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陸拾遺和蕭承銳及時趕到的緣故,大婚得以順利進行。
雖然這裡面未嘗沒有人懷疑過被擄走的就是太子妃,但是即便心裡想得再多,也不敢當真將自己心裡的疑惑付諸於口。
畢竟現在的太子妃就是未來的一國之母,又是聖僧指定的太子命定中人,得罪了她,以後還怎麼在官場上混?
不過,這些人陸拾遺可以無視他們的存在,在自己未來的公婆也就是帝后面前,卻決不能如此敷衍,因此,在大婚儀式結束後,陸拾遺就一把攥住蕭承銳的手,要求他趕緊帶自己去面聖。
蕭承銳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的妻子,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裡聽到的事實。
“拾娘,俗話說得好,春·宵一刻值千金,今晚可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你不但不想着怎麼哄哄想吃你卻吃不着的我,還要我帶你去見父皇和母后,你確定你這不是存心在和我過不去嗎?”
“我確實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父皇母后說,耽擱不得,你還是趕緊帶我去吧。”陸拾遺無奈地瞪了他一眼,繼續催促的道。
蕭承銳奈何不了新婚妻子,只能怏怏的從牀·上爬起來讓人準備轎輦。
陸拾遺給了他一個讚賞的眼神,很感激他能想得這麼周到,今天的事情可謂是層出不窮,饒是她再有精力也累得夠嗆。
還沒有入睡的帝后聽說太子和太子妃過來了,臉上的表情都有些驚訝。
皇后更是口直心快的直接問道:“皇上,拾娘該不會是特意過來跟我們解釋今天發生的那些事情的吧?”
皇帝不動聲色的沉吟了片刻,“朕也不清楚,直接宣他們進來吧。”
已經換了身衣服的蕭承銳和陸拾遺走了進來。
望着面前這對看上去極爲般配的璧人,皇帝和皇后交換了個眼神,在他們行禮後,就一臉笑容地讓他們平身了。
“這麼晚還到朕和皇后這裡來,可是有什麼要緊的事兒要說?”
皇帝直接開門見山的問道。
邊問邊讓太監搬了兩個六開光青花瓷心坐墩過來賜坐。
陸拾遺也不是第一次和這對帝后打交道了,因此很是坦然的坐了下來,臉上沒有半點有可能被人懷疑的擔心。
她眨巴着眼睛,用很是認真的語氣說道:“今天忙着嫁給承銳哥哥,我把一件天大的事情忘在腦後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會不會造成什麼可怕的後果,纔在這麼晚以後,還跑來打擾父皇和母后,還請兩位不要見怪。”
陸拾遺站起身來,很是認真的向帝后斂衽行了一禮。
皇帝不動聲色得地瞥了眼身邊的皇后。
皇后會意地開口問道:“不知道是什麼樣的事情?讓我們的拾娘擔心成這樣?”
