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太廟

十七 太廟

衆人在密室裡計議一定,便分頭準備去了。將近晌午時分,大體都各自籌備妥當。林弈與老韓談將各自寫好的羊皮薄紙卷好藏入一支細長銅管,用封泥封好管口,交給雪玉公主藏在長袖之中。匆匆用過午飯後,衆人便整裝出門。

雪玉一襲大紅裘袍、內襯緊身白紗錦袍,迤邐地上了一輛駟馬蓬車。臨行前,子嬰又對她細細叮囑了一番,這才放她上了馬車。

雪玉年方十九,是子嬰一位族弟之女。其父在那場屠戮皇族風暴前夜,心有預兆般地悄悄將唯一的女兒送出咸陽,讓她趕回隴西找子嬰避難。待子嬰帶着她趕回咸陽之時,其家人早已全部遇害。見雪玉孤苦伶仃,悲愴的子嬰心中更是不忍,便認她爲義女,收留在自己府中。雪玉出落得亭亭玉立,又能歌善舞、善解人意,很得子嬰的疼愛。此番爲了大事,不得不讓楚楚可人的乖巧女兒捲入急難之中,子嬰亦是萬般不忍。

兩名貼身侍女跟在馬車兩旁陪護着,林弈、胡兩刀、子桓及一位府中義士隊頭目,扮成護衛騎着戰馬緊跟在馬車後。府中的側門一開,這一行簡單而又身負重任的馬隊平靜地開了出去。

府邸外圍原本鬆懈的胡人材士隊,見緊閉的側門突然打開,竟一時有些措手不及慌亂不堪,在軍官們的連聲呵斥中,才歪歪扭扭地勉強列起隊來。馬隊開到之時,帶隊頭目一聲令下,材士們便一窩蜂地包圍住了馬隊。一名百夫長站在馬車前,一伸手擋住馬車前行,高聲喝令道:“奉中丞相令,公子府中人等一律不得出行!”

“放屁!甚中丞相令,可知你攔的是誰的車駕?”子桓提馬上前,拿着馬鞭指着那百夫長呵斥道。

那百夫長斜眼瞧了瞧子桓,見其桀驁不馴之狀,不禁怒從心起,怒罵道:“大膽,小小一個護衛,敢藐視中丞相!來人啊,給我拿下!”一干材士高聲答應,便要上前緝拿子桓。

“住手!”馬車內傳出一聲嬌喝,一干材士頓時定住了身形。“本公主要去太廟爲父親大人祈福求藥,各位將士不能行個方便嗎?”車廂內的雪玉冷冷地說道着,語氣冰冷卻又透着一絲不容商榷的高貴冷傲。

“車內坐的是皇帝陛下的族妹,爾等竟敢在公主車駕前放肆!”子桓借勢繼續斥責那百夫長。

皇帝的族妹可不是一個小小百夫長能輕易得罪的起,那百夫長識相地一拱手道歉道:“卑職不知是公主大駕,望公主恕罪!”話鋒一轉,仍不依不饒道:“只是卑職奉有軍令,府邸中任何人不得出府半步,職責所在,望公主不要爲難卑職!”

“哦?”雪玉在車中不耐問道:“如此說來,中丞相竟是連本公主法面都不給了?”隨即又冷聲道:“那便請這位將軍,去把中丞相請來,本公主倒要當面問問中丞相這是何法度規定!”

那百夫長正自犯難,不知該如何回答。一個聲音越過列隊甲士傳來,“是何人要出府門?”負責帶隊圍府的千長,策馬匆匆趕到。

“啓稟千長,是公主殿下,說是要去太廟祈福求藥!”那百夫長轉身拱手報道,見自己的官長趕到,暗自長吁一口氣。

那千長聞言趕忙下馬,來到馬車前抱拳一躬道:“千長方曄拜見公主,末將奉命帶隊“保護”公子府邸。不知公主爲何要去太廟祈福?”

