺出一副天經地義的模樣,讓護國公夫人既往不咎的原諒他曾經的所作所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