陸拾遺臉上露出一個十分後怕的表情,一臉陷入回憶狀態的對帝后說道:“今天那人過來抓我的時候,對我說了一句讓我非常毛骨悚然的話,說他在皇宮的密道里存放了很多的黑火藥,如果我不按照他的命令行事的話,它就會把整個皇宮都炸到天上去!我擔心父皇和母后還有承銳哥哥的安全,只能與他虛與委蛇,後來有一位將軍過來追我們,爲了避免激怒那綁匪,逼得他做出什麼可怕的事情,我還從地上撿了塊石頭砸他,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等到後來,承銳哥哥把我從那綁匪手裡救回來,我見到他太高興,就把這件事情給忘了,一直到剛剛纔想起來……”
陸拾遺不安得擰絞着自己的手,“那個匪徒我雖然是頭一回見,但是總覺得他不像是一個會信口開河的人,父皇,你要不要現在就派人去檢查一下,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幾條密道,也不知道那裡面到底有沒有黑火藥,我真的非常非常的擔心和不安。”
皇帝和皇后原本以爲陸拾遺過來是想要爲自己今日被擄走的事情做出一番辯解,沒想到他卻說出了這樣一番讓兩人不得不引起高度重視的話。
“皇宮下面的密道四通八達,一時半會的恐怕排查不清,”皇帝神情凝重地說道:“不過爲了大魏的顏面和皇宮裡所有人的安全,朕這就下令,讓人連夜下去查探一下,以防萬一。”
陸拾遺臉上露出一個如釋重負的笑容,“這樣的話那我就放心了。”她略微一頓,有些不好意思地站起身與帝后盈盈拜別,“那拾娘就不打擾父皇和母后休息了,這就先行告退。”
她不待皇帝和皇后反應,就輕輕扯了下丈夫蕭承銳的衣袖,在他忍俊不禁得注視下,做了個微微往外偏移下巴的動作。
蕭承銳乾咳一聲,“拾娘,在你說了這樣一個駭人聽聞的事情以後,你覺得我作爲一國太子,現在還能夠裝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的跟你回去嗎?當然要留在這裡等消息啊。”
早就猜到蕭承銳一定會留下的陸拾遺臉上卻露出一個非常尷尬又窘迫的表情,“是、是嗎,原來是這樣啊,我還以爲只要把這件事情告訴父皇,我們就可以離開了呢。”
“哪裡有你想的這麼簡單,”蕭承銳一臉好笑的搖了搖頭,“不過你還真可以不留在這裡陪我,要是你困了的話就先回去休息,今天好說歹說的你也累了一天。”
一直都冷眼觀察着陸拾遺的一舉一動的皇帝在聽了他們小夫妻倆的交談後,臉上終於有一個淡淡的笑容浮現,“太子身爲一國儲君,能夠這樣爲大局着想,朕十分的欣慰,但是今晚卻十分特殊,朕特批你和太子妃一起回去。”
“不過就算回去了,有些不該做的事情也千萬別做啊!”皇后臉上的笑容也變得十分的真切,她拍了拍陸拾遺的手,眼神溫柔而慈愛的看着她道:“今天我們拾娘可真的是嚇壞了,回去以後記得讓下面進一碗壓驚湯上來,省得半夜做噩夢睡不好。”
“母后,您就放心吧,兒媳心大的很,不用喝什麼壓驚湯,”陸拾遺大大咧咧地說:“而且在我的肚子裡還揣着我和承銳哥哥未來的小乖乖呢,就是爲了他,我也不敢隨便亂吃藥啊。”
陸拾遺的這一番話幾乎說進了皇后的心坎裡,“是本宮考慮不周,還是拾娘你自己想得周到,好好好,不喝就不喝,反正有太子陪着你,有龍氣鎮着,什麼妖魔鬼怪都休想近你的身!”
“母后您真的和我想到一塊兒去了,我也是這麼琢磨的,”陸拾遺臉上的笑容有些不好意思,“有承銳哥哥在我身邊,我什麼都不怕!”