“父親大人病重,本公主正要去太廟爲父親大人祈福求藥。”雪玉在車廂內淡淡道:“卻不知將軍的部下爲何要執意阻攔,耽誤了父親大人的病情,便是有十個百個將軍,怕也是吃罪不起吧!”雪玉一副冰冷高貴的語氣,隱隱透着威脅,讓那千長額頭微微涔出冷汗。

在馬車後的林弈等人,心下暗暗佩服雪玉的膽識氣度。原先在他們面前柔柔弱弱的一個嬌俏公主,此刻竟語鋒尖銳得讓這帶甲千長面露難堪,其機敏聰慧,讓林弈暗自由衷一讚。

“這……末將也是奉命行事,公主還是請回吧!”那叫方曄的千長硬着頭皮,低聲懇求道。

“哼!將軍既然執意要阻攔,那如果父親大人旦有不測,將軍便難逃蓄意謀害皇族之罪名。如此罪名,怕是誅九族也不爲過罷了!”雪玉冷冷的一句威脅,竟讓方曄驚出一身冷汗。

“公主息怒,請容末將去稟報中丞相之後,再行回覆公主。”那千長方曄只得推說道。聽得雪玉在車內淡淡答應了聲,方曄如蒙大赦般,趕忙騎上戰馬飛去向趙高請示。

趙高正在閻樂的府邸中與趙成、閻樂商議着,如何應對日益逼近的山東亂軍。千長方曄匆匆忙忙地找來,一通稟報後,趙高還未說話,一旁的閻樂氣洶洶道:“甚公主不公主的,連皇帝都得敬丞相三分,一個小小公主膽敢如此囂張,給我趕回府中去!”

方曄正要拱手領命,趙高頗爲不耐地斥責閻樂道:“聒噪甚,一個小小女子能有甚作爲,再說倘若子嬰真的病死在府中,看你等去哪兒給我再找個替罪豬羊來!”

閻樂被趙高呵斥的黑沉着臉不說話了,趙高起身煩躁地在廳中來回踱步。最近趙高夜裡又是噩夢頻頻,屢屢驚嚇醒來便是一身冷汗,原本一向冷靜沉着的他,卻日益煩躁不堪。此刻趙高只覺得腦中一團亂麻,理也理不清,停下腳步揮揮手不耐煩道:“由她去吧,爾等派些人跟着便是!”

“諾!”方曄拱手領命退出大廳。任趙高想不到得是,他這一放行,便是放出一隻能致他死命的“老虎”!

嚴冬暖陽,薰得人渾身暖洋洋的,圍着林弈等人車隊的胡人材士隊們,個個舒服地伸個懶腰、打個哈欠,稀稀拉拉地站着,心不在焉地握着手中的兵刃。

子桓不時望向街道盡頭,始終不見那回去稟報的千長身影,心下有些焦急,貼近林弈低聲問道:“若是趙高不肯放行,我等該如何?”見林弈低頭沉吟未答,子桓看了眼身旁那些懶散的胡人材士,眼中寒光一閃,用只有林弈能聽到的聲音耳語道:“不如,我等強行突圍,或許還能有一線希望!”

林弈擡頭望了眼有些西斜的冬日,不急不躁沉聲道:“時辰還早,再等等看!”