她用充滿依賴的眼神望着旁邊的蕭承銳,眼睛裡的溫柔情意濃厚的連掩飾都做不到。
蕭承銳被她看得心花怒放,卻強作鎮定,“既然父皇破例開恩,那我們就趕緊回去吧,你也說要爲了肚子裡的小乖乖着想,那就別再強撐着不住打架的眼皮在這裡磨蹭了。”
“承銳哥哥你能不能別欺負我!”陸拾遺嘟着嘴巴,撒嬌似的衝着蕭承銳跺腳,然後又匆匆朝着帝后福了一禮,頭也不回地跑到外面去了。
“真是個活潑可愛的小丫頭,如果我們不說,誰能夠相信再過不久她就要做娘了呢。”皇后一臉笑容地回到皇帝身邊,“看樣子我們是真的誤會了,思量與那個綁匪應該沒有什麼瓜葛。”
“瓜葛還是有一些的,不過應該和我們原本以爲的不一樣,”皇帝一面吩咐太監總管去傳禁衛副統領過來,至於正統領已經被他恩准回去養傷去了,一面眼帶笑意地說道:“不過她敢帶着太子,堂堂正正的來到我們面前說這件事,給我們一個交代,就證明在這事上至少她是毫不理虧的。”
皇帝心情大好地伸了個懶腰,站起來踱了幾步路。
“這對我們而言,就已經足夠了。畢竟,兒孫自有兒孫福,太子纔是那個要和她相處一輩子的人。”
“既然這樣,你又爲什麼要專門派人去密道里查一下里面到底有沒有黑火藥呢?”皇后有些不解地看着皇帝,
“有也好,沒有也罷,我們總要給內閣那些老狐狸一個交代。”皇帝眼裡閃過一絲厭惡。
皇后一愣,“那要是裡面沒有拾娘說的東西呢?”
“有或沒有又有什麼區別呢?”皇帝臉上帶出一個古怪的笑容。“梓童,你別忘了至關重要的一點——密道里有沒有被人偷藏黑火藥,不是我們新出爐的兒媳婦說了算,而是朕這個大魏的一國之君說了算!”
直接把陸拾遺的‘火·藥’說當做一個臺階的皇帝並沒有想到,他派過去的近衛副統領居然還真的在密道里發現了一大堆的黑·火·藥。
“那個人的身份你們不是已經查出來了嗎?什麼時候宣德侯府也有這樣的能耐了?居然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放黑·火·藥,朕還渾然不覺?!”
皇帝對才休養了沒兩天就回到崗位上來的禁衛統領齊宏咆哮連連。
齊宏被龍顏大怒的皇帝嚇了半死,哪怕腦袋還有些發暈也毫不顧惜的將自己的腦袋瓜重重的往地下磕!
砰砰砰!
砰砰砰!
維護宮內治安本來就是他這個禁衛統領的分內之事,他就是想把這個黑鍋甩到別的替死鬼身上去也找不到人選。
因此只能要多苦逼就有多苦逼的捏着鼻子認罪。
不過他的心裡也感到十分的納悶和不解。
不知道那宣德侯的庶子到底哪裡來的能耐,居然敢把黑·火·藥往宮裡的密道里運——以及他又是怎麼知道並且成功進入皇宮的密道的——偏生還弄得神不知鬼不覺的一點都沒有讓人發現!
“把那宣德侯的庶子直接從天牢裡提出來,朕要親自審問他!”
越想越覺得後背發寒的皇帝是徹底的對戚安榮這個小人物重視起來了。
他可不覺得一個連皇宮的密道都能夠知道的一清二楚甚至還豢養了一大堆死士的庶子還真的是一個圍捕組度的普通庶子。
豈料,過去提審戚安榮的人很快就一臉膽戰心驚的回來了。
還帶來了一個讓皇帝既不三尸神暴跳的消息——戚安榮在被抓進天牢以後,居然連半個時辰的牢都沒坐夠,就用一種大家直到現在都還沒有想明白的離奇方法越獄了!
現如今更是壓根就不知道他去了什麼地方!
只覺得自己的龍臉被人丟在了地上用鞋碾的皇帝后槽牙咬得咯吱作響,他如同一隻噴火龍一樣的在原地轉悠了兩圈,突然臉色異常鐵青地對還跪在地上的禁衛統領齊宏道:“那宣德侯的庶子既然對皇宮的密道瞭若指掌,那是不是也代表着只要他想要出入皇宮,就和在自己的家裡一樣簡單?”
禁衛統領齊宏傻乎乎地想了下,“是啊,皇上英明,確實是這個理兒!”
“從他的表現來看,就可以看出他已經對我大魏皇室蓄謀已久,不好!”皇帝毫無預兆的爆喝一聲:“太子有危險!感激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太子和太子妃——儘快把他們給保護起來!”
禁衛統領齊宏雖然對皇帝突如其來的話語有些理解不能,但還是條件反射地應諾一聲,拔腳就往外衝去。
與此同時,皇帝也語速極快的讓人擡了龍輦過來,同樣把粗使太監們趕得如風火輪一樣,擡着他往東宮的方向飛奔。
在皇帝匆忙趕來的時候,正值新婚燕爾的陸拾遺和蕭承銳正親親熱熱的逛着東宮裡的一座小花園,兩人的臉上都是滿滿的笑容。
“等到這個小傢伙從你的肚子裡出來,我們就休息個幾年再生下一胎,”蕭承銳用霸道的不容置疑的口吻對陸拾遺說:“這小傢伙也能夠交給父皇和母后帶,反正他們也到了含飴弄孫的年紀,正盼望着有個胖娃娃叫他們皇祖父皇祖母——哎哎哎,我不就是隨口說了兩句嗎?至於用這麼大的力道擰我的耳朵嗎?”耳朵差點沒被陸拾遺擰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的蕭承銳疼得眼淚都差點沒飈出來。
“孩子還沒有出來呢你就嫌棄上了,也不怕它在我肚子裡聽了會感到傷心難過!”
陸拾遺如同河東獅一樣的一手揪着蕭承銳的耳朵,一手叉腰的衝着他一臉氣急敗壞的怒吼道。
“是是是,都是我的錯,是我沒有顧慮到我們的小乖乖會爲我這個父王隨口說出的話而感到難過,我保證下次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好不容易把耳朵從太子妃手裡救下來的太子殿下一面笑着一面指着一簇開得正好的牡丹說道:“拾娘,這朵魏紫看着就開得十分的漂亮,我這就親自摘來給你戴,算作賠罪。”
他一面說一面倒退着朝那一簇牡丹走去。
跟在後面的宮人都是一臉不忍目睹的表情,假裝沒有看到平日威儀天成的太子殿下完全丟下了自身的尊貴儀態,毫無形象的在他的太子妃面前討巧賣乖、做小伏低。
“下次?你還敢有下次?”故意和他鬧着玩兒的陸拾遺故意擺出一副柳眉倒豎的樣子,生氣地拿一雙貓兒眼沒好氣地瞪他,“你要是還說這些不靠譜的話,看我不——”
陸拾遺話才說到一半,眼角餘光就瞟見距離他們不遠的一處小假山上,戚安榮正一臉似笑非笑的朝着她看了過來。
與之一同扔了過來的還有一大捆火星子亂冒的的散發着刺鼻硫磺味道的竹筒。
——那竹筒正正巧的往背對着毫無防備的蕭承銳身上砸了過去!
就算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的陸拾遺見此情形,頓時面色大變!
“承銳哥哥!小心!”
她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在匆忙趕來的皇帝、皇后和禁衛統領齊宏等人——甚至在戚安榮——的震驚注視下,一邊滿眼驚懼、淚水奪眶的嘶喊着,一邊瘋了似的撩着自己的裙子,渾然不顧自己現在還有孕在身的狂奔了過去,然後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情況下,飛起一腳將那冒着火星子的竹筒用力踹到一邊,人也一個飛撲將蕭承銳死死的壓在了自己的身下,猛然翻了四五個身後,以一種近乎悍然的姿態,用自己的血肉之軀將他的要害所在盡數護得幾乎密不透風!
——誰都可以有事!
陸拾遺在心裡像個瘋婆子一樣的咆哮嘶吼!
誰都可以去死!
唯獨她的傻小子!
唯獨她本就靈魂不穩的傻小子不能出任何紕漏!
不能掉一根汗毛!
否則她會瘋!
她一定會瘋!
“拾娘怎麼……”
轟隆隆!
一臉納悶的蕭承銳還沒有把充滿疑惑的話問完,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已經在他的東宮轟然爆發!
直接震動了整座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