有過了片刻,子桓雖還是急躁,但見林弈依舊沉着淡定,心下生出一絲敬佩。正在衆人等得行將失去耐心之時,街道盡頭一匹飛騎趕來,正是那回去請命的千長方曄。

方曄來至馬隊跟前,子桓幾人不自覺的有些緊張,若是趙高不放行,那便是大大不妙,不知林弈是否賭對了這一着棋。

“中丞相有令,可以放行!不過,咸陽亂民甚多,需末將派人護衛才行!”方曄拱手對馬車裡的雪玉道。

“哼!早放行不就是了,害本公主耽誤這許久!”雪玉在車內不悅道,“那便請將軍派人護衛吧。走吧!”淡淡一聲,馬隊便開上了街道,往太廟方向馳去。

“帶上你的百人隊,好生“護衛”公主等人,不得無禮相待!”方曄對那百夫長下令道,又貼近耳邊低聲一語:“不得走脫一人!”。

“諾!”那個百長慨然領命,轉身招呼部下集結,連忙跟上雪玉的馬車隊。

太廟乃帝王之祖廟,是歷代帝王祭祀先祖、卜問吉凶的地方。咸陽的太廟坐落在王城北端園林的最高處,四周森森松柏環繞,秦式宮殿的飛檐從終年長青的綠色中飛出,遠遠望去,直像是斜靠咸陽北阪高地巍巍矗立的天上宮闕。這太廟只有一座主殿,不似王城那邊的宮殿重重疊嶂,卻是有着自己獨特的一番宏大簡約莊重肅穆,無論是誰來至跟前都會心生敬畏之心。

雪玉等人的馬隊繞進王城宮殿區,進入王城北端的蒼蒼王室園林。入園百步,迎面便是兩柱黑色巨石刻立的禁門。禁門之內便是太廟禁苑,原本是任何人不奉詔不得入內,可在眼下亂世,誰也管不住那許多法度。進入禁門,穿過一條蒼綠松柏與各種刻石夾持的黃土大道,過一道鑲刻着“太廟”兩個大銅字的一道藍田玉石坊,再經過梯次三進庭院,便是巍巍然聳立於三十六級階梯之上的太廟正殿。

那跟隨“護衛”的百人隊,按法度原是根本無法進入太廟禁苑,可此刻卻依舊緊隨着雪玉的車隊隆隆開入。及至到了石坊處,車隊停下腳步,雪玉在侍女扶持下迤邐下車。見那百長便要帶着士卒跟入太廟,雪玉秀眉倒豎,轉身嬌聲呵斥道:“此地是皇族禁地,你們這些甲士進入禁苑已是大違法度。難道你們還要闖進我皇族祖廟殿堂不可?眼中可還有大秦法度,皇室尊嚴?難道想造反,想毀我皇族宗廟嗎?”連串嬌喝,將那百長罵得啞口無言,只得連連躬身道歉道:“公主息怒,卑職不敢!”

待那百長重新擡頭之時,雪玉已帶着侍女和林弈等人入了太廟正殿。“百長,就這樣讓他們進去了?”一名什長近前問道。那百長苦笑地搖了搖頭,嘆道:“那還能怎樣?我等小小兵將,在那些王公貴族眼裡,只不過一些螻蟻而已!罷了,叫弟兄們好好圍住太廟,別讓他們走脫了便是!”於是,便佈置手下四下圍住了太廟正殿。

林弈如何也想不到,雪玉竟還有此等機變,連之前預備的“謊稱雪玉身體不適”的計謀都用不上,直接將那“護衛”的趙高部下罵阻在太廟正殿之外。欣喜之下,不由不得愈加欽佩這位外表柔弱的皇族公主。

幾人順利地撇開那些跟隨的士卒,進了太廟正殿。迎頭走來一位白髮蒼蒼的老吏,皺着老眉詢問道:“幾位是?”

“這位是子嬰公子的少公主,前來爲公子祈福求藥的!”雪玉身後的子桓接口道。

“原來是公主殿下駕到,老臣太廟丞褚紀有失遠迎,望公主恕罪。”太廟丞一躬身長揖道。

“太廟令不在嗎?”雪玉友善地點點頭,柔聲詢問道。

“太廟令尚在其府中,由老臣日常值守太廟。”

子桓見大殿中除了這一老太廟丞,便無其他人,於是朝那太廟丞一打暗號手勢。那老太廟丞老眼一閃,也打出一串手勢。兩人確認手勢無誤,一點頭,便算是對上暗號。

“可否借一步說話!”子桓低聲道。

“各位請隨我來。”老太廟丞說罷轉身在前領路。

林弈經過雪玉跟前時,在她耳旁叮囑了幾句,便留下雪玉與兩個侍女在殿中裝模作樣地點香祭祀拜祖,自己緊跟上遠去的幾人進了殿旁一道暗門。

一進暗室,林弈便開門見山道:“我等乃是子嬰公子派來聯絡城內各處義士的人,這位是少公子子桓。情勢緊迫,我等需請太廟丞選幾個太廟吏員,與我等對換身份,助我等出廟聯絡各方,以舉大事。”

“老臣明白,請少公子與諸位稍候!”那白髮蒼蒼的老廟丞,聞言立顯亢奮,並不多問只是一拱手,便風風火火地出了暗室。未到盞茶功夫,太廟丞便領着四個青年吏員進了暗室。

“這四位均是我方之人,請少公子放心!”老廟丞介紹道。

子桓點點頭,便與林弈等人將身上的護衛甲冑,與太廟吏員身上的黑衣官服對換過來。各自檢查無誤後,子桓一拱手道:“煩請幾位將雪玉公主護送回府!”

那幾個換上護衛甲冑的太廟吏員,齊齊拱手高聲道:“請少公子放心,我等誓死保護公主!”

幾人出了暗室,雪玉便帶着侍女及與林弈等人對換身份的四名護衛,出了正殿。臨走前,雪玉烏黑的雙眸盯着林弈片刻,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卻又終是默然輕拂長袖徑直離去。

待雪玉等人離開太廟之後,林弈等人便告別老太廟丞,出了太廟的禁苑。在禁門口,林弈與子桓道別:“少公子,我等便在此分道揚鑣!”

“好!明晚子夜我等南門見!”子桓豪氣道。

“保重!”

“保重!”四人一拱手互道了聲,便轉身大步赳赳地背道而行去了。

一百五十八李雲之死上三十二許諾拜將一百零八新式武器一百五十再訪公主府四十四子嬰登基上一百一十七夏侯嬰之死九十七櫟陽遭遇戰五十七突圍回谷二十三遭遇敵兵二十八斗智四十三咸陽徵兵一百三十兵圍咸陽三十二許諾拜將一百五十一偷襲東門一百二十五兵不血刃七十三又陷困境四十八整編老軍九十六臨塵幕府八十四始皇密詔九十二逆襲楚軍二一百一十三夜出章臺一百一十張良謀劃二十四王城一百一十一咸陽危急一百八十八決戰序幕一百三十三出城無計四十九要塞武關十二試探四十一兩路斥候四十八整編老軍一百三十六怒燒劉營八十八藍田大營失守九十四秘密軍營一離奇慘死一百六十四鏖戰東偏殿十三白村劫難六十六項羽遇刺六十七兩路進兵六十六項羽遇刺十八戎狄醉漢八十五籌劃應對之策一百三十兵圍咸陽七十三又陷困境七十四匈奴騎兵七十七活不受辱死不累軍四十韓談之心十八戎狄醉漢一離奇慘死二十四王城八十四得知中伏之事二十三遭遇敵兵一百九十六大營被圍六十二夫君娘子一百七十四倉促會師五十九張良八十五籌劃應對之策八十二陰山伏擊六十存糧六十七兩路進兵六十一換裝之事三十九最後據點九十三逆襲楚軍三四十六藍田大營一百七十八意外遭遇三十五善後一百六十一漢軍覆滅一百八十八決戰序幕七十七活不受辱死不累軍二十五趙成一百一十三抵達上庸一百五十一偷襲東門五十雍城之戰七十一狼羣圍困七十六質疑身份一百八十六宮殿虛實一百八十三安葬英靈四十七老將考校九十三逆襲楚軍三六十六矇混過關一百四十五細作偷聽十二怪異村落一百二十一收降漢將七十八關城危急一百六十三增援趕到二內應泄密七十六質疑身份四十九要塞武關一百一十八增援南鄭五十二敵軍夜襲一百一十七血戰南鄭二十四半路殺出六十五函谷關前怪異的對峙九十七勸說趙佗六十八話說翁仲一百八十二審問戰俘三十一山戎單于一百五十九李雲之死下四十四舊都雍城五十雍城之戰四十二僥倖大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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